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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梅林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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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吟与北沧初来安洋城时还是温润又带着些许寒气的三月时节,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件以及尹洪湛一月的守丧,李长吟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时间已然在不知不觉步入了霏雨连绵的四月底,前后长达旬余的阴雨使得南山池的水位暴涨,一度将南岸的梅林淹没。海陵王接连几天,都昼夜不停地指挥着安洋城的城防在南山池救灾。
待洪灾渐缓,尹洪湛也随着尹洪江一同来到海陵王府述职。海陵王下旨让其和李长吟、北沧二人继续追查垂芳亭刺客的下落。一月未见,尹洪湛削瘦了许多,本就长身玉立的他此时竟有了些形销骨立的感觉。好在他仍旧是精神奕奕顾盼神飞,墨若点漆唇若涂朱,不改他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的气质。
见到许久未见的李长吟二人,尹洪湛也是喜不自胜,在前往梅林的路上不断问及二人这一月守丧期中发生的事情,得知他二人此间暂时留居王府别院修养后,又问及沈琮的伤势,李长吟回应他道:“沈琮所中的毒至少要喝下七七四十九天的散毒汤药,才能解了残留在他四肢中的毒。想要完全恢复如初,前后算下来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他现在连这四十九天都还没有过去。不过自你兄长的事之后,我也一直在养病,倒是许久未曾见到沈琮了,不知他的毒解得如何了。”
尹洪湛轻叹一声,说道:“沈兄本意是来寻人,却遭此无妄之灾。”
李长吟听尹洪湛此言,半开玩笑半带讽刺地说道:“是啊,自尹洪湛之事后,尹洪江成为安洋尹氏的当家,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你想借沈家的势力和他争尹家家主之位,已经不可能了。”
尹洪湛闻言不恼,反倒疑惑地向李长吟问道:“李兄,我从未想过要做尹氏的当家,我是父亲的第三子,在族中同辈行七,出身低微且在这安洋城都毫无势力可言,为何你和袁中都会认为,我会去争这当家的位置?”
李长吟满是震惊地注视着尹洪湛,一时也分辨不出尹洪湛究竟是在有意装傻,还是真的发自肺腑地向他反问,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北沧突然说道:“至少整个安洋城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尹洪湛轻叹一声淡然地说道:“三人成虎,可见流言的可怖。正如李兄你是因身体羸弱不得不出城静养,渠州却人人都说你是得了疯病一样,兄长子承父业本就是理所应当,我何德何能去和兄长争这一族之主的位置。”
“那你和沈琮怎会相识?安洋城内一直流传着你和承京有联系的流言到底是......”
“我是和承京一直有联系,但应该和你们想象的不是一回事。我幼时曾在渠州偶然结识了一位朋友,后来他因为家中发生了变故,便举家去了承京。这些年我与他之间一直都是书信往来。前些日子他在信中托我助前来渠州寻友的沈兄一臂之力。
我和沈兄早就约好,在上巳节这一日于安洋相会。可那日当我一早准备出城相迎时,却听门番说沈兄已经随奚家的商队进了城,我害怕奚家的人会对他不利,才会亲自前去相迎。只是后来的那场刺杀,以及二哥的哗变,让事态发展到了如今这般局面。”
李长吟看着尹洪湛一脸认真的样子,暗忖道:尹洪江现在还没真的坐上家主的位置,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之后的事可就可不好说了。
李长吟本想提醒尹洪湛两句,旋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他为什么要关心尹家的人,更何况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外人过多置喙。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着紧跟在北沧身后,直到北沧示意他二人停下,他们才如梦初醒。
原来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南山池南岸,距离那日刺客消失的梅林,仅仅隔着一汪南山池。
虽然风满楼内所有的楼宇都已成了一片废墟,然而挡住它身形的这片梅林,却仍在不遗余力地展现它的勃勃生机。每一棵枝丫都长得枝繁叶茂,不可胜数的枝干聚在一起构成了这片遮天蔽日的梅林。
尹洪湛上前问道:“我记得当日,北沧你就和海陵王的府兵搜寻过这里,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之后县丞多次调查的记录我也翻看过,他们也是一无所获。如今我们三人,又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呢?”
北沧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说道:“尹公子,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的。那刺客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南山池中,又能在这片梅林中销声匿迹,必然有它的缘故。”
尹洪湛顿时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是这片梅林有密道,可以通向外界?”
“不错,当年风满楼的藏经室就是建在地下,通往地上的出口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通向这片梅林。那日事发后我也曾来这里探查过这些出入口,它们无一例外都被封了起来,看来应该是有人特意将密道的出入口都改过了位置。”
“可是凭我们三人,该如何找到新入口的位置?”
