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法医》千木力

4、第一章（4）

　　解剖室明亮宽敞，每一处都干净的可以反光。一年四季空调保持恒温状态，除了福尔马林味，室内的味道不至于刺鼻。顾文淼将放在裹尸袋里的死者从冷藏柜里拉了出来，转移到了解刨台上。裹尸袋的拉链正往下拉，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白石世奈去将门打开，花令玉见到一位气质不凡，留着优雅中短发，身着白色医生外套，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女医生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袁主刀，大家都纷纷喊了声“沈主任”，只有顾文淼仍然在把弄着手头的刀具。

　　“案子我已经听说了，也欢迎我们的实习生。我是法医科主任，我叫沈霁琛，之前在扁鹤医大当了十二年的教授。”说完，她看了叶翊一眼。

　　叶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沈主任曾共处一个校园。

　　“这位是袁医生。”沈主任用手示意身边的高个男法医。

　　“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袁主刀语气平和，面容和蔼，不知为何，让俩个女孩产生了一种，“如果做他女儿一定会很幸福”的感觉。

　　“沈主任，袁医生好，我是花令玉，AMU的学生。今日迟到一事，实属给我校丢脸了，今天的工作结束后，我一定会写一封检讨书上交。”

　　“我会处理好的，沈主任放心。”白石世奈说道。

　　沈霁琛倒没有心去太过苛责，就点点头。

　　顾文淼双手插兜讲道：“死者名叫黎宴，39岁，Atals城市居民。今天早上4点被人发现，但目击者到了7点才报案。到达现场的时候初步推断死了5-6个小时。初步认定受害者因为火烧致死。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确认最终结果是否确实死于火烧。”

　　“行，这次让我们的实习生来解剖。”沈主任突然接过话，看向叶翊。

　　大家面面相觑，不确定沈主任此话是否当真。

　　“你确定第一天……”顾文淼反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主任打断。

　　“我想看看我们实习生的水平。”

　　众人不解，花令玉则好奇地看着叶翊，不知为何，叶翊心中生出一种勇气。她接过手术刀，看了眼解剖室内的各位，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她，不过审视多过了好奇。她屏住呼吸，将刀尖轻轻落在了死者喉结下方，慢而稳地沿着颈部中部竖线，轻轻划开。她小心地分离着颈部肌肉层，直到气管完全暴露出来，小刘则在一旁负责记录。

　　“死者呼吸道烧伤，并且有烟灰，烟灰和分泌的黏液混在了一起，形成一条黑色粘痰。死者还呈现出了“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就是坏死的黏膜和分泌物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层容易剥离的假膜，这代表火烧时受害人仍然活着。”

　　沈主任点头，说：“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如果血液中一氧化碳浓度超过50%，那么受害人便是窒息而死。”叶翊继续沿着刚才的地方往下划，胸腔逐渐被打开，漏出了骨肉。她的手指在一排冰冷的手术刀中游走，迅速拾起了骨剪，打算切开胸骨，分离两侧肋骨。

　　世奈本想上前帮忙，却不料叶翊以出乎常人的速度打开了胸腔。花令玉凝视着她的动作，心想这速度怕不是要归功于她那右臂义肢。一顿操作后，叶翊拿起注射器刺入了尸体的心脏腔室，红色的血液不断涌入管子中。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这时，冷不丁地嘀咕了一句：“真不敢想象把自己活活烧死是什么感觉。”

　　叶翊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众人的注意力从她手中的动作，立刻转移到了她自身身上。

　　她下意识看了眼她握着骨剪的右手：“我的右手臂就是十年前从火场里救人没了的。”

　　花令玉并未料到叶翊失去了右臂是因为救人，心里产生了些佩服，有些在意起这个来自扁鹤医大的同辈了。顾文淼也是未曾料到后辈竟有这番往事。

　　“那太值得敬佩了。”袁主刀开口道。

　　叶翊摇摇头，有些后悔自己突然提起此事，打哈哈道：“没什么，只是当时看到自己认识的人，不得不去救了。好在救回来了。”

　　众人听了，心中各有各的复杂，袁主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你其实是刑侦科的好苗子啊！怎么来我们法医行业了？”

　　叶翊自己也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句子从嘴里边说边组合：“可能比起追捕犯人，我更想明白生死的意义吧。”

　　“做法医久了你就知道，生死这事无论怎么思考都是没有答案的。就像这昨天他还好端端的穿着Levant Maison的鞋，怎么今天就变成如此下场？”顾文淼说。

　　袁主刀说：“哎，可别这么说，本来大家就天天面对这些，我们做法医的，就是要活好当下，好好协助破案，多往乐观的地方去想，我们破一次案，就是给别人的生命，再找回一次意义。生命一定有它的意义。”

　　“还突然讨论起哲学问题来了？”沈主任笑道。

　　不知为何袁主刀听似鸡汤的话，却像一记警钟敲在了叶翊的内心，或许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有意义”。

　　小刘突然说道：“想起来，今早警方说死者父母早亡，可能家族有遗传性精神病，所以儿时一直在精神病院长大，直到十四岁的时候，被一个慈善机构接走，然后在那边呆到了成年。他之后就进入社会，因为没有学历，所以常年处于失业状态……查到的工作经历，也都是些零散的小时工。”

　　“那个精神病院叫什么名字？”花令玉提问。

　　“这，我也不太清楚……”

　　花令玉看着死者，突然语气神秘地说道：“记得案发现场不远处，不是有一个精神病院吗？为什么死者会死在那里？是不是就是当年他呆过的哪家精神病院？不然，为什么选择死在了那儿……这两件事，一定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