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来客》不终途

4、要不要学骑马

　　周晏从没参加过如此原始的篝火晚会，兴奋到狂躁，在包房门口来回折腾，换了很多件衣服都不满意，行李箱的衣服被他随意扔到床上，高君娆默默跟在他屁股后面狗熊拾玉米一样一件件叠。
　　周晏烦躁的不行，当时只顾着松弛感了，恨自己没把家里大衣柜一起拆下来塞卡车里，“怎么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在家我穿着还挺喜欢的，为什么到这里就又不喜欢了？高君娆，我没衣服穿了。”
　　高君娆耷拉着瑞凤眼皮，默默看了一眼怀里堆成山的衣服，无奈道：“周小少爷的衣服是有点不够穿了，不过我们只是参加个篝火晚会而已，又不是去孔雀开屏的。”
　　周晏教育高君娆：“这叫仪式感，没有仪式感的日子多无趣，穿得美美的心情才好。”
　　高君娆一直是被高格乐放养的，怎么舒坦怎么来，他自己也比较洒脱佛系，听着周晏嘴里的仪式感，高君娆细细回味，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东西，他决心以后要改变一下。
　　高君娆眉梢微翘，他笑着看了周晏一眼，俯身把周晏那堆质感高级的衣服认真搁置在少年的行李箱里，随后慵懒起身，“既然是过我们哈萨克族的篝火晚会，理应是按照我们这里的服饰来的，我这里还有一件压箱底从未穿过的民族服饰，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它。”
　　周晏嗖地一下抱住了高君娆，蹦蹦跳跳的满是孩子气，“你不早说，好歹算是半个好朋友了，藏着掖着的，快让我看看，是和你身上样式一样的吗？”
　　少年比他矮一截，高君娆只能看见周晏毛茸茸的脑袋瓜，头顶还有懒得梳头残留的那根潦草呆毛。
　　“差不多。”
　　高君娆半蹲在衣服箱子那里拿出了那件尘封已久的衣服，十年后再次摸到它，搭在华丽布料上的修长指尖暗地里微微一颤，脑海里快速闪过团着迷雾的女人的脸，他整理好情绪，面不改色的直起身递给周晏，“压箱底好多年了，荒废在这里也可惜，你看看还喜欢吗？”
　　长袍花纹独特，色彩鲜艳，满满的少数民族风情，高君娆给周晏拿了一套，宽腰带和皮靴映衬得当，相辅相成，绣花帽华丽优雅，周晏身高腿长，腰身秀气紧实，五官精致锐利，衣服衬得周晏更加矜贵，活脱脱一个少数民族的小王子。
　　周晏眼神瞬间黏在了衣服身上，他爱不释手，“多少钱，我能不能买下来？”
　　小少爷习惯用钱解决问题，并没有任何用钱砸高君娆的语气。
　　周晏慵懒傲气的像只波斯猫，高君娆看着周晏勾起浅红薄唇，“送你的，就当是欢迎你来草原的礼物。”
　　周晏孔雀开屏，对着镜子臭美半天，冲着高君娆傲娇抬下巴道：“你这个朋友，我周晏交定了！”
　　高君娆笑了声，“那我以后就靠周小少爷罩着我了。”
　　周晏：“当然。”
　　“周晏！又拉着人君娆干什么坏事呢？还去不去篝火晚会了？再不出来人家都结束了。”
　　周晏还是挺怵头周纪梁催的，包外，周纪梁一嗓子让周晏消停了下来。
　　周纪梁对着高格乐吐槽道：“这小子可能是数孔雀的，从小就爱臭美，出个门衣服换个八百遍，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高格乐笑着摇摇头，“总比我家君娆极端专一好，柜子里的衣服跟复制粘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给儿子买衣服，我真有点后悔放养孩子了，长大了性子这么糙，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周纪梁附和道：“专一比花花公子好，周晏这么贪玩，以后都不知道有哪个小姑娘敢跟他。”
　　周晏一掀开帘子就听见两个中年男人互相商业吹捧，他翻了一个白眼，“别拉呱了，周纪梁你一个老男人别老话痨行吗？赶紧上马出发。”
　　高格乐目光扫过周晏身上堪堪贴身的民族服饰，瞳孔猛缩，他掩盖掉眸底的震惊，见高君娆面不改色，高格乐沉默了会儿把手里的马递给高君娆，道：“晚上人多，护着弟弟点。”
　　高君娆：“知道了。”
　　周晏不想和周纪梁骑一匹马，他上了高君娆的马，叫吉雅赛音的母马，“我不会骑马，高君娆你带着我。”
　　“好。”
　　吉雅赛音性情烈，没有半分父亲宝音图的温顺，却只听高君娆的话，趁着高君娆不注意喜欢冲着周晏喷气，周晏不敢刺激它，怕吉雅赛音一个不高兴就掀开马蹄子把他踹到山那头。
　　“高叔叔怎么偏偏挑了吉雅赛音让我们骑？你看它看本少爷的眼神恨不能把我踹飞。”
　　“有我护着你，它不敢，”高君娆骑着马，温热的呼吸撒在周晏白皙的脖颈上，弄得周晏下意识缩脖子，见周晏忌惮吉雅赛音，高君娆安抚他，“吉雅赛音年纪小贪玩需要多溜，不然它又趁着阿爸自己越狱了。”