“这几日连绵阴雨,直到今日破晓时分才渐渐止住。前天南山池的池水甚至一度淹没了这片梅林。如今池水褪去,土地泥泞,密道入口所在的位置附近,肯定与别处不同。”
他们三人为防止打草惊蛇,并没有走南山池上的树君桥,而是选择走凝香阁后的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藏在四周的假山之中,极为隐蔽,当日他们三人也是因为这条小道才能绕开人群,从凝香阁径直到达了垂芳亭。
然而待三人走出假山堆,进入梅林之时,身后的假山突然移动了起来,将三人的后路完全封住。意识到此处被设下了阵法的北沧、李长吟和尹洪湛三人都已将手按在了各自的武器之上,警惕地捕捉着四周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雨后初晴的梅林,梅花的清香混着泥土厚重的土腥味,他们三人既无法捕捉到躲在暗处的敌人隐藏在林间的身影,也嗅不到一丝敌方的气息。只能从雨后略带清凉的风向中,感受着藏在暗处之人气息的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数枚银针乘着微风悄然向三人袭来,北沧与尹洪湛瞬间拔剑出鞘,将所有的银针都击落在地,二人心照不宣地将不会武功的李长吟围在中间。但是很快第二波攻势又接踵而来。
若说适才的攻击只是试探,那么这次的攻击就是完全动了真格。一时间铺天盖地的银针仿佛暴雨般倾泻而下,几乎将他们三人的身影完全掩盖。在这银针雨阵中,还混杂这许多形状与大小都神似鱼鳞的暗器,形成了此刻仿佛是雨打落花的壮观景象。
北沧与尹洪湛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剑,霎时间刀光剑影与铁制暗器的银光交相辉映,令人目不暇接。不过暗器毕竟只是暗器,只能袭人于出其不意之时,无法长久进攻。不消片刻北沧二人便将漫天的银光都击落甚至掩埋到尚且松软的泥土之中。
银针落地之处,泥土的颜色都产生了变化。发现这一变化的李长吟旋即提醒北沧与尹洪湛二人小心暗器上淬过的毒。不过对方显然并不愿意给北沧与尹洪湛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在银针耗尽的瞬间,一抹银色的疾影从丛林间闪出,直冲尹洪湛而来,尹洪湛躲避不及只得伏在地上,向后方滚去,与那个正朝着他高速旋转中的环刃拉开距离。
看到飞向尹洪湛的银色环刃,李长吟与北沧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一招熟悉的沉鳞竞跃从北沧身后突然杀出,北沧立刻挥剑格挡,两剑相交的瞬间北沧就认出,眼前这个黑衣杀手,正是那晚在李府袭击他和李长吟,与自己缠斗地难舍难分的那个剑士。
北沧并不想与他交手,他只想要保护李长吟的安全,与尹洪湛尽早从此处脱身。然而现实却事与愿违,那人见自己突袭的一击并未奏效,即刻又是一招五色交辉,利用剑身与日光的照射,幻化出五把颜色不同的剑身,其中只有一个是剑的本体。虽然此种剑法只要挡下本体的攻势,其他的四个幻影就会瞬间消失,但是北沧无法一眼识破这招的玄妙,他也没有三头六臂能一次接下五处攻击,他不敢赌,只得率先一步向黑衣人扑去,以此让李长吟远离黑衣人的攻势范围。
北沧的这一步正中黑衣人下怀,那人见北沧主动拉近与自己的距离,随即改变剑势,一招夕日欲颓,化北沧的剑势于无形的同时,又能形同鬼魅般缠上北沧手中的剑,让北沧无法施展他那大开大阖的云氏剑法。北沧一时难以回到李长吟身侧,那晚进退两难的情况又再次上演,北沧被迫与黑衣人又开始了你来我往却难以脱身的缠斗。
另一边尹洪湛的战况也不容乐观。尹洪湛靠着压低身体向后翻滚躲开了第一波攻势,然而还未等他调整身形,第二枚急速旋转的环刃又凭借着能将所过之处的空气都割裂开的气势,直逼尹洪湛而来。更加危急的是,先前被扔出的第一个环刃,虽然此时已经不再旋转,然而却被它连接着的铁链操控着,朝着李长吟的方向飞去。
尹洪湛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地就向着李长吟扑去。李长吟此刻正全身心地注视着北沧与那黑衣人的比拼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尹洪湛一把抱住了李长吟以躲避环刃的攻击。
可急速的冲刺和猛烈的拉扯,使尹洪湛一时难以改变自己的方向,他抱着李长吟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好在此时地面松软,他们很快就在南山池旁止住了继续翻滚的势头。不等二人站起来,空中又旋即飘下了鱼鳞状的银色暗器。尹洪湛自知难以即刻应敌,只得紧紧地抱着李长吟,用力一蹬逃入了水中躲避那仿佛落英缤纷般的暗器。
北沧闻声,无心再和眼前的黑衣人交战,不假思索地使了一招那人从未见过的剑法,那黑衣人反应不及,后退了几步,北沧趁势反身向南山池方向赶去,躲在暗处的几人又扔出了各式暗器,欲将北沧困住。
北沧怒极,他担忧李长吟的情况无心恋战,旋即催动体内的真气,将所有近身的暗器又向四周反射了回去。但这也给了那个剑士卷土重来的机会,北沧只得再次催动真气应战。然而打持久战对于北沧来说非常不利,他的旧伤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从假山处悄无声息地向梅林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