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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女骑士骑男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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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琴点点头,在手机消息上输入:“可怜他那未出世的孩子都撞了三回了,不死也半残了吧。”
那边桌上,方尽思的脸微微泛红,头又低了一点。
“哎,我喜欢会害羞的姑娘。”相亲男似乎要伸出手摸她的脸颊。
方尽思更加害羞地向后躲了躲。
白茧儿在本子上写:“他吃东西讲话还吧唧嘴,思思最讨厌吧唧嘴男人了。”刚才去取东西,顺势瞄了一眼细节,方尽思的手放在膝盖上,捏着裙子的布料,不是害羞地来回搓,她是重重地捏,手中那一片料子都块成咸菜了。
华琴用消息回答:“是啊,还喷壶嘴。”
方尽思确实很难过,居然有人吃东西发出那么类似猪啃白菜的声音,她看到自己面前盘子里偶尔飞上去的晶莹小水珠和各色细碎的沫子。在过去的那些个年头里,他曾遭到过多少无声的白眼和嘲笑啊,那些嫌弃和嘲笑他的人都不会提醒他,只会看他的笑话,然后幸灾乐祸告诉更多人。想一想就觉得他好讨厌又好可怜。
总要有人含蓄地提醒一下吧?不要点破,悄悄地让他自己明白就好了。
于是她放弃了自己面前的盘子,去取了个新盘子托了块蛋糕回来了。她挖了两下,想示范用餐礼仪,可在暴雨梨花中,雪白的鲜奶裱花尖尖上又飞上了一个不明物体。她愤怒地放下叉子,也是轻轻地,不让金属叉子在盘子边敲出声响。
小红帽的脸色艳若桃花,对面男人竟然还以为她是害羞的,以为她被自己的魅力所征服了,更加起劲地吧啦吧啦。
“小红帽是你表妹,不救她?”华琴打字,瞟了眼白茧儿。
白茧儿写:“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让我们拭目以待期待奇迹的出现……”她那一鞋跟没有戳上去,始终遗憾。
华琴塞了一片三文鱼刺身,打字:“那不是奇迹,需要神迹。”
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轮流去取了许多菜品,边吃边等小红帽爆发。
“我也是个相当传统的男人,甚至有点大男子主义。在现代社会做个大男人也不容易,让女人回家做全职太太,男人要赚两个人的工资,养活三口人,让太太有漂亮衣服,让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在这点上,我想还是不成问题的……”
得意忘形的男人,居然在桌下脱了皮鞋两脚互搓,虽然只有几秒钟,也没有被低头不语的方尽思错过,她顿时眼角泪光闪烁,大感自己与这种人约会是受了莫大侮辱。她猛然站起,“某先生,我忽然想起家里水龙头好像没关,我得回去看一下了!”
白茧儿恨铁不成钢地起劲嚼螺片,把自己往椅背上一摔。
相亲男站起来,看了看手机,作惊觉状:“这么快?跟方小姐聊得太愉快了,没发觉时间过得那么快。”倒没有留客的意思,但也伸出手要握别一下。
方尽思瞄着那只可能沾着各种食物汤汁和酱料的手,百转柔肠,还是礼貌地把自己的小手送过去碰了一下,飞快缩回来,欠欠身,拎起背包一路小碎步逃命去了。
白茧儿缓缓放下筷子,正要站起来跟上方尽思,华琴冲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又在手机屏幕上打:“还没到两点,我打赌还有第四场。让思思在附近的必胜客等我们。”
“不让她乔装打扮了上来一起围观?”
“小红帽心理素质不好,怕表现不自然了露馅。”
白茧儿掏出手机噼哩啪啦发消息。
华琴料事如神。方尽思前脚走,相亲男后脚就叫来服务生收掉了桌面上的大部分盘子。一桌子菜品,三个来相亲的姑娘中只有华琴吃了一盘帝王蟹,余者几乎没动,被相亲男一人吃得七七八八。他离开座位半分钟,像勤劳的小蜜蜂飞来飞去,转眼在桌上排出二十几碟蛋糕,再围上一圈银耳羹和龟苓膏。他的甜品时间到了。
茶话会的排场刚刚布置好,一名高挑的女子走到桌子边,咳嗽一声:“请问是某先生么?”