　　吉雅赛音是一头脾性独特的母马，因为高格乐曾教育了它几句就趁着月黑风高自己越狱跑了，仅仅只是憋疯了想出去撒欢。
　　纯白的马肆意在草原上奔跑，耳边劲风呼啸，初上马背的摇晃感让周晏心跳加速，颠簸的他时不时屁股离马背，腿部不由得颤抖，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周晏面色绷紧，下意识往高君娆怀里一缩，恨不能立刻和高君娆合为一体才确认安全。
　　草原的山连绵不断，周晏看不到尽头。
　　“高君娆，什么时候到啊？”
　　“再翻过一座小山头。”
　　高君娆将近成年，胸膛宽厚温热，周晏倚靠在他怀里终于感受到了安心。
　　感受到周晏的依赖，高君娆瑞凤眼眸底笑意满满，矜贵嘴毒的周小少年绷着张脸，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么反差萌，高君娆感受着怀里人的柔软，教周晏怎么适应，“骑马的时候，学着用腰腹力量随颠簸起伏，像坐“自然摇椅”一样，这样就会好受很多。”
　　头顶传来的嗓音平缓磁性，高君娆气质太令人心稳，周晏松弛下来，也没有曾经那么害怕了。
　　高君娆：“周家不教你学骑马？”
　　按理说像周晏这样饶京顶流世家的独生子，各项技能都是必备的，都会有专人去教。
　　周晏：“我一看到马就害怕，可能我小时候被马啃过脑袋。”
　　没被马啃过脑袋，倒是差点和马腿亲上，高君娆笑而不语，“现在还害怕吗？”
　　周晏感受着驰骋的爽感：“好像好多了。”
　　高君娆：“有时间我教你骑马，骑最温顺的宝音图。”
　　周晏还是有些抗拒：“我不骑，我还是撸羊羔好了，我可不是怂，只是为了大局考虑而已！”
　　少年脾性高傲，高君娆不拆穿他。
　　高格乐镇守在家牧羊看着羊羔，护着马和牧羊犬。
　　库兰前几天和老婆吵架赌气，现在后悔了骑着马追老婆孩子去了，周纪梁只好自己骑马赴宴。
　　看周晏亲近高君娆，周晏爆改有望，周纪梁放心和代茜交了差，骑马骑得更痛快了，一夹马肚超越了前方的周晏和高君娆，一溜烟跑没影，两个少年只能听见在草原上回荡的周纪梁的回音：“你们随意，我先走一步去喝酒——”
　　夏季的牧区会举办丰富多彩的晚会，当地的人把它们统称为‘拖依’，大到节日、婚礼、割礼，小到分家，哈萨克人都要轰轰烈烈举办每一场拖依。
　　现在近半夜十二点，牧民的晚会大多也在半夜才举行，篝火狂欢前，瓜果，点心，糕点奶茶，各式各样的牛羊肉早就被整整齐齐的摆到了架子上，畅饮的人们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高君娆！为什么看见我就躲我？我是什么病毒瘟疫吗？”
　　高君娆刚栓好马拉着周晏去找周纪梁，一转身就和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姑娘撞了个满怀，“没躲你，恰巧要转身而已。”
　　赛雅步步紧逼，高君娆连连拉着周晏后退，往后面的蒙古包躲去。
　　“胡说八道，高君娆，咱们两个光屁股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撒谎眼睛眨眼频率就变高，你根本不会撒谎。”
　　赛雅头戴着个精致的红色尖顶帽，帽顶有撮白色猫头鹰羽毛，帽檐金色丝线花纹复古俏皮，朱红色连衣裙复古风情，跑动间，裙摆自然飞舞。
　　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野性十足，逼得高君娆狼狈不堪，他劝道：“谁和你光屁股长大了？你父亲还在呢，姑娘家家的矜持点，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赛雅才不管这个那个，她把高君娆和一脸懵逼的周晏逼进角落，凤眸死盯着高君娆，抬起长腿壁咚，高君娆躲避不及被圈了进去。
　　高君娆仰头堪堪避开赛雅的高筒黑色皮靴，赛雅看高君娆嫌弃自己，她埋怨道：“你到底为什么总躲着我？咱们两个好歹也是青梅竹马，搞的我和强抢民男的女土匪一样，你不愿意我可以等到你愿意，我又不会逼你。”
　　不就是女土匪吗？
　　高君娆皮笑肉不笑，他粗暴掰开赛雅的腿扔到一边，语气冷了下来，“你在逼我，我早就说过我不愿意，多久我都不愿意，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女土匪。”
　　赛雅哼了声，不愿意服软，“你不愿意也可以，但在咱们大草原，只要是我看上的男人，除了我没有其他姑娘敢要你。”
　　赛雅虽是个姑娘家，脾性生得霸道，看上了高君娆的脸，自幼就喜欢追高君娆，吵吵着要父亲把高君娆嫁给她做夫君。
