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那一日，登基有一阵子的皇帝突然打发了宫里的小太监来大理寺，说是这几日秋高气爽，加上各地最近又送了些时新水果，所以圣上邀了狄裴两位大人，下午去宫中小聚。
听那小太监说完来意，一直挺直着身子背着手抬着下巴垂了眼皮，也不知道看的是小太监的脸还是地上蚂蚁的裴东来便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倒是狄仁杰笑着问了一句，“皇上她……还请了什么人？”
“呃，好像还有礼部的赵大人，国子监的钱大人，光禄寺的孙大人。”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弯腰回了话。听了他这个回答，狄仁杰却是低了头，依然带了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是他们，圣上也是沉不住气了吧……”
这句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他身旁的裴东来听到，而裴东来却只是对着狄仁杰的方向稍稍转了转头，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
见两位大人再没有什么吩咐，小太监行过礼就欲离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忙忙回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对了两位大人，皇上说，此次进宫，她特准裴大人可以佩戴兵器前去。”说完，又是躬身一礼，便就匆匆离去。
直到小太监走的人影都看不见，一直抬头看着天花板的裴东来才慢悠悠低了头，问了一句，“兵器？圣上为何要特许我佩戴兵器去赴宴？既然是要请人饮宴，那她为何又只请了这么几个人？”
“去了自然会知道。”
“狄仁杰，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有点头绪，但不是很确定。”
两人一时相对而笑，一个笑得老谋深算如同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一个则笑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像一头呲出了森森白牙的狼王。
那日午时刚过，两人便整理了行装朝宫内进发。临出门时，裴东来想了一想，只配上惯用的长刀，哪知一早就装扮齐整的狄仁杰却在背了手绕他转了一圈之后，把他素来出门都习惯负在背上的板斧拿了过来，“东来，把这个也带上。”
“狄仁杰，我们是去赴宴，不是去杀人。我们去的是皇宫，不是鬼市。”
“相信我，东来，你一定用得到。”
“皇上到底为何要请我们五个人去宫中，还特许我带了兵器？”
“我说过，去了，你就会知道。”
说完，笑得一脸狡猾的狄仁杰便一撩袍子，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留下个裴东来对着他的背影皱眉思索了一阵，才哼了一声拔腿跟了上去。
那天下午的宴会也算是宾主尽欢，虽然人不多——只有皇上，五位大臣，再加一个静儿——却倒是也聊得颇为尽兴，只除了静儿全程都板着一张脸，不像是在宴乐，倒有几分像在审案。
直到酒已喝尽，桌上果盘也都见了底，方才还一直朗声谈笑的皇帝才倚在宽大座椅的扶手上，笑微微地问，“诸位爱卿，可知道今日我为何请你们前来么？”
赵钱孙三位大人急忙摇头面面相觑，倒是裴东来先瞟了一眼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杯的狄仁杰，又转去看了看一直面色不善的静儿，方将视线投到了一直在微笑的皇帝身上。
“狄卿，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清楚个中原因？”
听到皇上问话，狄仁杰这才丢了酒杯，却也未曾行礼，依旧是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笑出了一口白牙，“微臣跟上官大人一样的清楚。”
“哦？”当今圣上挑了挑眉，眼神一转望向了坐在狄仁杰隔壁的裴东来，“那东来呢，他可知道？”
“他并不知情。”
“哈哈哈哈哈，狄卿啊狄卿，你倒是把他护得很好么。”
“皇上应该说，我把那三位大人护得很好。”
在场所有人都转来转去看着这言谈甚欢却不知在打些什么哑谜的君臣二人，而当话题突然转到三位大人身上的时候，这三人再次地面面相觑，一脸不明所以。只是那对望的目光里，却还是多少含了几分心虚。
终是猜不透这究竟是何种情况，裴东来忍不住小声喊了一声“狄仁杰”，眼却斜瞟着那人面前矮桌，压低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咳了一声之后，狄仁杰凑近一些，也耳语道，“东来，这件事，你不知道还比较好。”
“看今天这样子，我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你现在说了又何妨？”
“这个……”狄仁杰斜了眼去瞄脸上带笑，手却暗暗握住静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皇帝，正犹豫着说是不说，这说，又该如何去说的时候，却只见皇帝突然松了手，而静儿却是一个深呼吸之后，伸手从腰后解下长鞭直袭向赵钱孙三位大人。
那三人被这突然变故惊至不知该作何反应，待那鞭子已经到了跟前才慌忙反应过来该避一避，但是常年不曾锻炼过的人又如何能敌得过静儿手中长鞭？于是一阵皮鞭击打过皮肉的声音之后，便是三声音色各异的“哎呦”声响了起来——三位大人的脸上，都多了长长一道血痕。
挨了打，已是疼痛难忍，再加上伤在了脸上，三位大人疼过之后，纷纷捂着受伤一侧的脸颊跪在了地上，含着泪求圣上做主。
“别求啦，若没圣上的意思，上官大人敢在她面前动手么？”
旁边狄仁杰一只手肘撑在腿上，另一只手叉在了腰上，歪歪斜斜地坐在那里，脸上的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幸灾乐祸。
