《满山风物》饿了就喝西北风

116、大结局（上）

　　被囚禁在宫中的姜让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和所有大臣共同等着贺溪带军回来。就在大臣们和姜让被囚禁的第四日，贺溪终于带着军队从定京城外踏路归来。
　　贺溪和贺老将军骑在最前面，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了游走在城中的金军。
　　“那耶律潇在边境打了败仗，居然还敢将想法放到皇城中，胆子真是大。”贺老将军冷哼一声，朝身后跟着的千军万马一挥手中的长刀。
　　“士兵们，夺回皇城！”
　　贺溪回来的消息迅速传入了宫中，姜聆听到下人来报后便立刻朝姜宣宫殿方向赶去，姜宣却也在朝东宫赶来，二人在途中便碰到了彼此。
　　亲手安置了发妻尸身的姜聆早已不复前些日子那样精神，姜宣瞧着他的脸居然是已经隐隐透出了死气。
　　秦娇的死是压倒姜聆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怎么做？耶律潇不肯借兵给我，现在我们手里没兵？”
　　二人大步朝城门方向走去，姜宣果断道：“叫护城军！”
　　“护城军？我是能调动护城军，可护城军打不过姜景的军队。”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还能找出什么军队？”姜宣侧头，“要么引颈受戮，要么奋起拼斗。”
　　现下也别无他法，姜聆只能应下，派人去将护城军尽数聚集起来。可在走到城门时，姜宣却站住了脚。
　　“怎么了？”姜聆回头问道。
　　姜宣抬头看了看天，今日的天气正好，抬头便能看到太阳。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哥，我们以后可能看不到这样好的天儿了，你不害怕吗？”
　　姜聆突然笑了，脸上的死气因为他的笑容骤然消散，似乎回到了过去太子时的意气风发：“我的母妃、我的妹妹、我的娇儿都在地下等着我，我为什么害怕？”
　　姜宣也是灿然笑出来了。
　　是啊，无需害怕，五哥说过会在地下等着他，他不是孤身一人。
　　“那走吧，该去迎战了。”姜聆见到姜宣笑出来，便说道。
　　“好。”
　　皇城在设计之初就将它设计成了易守难攻之型，姜宣命一部分人守住城门，另一部分人站在城墙上拉弓放箭，居然也坚持了好一阵。
　　攻城的贺溪也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法子，便命令八他们先潜进皇城中救出大臣和姜让，他和阿云冲出兵线，打算擒贼先擒王。
　　不会武功的姜宣和姜聆在贺溪和阿云面前自是毫无反抗能力，姜宣和姜聆心知肚明，甫一见到贺溪有突出重围的举动时姜宣就拉着姜聆退下城墙。
　　“去！别保护我们了，你们带人从东门绕过去，包围姜景，把他堵在城门口！”姜宣厉声喝道。
　　骑马冲在最前面的贺溪没过多久也察觉到了有百人从侧面冲出，将他和阿云拦开，也把他堵在了护城军之中。
　　被拦在外面的阿云发现这一点，没多犹豫，也驾马绕开了突然冲过来的护城军。
　　阿云知道一条能绕上城墙上的路，他的身形也轻巧，见骑马过不去便脚尖踩着马背飞起来，轻而易举地越过士兵头顶，直奔城墙上而去。
　　“败势将至，我们当如何？”
　　姜聆看着城门口那越来越少的护城军，又看了一眼侧面已经冲过来的阿云。
　　“大哥欲如何？”姜宣冷眼看向姜聆。
　　姜聆也扭头看向姜宣，指了指另一侧被救出来的大臣们和姜让：“我不欲如何，只是不想认输，不想落到姜让手中。”
　　姜宣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拿下一把长剑：“那就战，光荣的死在战场上。”
　　姜聆接过长剑，低头突然笑了：
　　“好，那大哥先走一步了。”
　　——多好笑，彼此勾心斗角斗了这么久，却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亲情。
　　姜宣看着姜聆提剑冲进人群中的身影时突然觉得，姜聆和姜池都不该生在皇家之中，倘若他们能生在普通人家，那会是令所有人都羡慕的好兄弟。
　　姜宣站在城墙上，凛风吹起，将他的发丝尽数吹散，看着有些散漫，但他回过头直视着妄图压制他的士兵时却带着威压。
　　“本宫乃先帝亲九子，尔等卑贱之人，何能触碰本宫！”他喝道，甩开了士兵的手。即便手在兵刃上划出了鲜血，他也面不改色，表情冷静地看着已经登上了城墙的贺溪。
　　“六哥，别来无恙。”
　　将近一年没见，再见时姜宣的模样却比过去长大了不少，仿佛当初那个表情天真的少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冷峻的青年。贺溪心情复杂，却又不得不上前，以染着鲜血的兵刃对着姜宣。
　　“九弟，别来无恙。”
　　既是贺溪，姜宣便不再反抗，麻木着任由贺溪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被押到姜让的面前。
　　他刚被压着跪在地上，身旁就“砰”的一声，士兵将姜聆的尸体扔在了他的旁边，嘴里还在念叨着：篡权夺位的不孝子。
　　何至于此。姜宣垂眸，盯着姜聆的眼睛，伸手将他的双眼合上。“篡权夺位”这个词实在不适合他，“走投无路”更适合一些。
　　“叛贼已伏诛，姜宣，你可认罪？”姜让被众大臣簇拥着俨然新帝，姜宣看见这样的画面就莫名想笑，他抬起头，笑着吐出两个字：“不认。”
　　“晋王殿下，不过成王败寇之事，您已经大获全胜，又何必再逞口头之利，给我们扣上罪名以证明您的磊落？”
　　已到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值得伪装的了。
　　“成王败寇？你是说手刃亲父一事？”
　　显然，这样想的也有姜让。
　　听到姜让所言，姜宣疑惑侧头：“手刃亲父？宣只是将你们每个人都想做的事情真的做了出来而已。晋王殿下，您不想称帝吗？宣这是在助您。”
　　“姜宣，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难怪父皇能那么信任你。”姜让笑着挑起姜宣的下巴。
　　姜宣更加疑惑，“四哥真是好生奇怪，宣愚钝的时候您觉得宣派不上用场，宣有了进步您觉得宣用心叵测，宣无奈投奔太子您又觉得宣不忠心。四哥，宣要怎么做您才会满意？”
　　“…”真是一副伶牙俐齿，难怪能讨得皇帝欢心。
　　姜让瞥了一眼周围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掐着姜宣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复又低头看向姜宣，“姜宣，你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宣咧开嘴笑了起来，阳光的笑容与他说的话相辅相成：“宣想要的，不过是报答当初您帮了宣的恩情。宣知道您肯定不会信，在您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彼此利用的关系，您肯定不会理解宣的用意，所以宣从未告诉过您。”
　　“那如今你告诉本王是为什么？想求本王赦免你一命？”
　　姜宣笑意更深，双眼盯着姜让：“四哥，您要努力去猜啊。”
　　“猜？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本王去猜？”姜让冷声道。
　　姜宣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宣什么都不是，所以四哥，你的问题压根就不会有答案。”
　　他又俯首在地：“九弟在此，还要恭祝新帝能够开创盛世，恭祝北姜绵延千年。”
　　“也祝贺陛下，未来将要在无尽的猜忌与诡计之中死去了！”
　　说完，在姜让震惊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姜宣自己主动撞上了贺溪手中的剑。利刃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骤然从脖子中喷出，溅到了姜让的脸上、浑身，并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流到了每个人的脚下。
　　四哥，我就在地下等着你，我们都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