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红尘许卿歌》龙吟玖歌

47、军需案的幕后之人

　　说着，便撩起自己的裙摆内衬，“刺啦”一声撕开几段布条，小心的缠绕上他的手臂。
　　慕燃依旧姿态慵懒，眉眼含笑，仔细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娇人儿。
　　彼此之间挑明了身份，她也不藏着掖着了，此刻那娇美明媚的眼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凌厉与锐气，好似林中小兽，脱不去的野性，这才是真实的她吧？
　　他很想告诉她，这点皮肉之伤当真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月月都要历经灵魂撕裂之痛，常人根本无法承受，可他却生生熬了九世近千年，只为了眼前人。
　　他不是想要她愧疚，更不想要她同情，他只想让她知晓，他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再次见到她的机会。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慕燃笑了笑，笑意中不见多少凄惨苦楚，满是坦荡舒朗。
　　“你不必防备我，虽然我不知你来东州的目的为何，但……我不会伤害你。”
　　耳畔传来华丽磁重的声音，南星抬眸，对上了慕燃的视线，四目相对中，无数的情绪流淌，她有窥探与警惕，而他却满是克制与隐忍。
　　对视良久，慕燃勾唇一笑，“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所以，你是南边哪颗星？”
　　南星实在没忍住，直接翻了个小白眼，起身便朝着来时路走去。
　　慕燃揉了揉鼻尖，无奈的笑笑，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下摆，依旧是姿态风流，闲庭信步，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很久很久以后，慕燃方知，她之“南星”，并非是南边的哪颗星，而是——天南星！
　　天南星，接触后会引发红肿、瘙痒、灼痛，误食会导致口腔麻痹，咽喉肿胀，流涎恶心，呕吐腹泻，头晕抽搐，呼吸困难，甚至……致死。
　　南边的星辰璀璨夺目，高悬天际，而天南星，却坠入凡尘，落花成泥……
　　***
　　聂循得知慕燃可能出事了，立马带着锦衣卫入了山林，从方才分别的地方，顺着各个方向排查。
　　当看到那条绊马绳时，聂循一贯冷肃的面容浮上了杀意。
　　他蹲于地面，细细的查看陆地情况，见前方有些许血迹滴落，星星点点，不甚明显，却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而那些血迹色泽不对，呈紫黑色，且尚未干透。
　　聂循抬头看向前路，再往前便是悬崖了。
　　他霍然起身，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跟上，带队小跑前进，直奔悬崖边而去。
　　还未等锦衣卫赶到，便迎面撞上了沿路返回的慕燃和南星。
　　聂循神色一凛，快步上前，扶着慕燃，急声问道：“殿下受伤了？”
　　慕燃摆摆手，无所谓道：“一点小伤，公主已为本殿包扎过了。”
　　聂循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殿下可有中箭？”
　　“并未。”慕燃摇摇头，言简意赅，“弩箭上抹了毒，射中了马，马失控发狂，险些将我等甩下悬崖，幸而有惊无险。”
　　聂循拧紧了眉心，拱手行礼道：“是卑职失职，令殿下涉险，请殿下责罚！”
　　锦衣卫们纷纷单膝跪地请罪。
　　慕燃摆手道：“罢了，父皇知晓了吧？定是要担心的，快些回吧！”
　　“是！”聂循牵过马匹，将缰绳递给慕燃。
　　慕燃却回头看向一旁的南星，南星瞥了眼他受伤的胳膊，娇笑道：“殿下受了伤，自己骑马便是，我会骑马的，虽技艺不精，但也不至于摔断脖子。”
　　说罢，接过锦衣卫递上的马缰，翻身上马。
　　慕燃挑了挑眉梢，差点没憋住笑，小丫头这是讥讽他差点连累她“摔断脖子”啊！
　　这一路回来，南星想明白了，那路上的机关不会是针对她的。
　　目前来讲，整个大赢王朝，看她不顺眼的，只有一个华容郡主。可就曹月容那点儿小伎俩，大抵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取人性命的。
　　那么，这机关便是针对慕燃的。
　　即便不是针对他，也是他倒霉撞上了！
　　南星能想明白的事，慕燃自然更明白了。
　　慕燃翻身上马，御马和南星同行，眼神渐渐幽深。
　　若此番是针对他，那么是谁人所为？他一个“病弱短命”的九皇子，能碍了谁的眼？
　　若不是针对他，那么……又是针对谁？
　　***
　　两人还未回到营地，八皇子慕昊便已闻讯赶来了，远远地瞧见了慕燃，慕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迎上来，抓着慕燃上下打量，那眼中的急切与担忧不似假的。
　　“老九，你伤到何处了？可要紧？”慕昊转头吩咐道：“快快，请御医！”
　　慕燃有稍许感动，他这个八哥虽然平日里总是不着调，但待他还是有两分真心的。
　　“我没事，你别慌。”
　　“怎会没事！你瞧瞧这衣袖上都是血！”慕昊大惊小怪的指着慕燃的衣袖，叫嚷得好似慕燃下一刻就要挂了。
