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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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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上演精彩情节,楚门几次逃跑都被反派导演克里斯托弗强硬拦截。
他说:“ I have given Truman the chance to lead a normal life. The world, the place you live in, is the sick place.(我给了楚门过正常生活的机会。而你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病态的世界。)”
既像在告诉影片里帮助楚门的人,又像在对戏里戏外的观众说话。
曲明因看得十分投入,缩在季时岸怀里像一条应激的小白蛇。小V脸惨白惨白的,满是紧张焦虑色彩。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出奇,就跟燃烧着两抹怒火似的。
他抓着季时岸的手放在他肩上,当作温热围脖环着他的脖子。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掐着他的手背,彼此手腕上的冰凉手铐反射冷光。
“我也认为这是一个病态的世界!但楚门是美好无辜的!他不该自以为是个神拿捏他、祸害他!楚门不欠他!他就是一个被病态世界折磨成病态的神经病!”
听他字字是在说楚门与导演,句句都能指向自己与季语慎,季时岸听得好笑不已。
然而他不太认可他的话,冷静无奈地反驳他:“没有人是美好无辜的。”
曲明因顿时安静下来,想要扭头看他。但被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架着脖子,不能挣扎反抗,他只好竖起耳朵,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
“人的出生就是建立在母亲的痛苦,甚至是死亡之上,即使不是他主动选择,即使是她自讨苦吃……无论有什么正当与不正当的理由,推翻不了结果。”
曲明因瘪着嘴,叹了一口气。
“刚出生的人太弱小无能,没人保护他,只能任人肆意摆弄与伤害。你想帮助他,就要帮他强大起来,要不要帮他报复仇人都是其次。报复的快乐抵消不了他受到的伤害。”
“我知道,可能会产生更多的痛苦。”曲明因小声理智地附和。
“你不是神经病,不要试图理解以及与他对话。”
季时岸明白,如果是曲明因面对导演和季语慎这类人,会被他们真正地解析、组装和重塑。
他比他聪明强大一点,只是深受影响,但没被改变本性。
美好纯良不是他的性格底色,温柔冷情才是。
曲明因自嘲:“我也没比神经病好得了多少。”
季时岸轻笑:“嗯,蠢出了类似效果。”
他恼羞成怒地咬着他的手指。
他却顺势用手指在他口中搅弄温软舌头,就跟把玩蛇信子似的。让他既想因为难受吐出手指,又非要倔强快乐地死死咬住,正反都不好过。
他可太会拿捏他了。
影片到了真正的高.潮情节。
楚门驾驶着一艘帆船开往海的尽头,导演命令人制造狂风暴雨逼迫他回头。
身边人提醒他,不能让他当众死亡。
曲明因扯出季时岸的手指,擦了擦嘴,用一种平静绝望的语气说:“意思是楚门可以死得无声无息。”
就如当年还在培育箱里的他一样。
倘若他就那样被母亲捂死了,所有知道真相的人,包括他的外婆与小姨,都可能主动或被迫隐瞒真相,保护和包庇她。
在他们眼里,出于各种正当与不正当的理由,一个不被人爱的婴儿当然可以、甚至应该死得无声无息。
季时岸突然用手握着他的下巴,指尖捏了捏他的脸颊,用一种冷静微妙的语气回答他。
“楚门控制不了别人的脑子,但可以控制自己。如果他也认为自己可以死得无声无息,那他确实可以死了。死于这样的愚蠢无能,无人能救,不配得救。”
“……”
一时悲观一下都不行啊?
曲明因再次恼羞成怒地亲咬着他的指头。
季时岸任他咬着,听着影片台词,想着精彩画面。
他的眼前浮现导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它们在无声地诉说情意,沉默地表达人性。比楚门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更复杂有趣,打动人心,也许导演自己都未意识到。
他看楚门是自己的作品,欣赏着他的挣扎反抗。又像楚门的父亲,会因他的痛苦而犹豫。
他走到一旁看窗外平复心情,却听到楚门的挑衅发言——
“Is that the best you can do?(你就只能做到这样吗?)”
“You're gonna have to kill me!(你得杀了我才行!)”
“你面对毒蛇父亲时就是这种不屈挑衅的姿态吧?”曲明因小声又骄傲地问季时岸,“楚门偏向于被动反抗,你更像主动反击吧?”
