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法医》千木力

13、第五章（1）

　　花令玉的耳机里漏出些旋律，她轻轻晃着头，望向车窗外。无人驾驶的汽车正急驶于高速公路上，四周风景贫瘠，土黄色的大道一望无垠。随着节拍，她两指从零食袋里衔起一片薯片，放进嘴里。

　　“你在听什么？”叶翊在一旁注意着她。

　　花令玉像是没听见，仍然看着窗外。

　　叶翊眉眼闪动了一下，忽然凑近她的脸边，又问了一遍：“在听什么呢？”

　　花令玉先是一吓，身体却上来一阵酥麻感。她玻璃般透亮的眼睛闪着责怪的神光，坐正了身体，叶翊也退回去了一些。

　　“干嘛。”花令玉道。

　　“好无聊啊，说说话呗？”

　　前排的世奈插话：“你也可以找我说话呀。”

　　叶翊笑了一声，掩不住那点被世奈戳穿后的窘意。花令玉看着默不作声，把一只耳机取下来，悄悄放进了叶翊的耳朵里。这轻微的触碰让叶翊耳根瞬间烫了起来，音乐穿过耳膜冲进心里，心脏跟着节拍一起快速跳动。她羞涩的偏头看向窗外，远处突然有一片蓝色闯入视野——阳光下，大海波光粼粼的荡开，看来是要接近目的地了。

　　“快看，大海。”叶翊轻声的呼叫着好似郊游来的，一时都忘了她们此行的原由。

　　这次的案件发生在离Atlas市较远的一处海湾。本是个热闹的小渔村，后来没落了些。今晨有渔民下海时，发现一具尸体被浪推上岸，遂急忙报了警。可惜当地缺少法医，市局只好临时调派三人前去——两位优秀的实习生与法医助理白石世奈，来现场支援。

　　“砰！”车门一关，几人落地。将近四小时的车程，屁股都酸痛的都直不起腿来了，砂石又因昨夜雨水变得湿重，走走路全黏附在了鞋底。三人顶着强风往海滩走去，潮湿的腥气中混着一股发酵的死鱼臭。

　　走过去一段路，远远便见警戒线边聚着几个警员正朝这边招手。花令玉眯着眼，见警戒线下那尸体面朝上躺卧着，四周的海水退去，留下一片湿润的滩地。

　　风里似有水星子拍打过来，世奈赶紧侧头，怕那些腥咸的东西吹入眼鼻。花令玉的目光依然锁定在了尸体上——那是一具巨人观女尸，紫红色的旗袍紧紧勒住膨胀的尸体，腰线已崩开半寸、露出的部分像青蛙肚皮一样胀得发黑发绿。但还只是提心吊胆的看了几眼，当地警员便吆喝着引领法医们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原来是去附近临时搭建的解剖棚。

　　“这条件和局里真没法比。”世奈放下手提箱，“以后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地方，习惯吧。”

　　叶翊取出防护服，递了一件给花令玉。三人在狭小的木棚中更换衣物。不知为何，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将布帘都吹得翻卷起来。

　　“这妖风，怕等会工作起来都麻烦。不过通风效果倒是好了。”

　　“世奈还是太会苦中作乐了。”花令玉打趣道。

　　刚说罢，风好像作势给她们看似的，把他们身上的防护服灌得一块儿瘪，一块儿鼓的。刚踏出布帘外头，更是吹的寸步难行。

　　天色也骤然间从晴转阴了，不过回想起来，或许是刚才下车时天色就并不明媚，只是现在愈发的阴郁了。花令玉看了眼时表，现在分明才午后一点。回到现场后，臭味仿佛比先前更甚。两位实习生尽管早有准备，但每次直面这样触目惊心的尸体，仍不免让人灵魂一震。

　　那女尸眼球外突，五官因肿胀而被挤在一块，口鼻处挂着白色泡沫团。银色的短发中缠着海草，指甲缝里乌漆漆的像在挣扎中刨过沙地。再仔细看，她手指的表皮早已脱落，仅余一层湿白的真皮层，如浸水过度的蜡纸，皱缩……几只沙蟹不合时宜的从她身下爬出，又钻回沙坑。

　　“我们实习生的待遇真高啊，上来就安排这种重量级。”世奈调侃着，戴上手套，熟悉地进入工作状态。

　　花令玉沉默地看着尸体的脸。

　　“帮我检查一下她全身有没有明显的锐器伤。”世奈对花令玉说道。

　　叶翊举起相机，将细节一一记录。花令玉协助检查外伤，发现全身只有几处擦痕，均非致命，也无法立即判断是否死前所受。她注意到，尸体腹部虽然胀得圆鼓，但是四肢松软。

　　“已经死亡后泡水五到六天了。”世奈低声说，她注意到死者手指中的泥沙，让叶翊换上防水服，对靠近岸边的海域去进行了一些泥沙和硅藻采样，又看了眼周边站着的警员，“麻烦把死者先搬过去吧。”

　　“这次‘开箱’的活……”花令玉忽然轻笑，看着准备去那防水服的叶翊道，“也交给叶翊好了？”

　　叶翊略惊，表情中流露出点腼腆的责怪。

　　警察协助帮忙把尸体搬入解剖棚后，叶翊便换上衣服回到岸边，在低潮时走入海中，将事先准备的取样杆探入水中，取了5～10公分表层的泥沙。花令玉则在棚内协助世奈用水将尸体身上的沙粒冲洗完毕，开始记录体温等基础数据。俩人工作间隙还不忘调笑几句，想打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叶翊看着一瓶灰黑色的泥沙，静静地沉到玻璃罐底。假设这里的沙和尸体指甲里的是同一种，那么很快就能得知真相。

　　“给，泥沙采集完毕。”叶翊对正在忙的世奈说道。

　　“谢谢，先放到一边，来陪我们做解剖。”

　　花令玉听罢退至一旁，叶翊熟练地操起刀具，那尸体的臭味似有生命，从体内喷涌而出，差点让在场的三位冲出解剖棚。

　　“太上头了……”叶翊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忽然，花令玉皱起眉，发现胃部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等等，这是什么？”

　　叶翊同世奈一同凑近，三人注视着女尸的胃腔，除了花令玉看见那里浮现出一层模糊的图案，其他二人什么都没发现。花令玉眼神微动，直觉这事不寻常。

　　从未见过有人的胃里会有纹身，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