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聂氏一族 ...
-
南星一脸的懵懂,心中却雪亮,她也想瞧瞧,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想浑水摸鱼,在狩猎中暗算她。
一阵窸窣声后,便见一道身影从密林中御马走出,却是曹月容。
曹月容面带歉意,道:“见过九千岁,是本郡主的过失,方才瞧见只兔子,便射了一箭,没成想,那兔子跑得如此快,还差点误伤了纱织公主。”
说罢,她冲南星致歉道:“本郡主不是有意的,还望公主海涵。”
曹月容乃武将之女,自小会骑射不稀奇。
可是,那支箭射出的角度根本就不是冲着地面方向,能是为了射兔子?
当他慕燃是个废物点心,分不清人和兔子的要害?
看着九千岁逐渐阴云密布的脸色,曹月容心头有些忐忑。
她方才瞧见南星独自在此,心头便抑制不住滚滚涌起的怨恨与阴毒。
害她赏花宴上丢尽颜面不说,还害得她挨了曹靖一巴掌,这一笔笔账,曹月容记得清清楚楚,势必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如此想着,她便举起了手中的弓。
搭箭上弦,在她没想明白后果之前便射出了箭矢。
无妨,即便和亲公主在狩猎场中重伤,甚至不治而亡,也是刀剑无眼,怨不得她。
她最多担个过失误杀的罪过,还能如何?
可是,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竟有一支天外来箭精准的击落了她的箭。
待看清来人,曹月容心底便有些犯怵,后怕起来。
本心里,她不怕慕燃,毕竟一个短命的皇子,指不定明天就挂了,还能翻出大天来?
可她有些怕聂循,锦衣卫的黑面阎罗,连曹靖都对其退避三舍,她一个小小郡主的那点儿小伎俩、小心思,如何逃得过他的法眼?
便如此刻,她都不敢对上聂循的视线。
南星心底冷笑,曹月容那点小心思,怕是傻子都瞧得出来吧?
可是,她也没受什么伤,连根头发都没伤着,还能因为华容郡主“不小心”,就让慕临渊治罪于她吗?
不可能追究的事,就没有费劲的必要了。
南星淡然一笑,淡淡道:“郡主如此‘不小心’,看来骑射要好生练练了,否则下回恐怕没这么幸运,万一当真误伤到了谁,岂不是让国公爷为难吗?”
曹月容暗自咬牙,脸上却扯起笑意,点头道:“是,是本郡主让公主受惊了,改日必备厚礼,登门致歉。”
南星笑眯眯道:“那倒也不必,郡主也要小心些,毕竟这林中啊……”
她语气冷幽幽,看了眼四周,意味深长道:“危险重重!”
曹月容看着南星那笑意,明明天真无邪,可怎么感觉有些瘆人?
越是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好似也有一支箭矢在对着自己的后背心,伺机而动。
曹月容咽了口口水,道:“既如此,本郡主就不打扰公主和九千岁了,先退下了。”
慕燃一直沉默不语,连一个字都懒怠和曹月容说,淡淡瞥了眼她仓皇离去的背影。
南星扬起头,看向马背上的慕燃,笑问道:“殿下也入林打猎?”
您那身子骨能成?哦,怪不得要锦衣卫指挥使亲自跟着呢!
慕燃的怒气还未收敛,垂眸看向南星,轻夹马腹,御马上前,不待她反应过来,弯腰伸手,一把勾住她纤细的腰肢。
“哎?”南星懵了,待回过神来,她已坐到了慕燃的身前。
“我、我有马,我会骑!”说着,南星便要翻身下马。
“乖一点儿。”磁重的嗓音中还透着淡淡的怒意,温热坚实的胸膛透过轻薄的衣衫熨帖着后背,南星浑身一僵,不知怎的,竟是红了脸。
慕燃偏头看向聂循,道:“你先回吧,本殿随意走走。”
说罢,便御马前行。
聂循微眯眼眸,看了看慕燃,又看向被他护在怀中的和亲公主,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终是什么都没说,将南星的马缰拴在自己的马鞍上,向着林子外而去。
慕燃不会说,方才那一瞬,他有多害怕。
若不是凑巧他来了,若不是凑巧聂循在他身边,她还能安然无恙吗?
他可没有聂循那弓法,精准稳健。
若是她就这般死在他的面前,他会如何?
或许,会疯魔吧!
管什么华容郡主,管什么镇国公府,管什么大赢王朝,统统毁灭去吧!
不,不会的。
既然玉星宫敢放她出来,她该是身手了得的,最起码是有自保能力的吧?
可方才那一瞬,慕燃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眼前只有那支闪着寒光,直奔她要害而去的箭矢!
沉默许久,南星老老实实坐在慕燃身前,脑子里却在想着聂循。
方才临分别时,她极快的看了眼这位锦衣卫指挥使。
之前,白芷说有关聂循的情报还没整合完毕,只让她记得此人便好。
因着夏苗有锦衣卫随行,白芷便紧赶着在临行前与南星说了说这位“特殊”的锦衣卫指挥使。
聂循出自聂氏一族,说起这聂氏,当真称得上一句传奇。
所谓百年世族,必得是传承几代人,在族地极具影响力,经济实力与武装实力并存,更有甚者,手握重权,累世公卿。
而聂氏一族的传承,少说得有六百年!
南星起初听闻时,连连咋舌,真要追溯,聂氏恐怕要追去五代十国了啊!