“对。”季时岸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自己手臂上,眼里是平静自得的笑意,“他想玩死我,我想杀死他。”
“但你没有真正杀死他。”
“太便宜他了。”
导演被楚门激怒,亲手按下吹翻帆船的按钮,试图驯服他,让他认输认命地回头。
楚门无力反抗,在惊涛骇浪里奄奄一息。
导演最终因为各种因素选择放他一条生路。
就如季语慎多次放过季时岸一样。
这就是复杂有趣的人心与人性,也是一种愚蠢无能的体现。
“我看到这些观众为楚门加油一点都不感动……”曲明因生气地说着,“有需求才有市场,就是为了满足他们,导演才能搞出这场收视率爆表的楚门秀,他们也是祸害楚门的帮凶!”
季时岸也不被这些人打动,甚至包括对楚门释放善意,但没能帮助他成功逃跑的人。
“蠢货才会在意这些愚蠢无能的人。”
“你!”曲明因拍打着他的手背,挑衅地说,“你天天就会骂我蠢!有种你就把我教聪明呀!”
“我没种。”季时岸毫不犹豫地回答。
“……”曲明因哭笑不得。
“也不是没种……”
季时岸的手从他肩头滑下去,带着他的手一起抚摸着他的腹部。因为消食完毕,小肚子已经没了,十分平坦。
“蠢货不争气,放任我播种几千次也怀不上,只能怪我没种呗。”
“……”
曲明因联想起同居时,天天被他.干禽兽不如的事儿,被他喂一肚子微妙的东西……无力反驳,只能脸颊爆红,身体在发热。
“建议你换个有种的人——”
“你闭嘴!”
曲明因艰难地转身捂死他的嘴,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季时岸无辜地眨着漂亮盲眼,用眼神表达“早就让你把我毒哑……”。
曲明因努力平复心情,把话题转回演到尾声的影片上。
“如果你是楚门,你会恨导演吗?”
季时岸不直接回答,反问他:“为什么要恨他?”
“楚门本来可以轻松地死去,因为他有了活下来的机会,享受了几十年的美好生活,又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他恶意摆布他的人生,他逃出去之后也需要时间治愈,甚至可能留下一辈子摆不脱的阴影……”
季时岸耐心地听完,继续反问:“这样就应该恨他吗?”
曲明因困惑地问:“你觉得不应该吗?”
季时岸这才直白地回答:“恨他就意味着,愚蠢无能的你被另一个愚蠢无能的人困住了,这应该吗?”
“……”
“我认为憎恨导演没用,你列举的正当理由就在我这里成了不正当的理由。”
曲明因懂了,自己偏向感性思维,季时岸在极力用理性思维看待一切,偏向结果论。
也就是说,比起原因他更在意结果。他以为的正当理由不一定说服得了他,他以为的不正当理由反而可能说服得了他,反正他的思维跟他古怪病态得不一样。
这不是坏事,也谈不上有多好,照旧容易伤人伤己。
曲明因在心里默默叹息,缓了缓,追问他:“那你会报复导演吗?”
季时岸已经听出来他在用影片试探什么,嗤笑一声,抬手捏着他的脸颊,来回往左往右地晃着他的小脑袋。
“这样能把你脑子里进的水晃出来吗?”
曲明因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满脸通红,又急又气,无力地拍打着他的手臂。
“你别晃了,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季时岸不晃他了,附在他耳边亲昵又恶劣地回答:“你就没从过去2年里学到什么吗?你就蠢成这样吗?”
意思是他选择不憎恨不报复不原谅,只是让他从自己的脑子里、心里和生命里彻底消失么?
曲明因的心跌落谷底。
“行了,把手铐解开,我困了。”
季时岸就跟没事人一样,打了一个慵懒的呵欠,眨了眨眼睛。
哪像被绑架啊,就跟曲明因请了个祖宗回来度假一样。
“钥匙在卧室里,我忘带了。”
“蠢脑子是这样的。”
“你以为你有多聪明!”曲明因大声地怼他,“蠢得跟我半斤八两罢了!”
“是啊,这不就被你个蠢货折磨住了?”
季时岸不以为意地回答,曲明因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他总觉得听出来他语气里有无奈郁闷自嘲认栽……以及宠溺意味?
他再蠢,对他肯定是有一百种不重复的反击手段,却被他这么个蠢货折磨住了?除了心甘情愿,还能是别的原因吗?
曲明因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