加上鞋跟高度,她大概有一米七二,穿着合体的灰色麻料小套装,裤缝烫得笔挺,白色真丝衬衫,在领口打了个飘带蝴蝶结,自然黑的波波头,架一副黑色窄框小眼镜,拎一只颇为沉重的男式真皮公文包。
相亲男点头哈腰:“李小姐真是准时,分秒不差。快请坐请坐。”
李可盈把公文包斜靠在椅背上,坐下来身段笔直,只占了椅面外沿三分之一。她点点头:“某先生也很准时。”她顺手把车钥匙放在桌上,一个小翅膀里面是“MINI”,很低调。
估计相亲男约的是喝下午茶,她还以为对方也是刚来,一来就布置会场,诚意可嘉。
相亲男托起一块蛋糕,一口咬掉大半边,看见李可盈双手十指交扣放在桌面上,一副谈判的架势,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小姐不愧是律师,一举手一头足都体现了职业素养……”他试图用马屁活跃气氛。
李可盈礼节性地笑了下,可显然没有被马屁打动。她说:“今天我们坐在这里,是因为在网站上了解并接受了对方的大致情况,一致认为有价值作进一步探讨。所以今天的谈话,我们最好都坦率诚实,可以么?”
像是对当事人说,我是你的律师,你要解决麻烦,就要对我说实话。
“那是那是,我做人直率,也喜欢跟坦诚的人相处。”相亲男的战略似乎被打乱了,失去了主动。S城的方言里“直率”不幸与“十三”同音,看来他应该不是本地土著,对S城方言的运用不够精到。
“我再说明一下我的情况吧,虽然有些情况已经在网站上注明了,但一下这些,都是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的必要条件。我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年入二十万,无房,有一部三十万的车。某先生目前是单身吧?”
这个问题与警察审讯嫌疑人,问姓名性别是异曲同工,体现了程序的庄严感。
要知道相亲男资料上报出的月入一万多,那么一年也就十二三万,这也许还是他虚报的。面对年入二十万的美女律师,他实在需要给自己找点面子。
“是,我是单身。相信李小姐也已经在网站上看到本人的基本条件了,那么我也无需赘述了。只是我想说的是这些简略的表面所能看到的,并不能立体和完整的代表我的综合情况。而那些潜在的东西是更重要的,相信你也会认同的吧?不过这些都是需要进行深入了解的。李小姐外形条件和收入条件这么好,一定有许多人追求,为什么会想到相亲结婚呢?”
他试图引起她的注意重新掌握话题主动权,而李可盈不为所动,按部就班地谈问题。“某先生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自己的房子,父母都在外地。房子没有贷款,这个尽可以放心。我和那些号称有房却还背着三五十年银行债的年轻人可不同。因为是打算成家以后作为爱巢再好好装修的,所以现在的装饰都比较简单,以简洁实用为主。等有了女主人之后,当然要好好参考女主人的要求来重新装饰了。对了,李小姐,你喜欢怎么样的装修风格?我觉得明清式样的红木家具很古朴大方,非常有底蕴。”
“那么平日的家务是怎么处理的?自己做饭还是外面吃?”
“平日里午饭在公司吃,晚饭在回家路上随便吃些,周末尽量吃几顿好的犒劳自己。外套送干洗,别的家里用洗衣机洗就可以了,一个礼拜用吸尘器打扫一下地板。”相亲男终于臣服于李可盈雷打不动的轨道,习惯了配合她的节奏回答问题。
李可盈点点头,继续问:“我不会洗衣服,不会做饭。我不需要一个比我强的人,只要经济实惠居家过日子的男人。会用洗衣机,会收拾下房间,我晚回家的话不抱怨也不用等我,不干扰我正常工作。你能接受么?”
围观多时的华琴和白茧儿四块镜片上精光闪过,咧开嘴露出了雪白的牙。太给力了,这位李小姐终于给她们报了仇,一扫前头的郁闷。她们举起饮料杯子碰了一下。
相亲男略为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小半块蛋糕,谨慎地回答:“其实这个都不是问题,即便本人不擅长,也可以通过家政工作者来解决,这个不需要李小姐担心。”
这个回答当然是差强人意,不够三从四德嘛。
李可盈松开相扣的手指,沉吟着,指甲边缘刮着桌面,“看来某先生不明白我的意思。首先,我可以养家,保证全家生活质量。其次,我不喜欢用钟点工,不喜欢外人碰家里的东西。”
就是叫某先生当家庭煮夫男保姆的意思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嘛。
华琴和白茧儿不觉伸长了脖子,期待相亲男赤脸暴走,立刻又觉得围观姿态太明显了,不禁相互在桌下踢了一脚,提醒对方收敛点。
相亲男这回沉默得更久,盯着蛋糕看了半分钟,终于重新抓起来一口吞掉,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