裴东来有些吃惊地看一看一鞭下去似乎怒火还未消退，正欲甩出第二鞭却被皇上执了手慢慢压制住的静儿，又看一看哭哭啼啼的三位大人，终还是忍不住地靠近狄仁杰，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狄仁杰，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他这话一出，静儿又是眼光一寒，连皇上的阻止也不理了，刷一声又是一鞭子甩了过去。在三位大人另一侧脸颊上也留了一道深深血痕的同时，大声骂道：“你们胆敢把那东西递到我面前，怎么不敢送去给裴东来瞅瞅？！你们不会以为只有他大理寺才有十八般酷刑吧？！”
瞬间捕捉到静儿话中重点，裴东来猛一偏头，微眯了眼又问狄仁杰，“东西？她说的是什么东西？”
“咳咳，东来，你若看到……可不准发火。”
“拿来！”
“……但我手里可没有。”
“没有？”
“不过，我可以说给你听。”
“说！”
“我看到的那份是……你我二人的……春宫图。”
“你我二人的，春宫图。”裴东来定定看着狄仁杰，没什么表情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待看到狄仁杰将头点了几下之后，抬了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露出一个笑。“我这下明白了，为何皇上会特许我带兵器入宫，而你又为何一定要我背上板斧。”
听了他这话，狄仁杰却是伸手拉住他手臂，“东来，殿前见血可不好，你出手可以，但千万不可要了他们的命。要知道，他们如今还是朝廷命官，你若了杀了他们，一样会获罪。”
裴东来却是挑了挑眉，一手已摁在了刀柄上，那样子竟是懒得理会狄仁杰的警告，已是蓄势待发。
而此时，一直斜倚着扶手上软垫坐着的皇帝却突然慢悠悠地开了口，唇边始终含着三分笑意，“朕最近正准备整治朝纲，朕以及百官，都应严于律己，任何错误，无论大小，都应严惩不贷。”
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了始终笑得云淡风轻的皇上，只是跪在地上的三人眼神逐渐变得惊恐，而静儿却是扬了头，唇边第一次扯出了一抹笑纹。
裴东来与狄仁杰对望一眼，彼此心中已是心领神会。
将已经拔出一截的刀锵一声塞了回去，裴东来一手仍撑在刀柄上，一步步走到三位大人身边，低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三人。
“赵大人，大理寺有你一份卷宗，大人想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据说去年某日，你曾强娶了一名姓窦的女子为妾，只给了她父亲十两银子，这事，是也不是？”
“我冤枉啊！我没……”
“既然如此，赵甲，你这官也不用做了。来人呐，把他给我拉出去，同时通知吏部，将这人除名，永不录用。”
皇上金口一开，管他赵大人还想说什么，却也立即被几个孔武的侍卫如同拖麻袋一样拖了出去，只留下丝丝缕缕的“皇上开恩！”还在空中回响。
“钱大人。前几日有人送来一份证据，上面说，钱大人你在赣南任职的时候，曾侵吞过府库里的银子，数值大概有……一百两。”
“我……我，这个我……”
“好大胆子啊，连国库拨给各府衙的银子都敢侵吞，此事真是罪大恶极。来人呐，给朕拉下去，重则五十大板！”
皇上金口又开，此时钱大人身上即使有一百张嘴也再难将自己洗脱出来，只能被侍卫如同拎小鸡一般拎了出去，远远的带了出去挨了好一顿板子。
“至于孙大人你嘛……”
裴东来慢慢晃至已经抖得如同筛糠的人身边，皱了眉，却是想了很久都不曾继续说下去。倒是坐在一边的狄仁杰清咳了一声，道，“八年前孙大人就已在此位上了，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虽无什么功绩，却也是没有什么错处。”
狄仁杰这话刚一说完，孙大人便急忙转向他，把头点得如同抢食吃的母鸡，同时嘴里还不住口地说着，“狄大人说的是狄大人说的是……”
“不过，我却记得，在我入狱之前有一次进宫，却见了有人骑马直闯宫门，孙大人你可是连拦都没拦。”
“狄大人！那人不就是你……”
“孙丙，你奉命看守宫门却不作为，此罪该罚！念在这事已发生了八年，而你八年来一直未曾受罚……这利上加利罪上加罪，如今将你官降三级，你可有异议？左右人来！将他给我拉出去！先扫三个月的茅房！”
皇上金口再开，枉费孙大人呼天抢地直喊冤枉，却还是被人架了出去，至于架到哪里，那自然是心照不宣，大家心里都清楚地很。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或坐或站的四人。
此时皇帝方将静儿的手握进自己手中，拍了几下之后笑道，“怎样，这样便可稍微消点气了吧？日后若受了什么委屈，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说出来又怕什么！”
静儿闭了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方才睁开，几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全无心事地笑了出来。
裴东来眼神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突然回首狠狠瞪向又拿了一个梨子放在嘴里啃着的狄仁杰，“这件事，你知道了也不跟我说？”
“这要怎么跟你说。以你的脾气，真不会当场冲出去杀了他们？”
“狄仁杰，你倒是怎么知道的？”
“哦，他们自己巴巴送到我跟前。难道我看上去，就真的那么YIN荡？”说毕狄仁杰甚至还抬了手，作势摸了几下自己的脸。
“他们好大胆子！”
“是啊，连我也觉得奇怪。画春宫图便也算了，竟然还有那份胆量送到我和静儿面前……他们倒也知道，东来你脾气不好，送到你面前会有性命之虞啊……”
“狄仁杰！不过那图……你是真的没有？”
“……没有。”
“拿出来！”
“真的没有！”
“拿出来！！”
“都说没有了……”
“拿出来！！！”
“哎呀东来！不要动刀！更不要动斧子！我让你背板斧可不是用来砍我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