虽说世族传承伴随着改朝换代,总有起落兴衰,可聂氏族人始终靠近政治中心。
不说远了,就说眼前,聂循的祖父曾效力军中,后因得罪了上峰被贬,贬去了藩王封地做个小小的侍卫。
被赶出了东都城,本该是一件倒霉事,可好死不死的,这位藩王就是嘉兴王,慕临渊的父亲。
没过几年,嘉兴王带领起义军,一路北上,打进了东都城。
聂循的祖父在战役中表现勇猛,屡立战功,为嘉兴王挡过刀剑,甚至救过慕临渊的性命。
可惜的是,一代悍将终是倒在淮南道一役中,聂循的祖父就此战死。
天地变色,改朝换代,慕临渊登基后追封表彰有功之臣,聂循的祖父榜上有名。
当初,祖父所为只能叫“救命之恩”,可如今,那便是“救驾有功”!
聂氏一族自此重回东都城。
不得不说,聂氏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
军中武职大多世袭,常见“子承父业”,上阵父子兵嘛!
老子带儿子进军中,手把手的教导操练,从百夫长做起,一步步的往上爬,最终待老子或卸甲或战死,便由儿子继承军衔。
聂循的祖父已不在,那泼天的富贵自然落在了聂循父亲的头上。
其父只能算个中庸之才,在军中多年,忠诚有余,机灵不足,只兢兢业业的做着分内之事。
若是不出意外,聂氏便如此寂寂无名,如东都城中其余二三流的世族一样,顶着先祖的荫蔽,安稳度日也就罢了,可偏偏聂氏出了个聂循。
聂循虽出身世族,却是极少见的世族公子。
他的官职不是承袭而来的,而是实打实武举考来的。
若说文士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武举便是千万人走悬崖钢索。
马战、步战、弓箭、骑射,样样都是真刀真枪的来,在武举场上断胳膊断腿,甚至重伤不治的,大有人在。
即便是闯过了刀枪剑戟,斧钺汤镬,后面还有一场策论——论边境军事形势,战术要领。
这可要了命了,在文人眼中,武将都是些莽夫,能识字就不错了,如何舞文弄墨,出口成章?
而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聂循便脱颖而出,一路过关斩将,夺得了那年的武状元,可谓文武全才。
年纪轻轻的聂循先是进了兵部武选司,后擢升至锦衣卫南镇抚司,而今更是成为了大赢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
不说家世,不说背景,单说如此华丽的履历,称得上一句惊才绝艳了,而更让南星在意的是——聂循的母亲是慕燃的乳母。
此等事并不少见,后宫嫔妃们生育皇子公主,内造局会提前挑选乳母,入宫伺候。
伺候凤子龙孙们,可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捞得着的好差事,想想看,给皇子们喂奶,若伺候得好,怎么着都要将皇子带到四五岁,日夜相伴,感情深厚,待到皇子长大成人,必不会亏待了乳母一家。
这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等人选,内造局得把家世背景,祖上五代都查个底儿掉,且女子需得易生养,生下的孩子都得健康。
若是家中有官职的,自是优先人选,是以,军中小吏家常常有女子进内造局做乳母。
聂循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且每个都立住了,康健茁壮,加之聂氏的功勋,其母便入宫成了慕燃的乳母。
换言之,聂循和慕燃是吃一个母亲的奶长大的,这份交情便是旁人不可及的。
南星胡思乱想了好一通,方发现,身后的慕燃已安静许久。
静谧的林中,只有马儿慢行的踢踏声,两人若不说话,不免尴尬。
南星轻咳一声,柔声道:“殿下是生气了吗?”
慕燃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一直不说话,只是在默默感受身前的她。
她的小脑袋就在自己的下巴颏处,一低头便能瞧见她的发心。
一撮调皮的碎发随着马儿的律动,时而扫过他的鼻尖,勾起心痒难耐。
她身上少女的馨香若有似无的飘来,伴随着丛林草木的清香,荡漾着、缭绕着,久久不散。
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并未过分冒犯的抱紧她,可她小小一只,就好似乖巧的坐在他的臂弯里,让他安心,让他沉迷。
听到她的询问,慕燃抿了抿唇,沉声道:“没有。”
他如何能说他的不安与恐惧,甚至是满心的失而复得,患得患失。
南星想了想,直接问道:“殿下同聂指挥使很相熟吗?”
慕燃挑了挑眉梢,看着她的后脑勺,问道:“怎么?公主也听说过聂循?”
南星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她就不该试探慕燃,丫和个千年狐狸似的,她的小辫子说不定都握在他手里,他没事拽着玩,她还不敢怎么着!
好气哦!
南星赌气的不说话,慕燃却忍不住轻笑出声,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此刻,竟是让他想要驰骋一番。
思及此,慕燃抬手握紧了缰绳,凑到她耳畔道:“公主怕快吗?”
“嗯?”
还不待南星反应过来,慕燃已抡起马鞭,抽在马臀上。
马儿嘶鸣一声,撩起蹄子狂奔。
南星一惊,忙下意识的握住了慕燃的衣袖,风从耳畔刮过,是久违的快意狂飙,心头跳动的速度激得人热血沸腾。
南星的脸上渐渐浮现笑意,只想快点,再快点!
呼啸的风中倏然传来“嗡”的一声,极轻极浅。
南星定睛一瞧,前方不远竟是弹起了一根绊马绳!
她心头一跳,皇家猎场中缘何会有绊马绳?
如此这般的马速,若是被绊倒,他们俩会摔断脖子吧?
而不必南星提醒,慕燃已极快反应,纵马跳跃,轻巧的过了绊马绳。
还不待两人松口气,便听“咻”的一声,一支弩箭射入了马屁股。
马儿的嘶鸣声带着痛,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其速度是方才不可比的,已是控制不住了。
慕燃拧紧了眉心,手上不敢放松分毫,回头看了眼马屁股。
白马屁股上还带着弩箭,而流出的血却是黑紫色的。
弩箭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