　　慕燃无奈，拉了他一把，道：“莫要叫嚷，被父皇听见，又该说我了。”
　　话音方落，便见付寿春小跑着迎上来，夸张的叫道：“哎呦！九千岁嗳！您可回来了！陛下都急坏了，快些同老奴去龙帐吧！”
　　他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南星，关切道：“公主可受伤了？陛下发了大怒呢！”
　　南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无事，多亏九殿下舍命相救。”
　　付寿春看了眼慕燃，笑眯了眼，温和道：“两位快些跟老奴去吧，陛下见了两位，也就安心了。”
　　慕燃无奈叹了口气，受点小伤，闹出好大的动静。
　　两人跟着付寿春往龙帐的方向走，慕昊眼巴巴的跟在后面，当真是关心慕燃得紧。
　　路上碰见了大皇子慕川，他方才得知慕燃在林中出了事，便带人一道入山林寻找，方出山林，便瞧见慕燃回来了。
　　“九弟，怎样？”慕川疾步上前，打量了一番慕燃，见他只是受了些小伤，且面色无碍，稍放下心来。
　　慕川性子沉稳，好在没像慕昊那般大惊小怪，慕燃含笑道：“谢大哥，我无碍。”
　　慕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那便好，快去吧，父皇想必担心你。”
　　“是。”
　　两兄弟寻常说着话，无人注意到，南星在听到慕川开口时，神色瞬息万变。
　　她心头一“咯噔”，之前她夜探银楼，扮做西域舞娘给天字雅阁上酒，曾偷听到雅阁中人谈论军需一案。
　　而他们口中的那位“公子”始终坐于幔帐之后，未曾露面，即便是慕燃来为她解围时。
　　当时的南星便觉那“公子”的声音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如今，她想起来了，竟是大殿下慕川！
　　这也不怪她，她入东州多日，只在水军演练那日同慕川交谈过两句，后来私下里再无接触，一时对不上号也是有的。
　　莫不是，军需案是慕川在背后推动？
　　可是，为什么？
　　军需案最后由哪一方背黑锅不重要，从本质上而言，损害的是大赢王朝的利益。
　　慕川作为东州大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若只是为了栽赃嫁祸，打击曹靖和新贵一派的势力，未免得不偿失，自有更好的手段，没必要动军需，反而引得慕临渊的注意与忌惮，毕竟人人皆知，北境军需何其重要。
　　若慕川便是幕后之人，那么，丢了的那批军械去了何处？
　　南星一路想着，竟没注意已到了龙帐。
　　“又想什么呢？表情如此凝重。”
　　耳畔传来慕燃的低声提醒，南星忙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龙帐，立马挂起适当的笑容，跟着慕燃进了龙帐。
　　如付寿春所言，慕临渊吓坏了，看到南星和慕燃安然无恙的归来，都顾不上慕燃身上的伤，忙拉着南星上下打量。
　　见她完好无损，方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顾得上一旁的慕燃，当看到他衣袖上的血迹时，慕临渊拧起了眉心，“这是怎地了？伤得可重？”
　　南星忙接话道：“陛下，关键时刻，多亏了九千岁，卿卿才能有惊无险，可九千岁却受了伤，陛下快让御医给他瞧瞧。”
　　“好好，寿春，传御医。”慕临渊担忧的看着慕燃，“燃儿，伤得可重，让父皇看看。”
　　慕燃若有似无的看了眼南星，对上小丫头狡黠的笑意。
　　她挑了挑眉梢，既然他不欲揭穿她的身份，那么她便领他的情，在慕临渊面前为他请个小功劳，花花轿子人抬人呗！
　　慕燃看明白了小丫头的意思，无奈的一笑，道：“父皇，儿臣没事，些许小伤，无足挂齿。”
　　“小伤也是伤，给朕看看！”慕临渊浓眉一拧，语气不容置疑。
　　慕燃没法子，只好拆了南星为他包的简易布条，露出被藤蔓刮得面目全非的手臂。
　　其实，慕临渊对慕燃的关切并不全是因为他救了南星。
　　这个孩子三年前得了怪病，九死一生，差点就撒手人寰了。
　　生死线上徘徊多少日夜，最终争了条命回来，甚是难得。
　　慕临渊为之骄傲的同时，又总是想起那老道的断言——九殿下活不过而立之年。
　　如今，慕燃已近及冠，左不过还有十年的光景，待他好一天便是少一天罢了。
　　身为父亲，自然喜欢康健的孩儿，但作为帝王，看着皇子们个个长成，心底的危机感也与日俱增。
　　所谓“子孙昌茂，千秋万代”，为的不就是后继有人，取而代之吗？
　　而“病弱”的慕燃，激发了慕临渊潜藏的父爱的同时，又满足了他身为帝王的傲然之感。
　　他的儿子们都还小，都还弱，而他，不可取代！
　　这是慕临渊心底最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
　　如今，因为慕燃，就连那先天不足的慕弘，他都看着顺眼了两分。
　　御医已赶来，为慕燃上了极好的外伤药。
　　藤蔓上的倒刺虽尖利，但伤口并不深，出血量也有限，回来的这一路早已有些干涸了。
　　见慕燃包扎妥当，慕临渊这才顾得上生气，厉声道：“东都大营是怎么办差的？林中为何会设有机关？”
　　他看向聂循，道：“聂循，给朕查！是谁人设下的机关，又想谋害谁？”
　　“是，卑职遵命，陛下息怒。”聂循垂眸拱手。
　　整个龙帐中都噤若寒蝉，谁也不知，最终这个锅会落到哪个倒霉鬼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