　　手腕被禁锢的生疼，刚下马就莫名其妙被高君娆拉着跑了场马拉松，周晏眉梢一挑甩开高君娆的手，昂胸避开赛雅的长靴，退到了战场三米之外，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徘徊，周晏八卦道：“青梅竹马？”
　　赛雅终于舍得看了眼高君娆之外的人，面前的周晏矜贵精致，贵气十足，让她不由得眼前一亮，“你不是草原的人？你叫什么？”
　　“不是，来旅游的，”周晏揉着酸痛的手腕，“周晏，抓周的周，海晏河清的晏。”
　　赛雅冲着高君娆阴阳怪气道：“赛雅，草原女土匪。”
　　高君娆充耳不闻。
　　高君娆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周晏，见高君娆对周晏的特别，赛雅感觉稀奇，高君娆自幼脾性沉稳孤僻，朋友几乎没有，看着温和实际上难以接近，她还从没见过高君娆主动亲近过一个人，还是个男孩。
　　赛雅看向高君娆，“你好朋友？你可算交上朋友了，这下好了，我不用担心你自己一个人无聊死了。”
　　高君娆懒得理她，看到赛雅就觉得头痛至极，本来听父亲说赛雅最近忙着补课没时间来，结果还是没躲过赛雅。
　　凡事高君娆有点动静，赛雅总是第一个知道，高君娆怀疑赛雅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装了雷达。
　　高君娆避而不及，赛雅自顾自说：“你只是还没发现老娘的好，好歹咱们一起长大，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说不定等我成年了你就改变主意了，我父亲都被我说服了，他已经同意你成年就嫁给我了。”
　　高君娆冷漠：“没感觉，永远。”
　　“没关系，以后夫妻之间可以培养，阿爸阿妈就是这样结婚的，到时候……”赛雅沉浸在自己幻想里，完全没意识到高君娆已经离她十米开外。
　　趁赛雅没注意，高君娆拉上看戏的周晏就往宴会桌赶，赛雅没想到高君娆直接丢下她不管，气得拔腿在后面追，“高君娆！你给老娘站住！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坏男人！”
　　周晏错不及防被高君娆一拉，差点摔一个踉跄，他跟在高君娆身后碎碎念：“这不才开始不久吗？急什么？人家给你表白呢，不等你小青梅了？干嘛对人家女孩子这么冷漠？”
　　高君娆：“闭嘴，我不想和狗皮膏药接触。”
　　周晏：“无情的男人。”
　　客人很多，三个少年的狂奔追赶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高君娆躲赛雅躲出了技巧，三两下就把赛雅甩到了后面。
　　一路上灌了不少风，周晏俯身半撑着膝盖喘着粗气，“高君娆，她追你又不是追我，总拉我干嘛？本少爷都快饿死了。”
　　高君娆搀扶起周晏，“本能反应，走，吃饭。”
　　周晏累得不想说话，靠在高君娆的肩膀上随波逐流。
　　哈萨克音乐响起，酒饱饭足的人开始始翩翩起舞，呼麦声古老神秘，黑走马激情澎湃，冬不拉悠扬，黑夜的欢乐才刚刚拉开帷幕。
　　篝火狂欢，周晏和当地人早已打成一片，灼烧的火光将周晏的脸照得通红，纤长睫毛纴长卷翘，内勾外翘的猫眸笑成了弯月，脾性又活络情商又高，气质矜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高君娆一个没看住，周晏就没了踪影，见周晏在篝火群里玩得忘我，他瑞风眸底笑意满满，转头又看见了他身后鬼鬼祟祟偷瞄他的赛雅，高君娆眼皮跳了两下，快速逃离现场。
　　赛雅见高君娆对她避如蛇蝎，瞬间把父亲刚才嘱咐她的话抛之脑后，什么狗屁矜持循循递进，还是她霸道表白来得痛快，她顾不得什么女孩子的矜持了，抬脚就追了上去，整个草原都能听见赛雅的暴躁声：“高君娆！你他妈的给老娘站住！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对我！”
　　周围人对赛雅的疯狂见怪不怪，当着布赫的面也不敢笑，布赫脸上倒是没什么尴尬的表情，看着女儿狂奔的背影反而笑得更真切了，女孩子家，喜欢就要自己争取。
　　少数民族大多成家年纪早，家里有女儿的牧民纷纷凑近乎想为自己家孩子争取个机会，“小伙子多大了？”
　　周晏跳累了，抬手揩了把汗，猫眸映射着火花，“十五。”
　　牧民一听年纪也还有几年就到了，笑容愈发真切了，女土匪赛雅老爹势力大，不好和他抢预定女婿高君娆，但这个男孩子看起来也不比高君娆差，他怎么的也得给女儿争取一下加个联系方式，“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有没有兴趣和我闺女交个朋友交流交流啊？”
　　“可以啊。”
　　周晏和高君娆反着来，特别喜欢交乱七八糟的朋友，他刚想掏出手机就被高君娆一把薅了过去，高君娆把周晏护在身后，推辞道：“巴彦那叔叔，我朋友他还未成年，谈婚论嫁这种事情等他长大了以后再说吧。”
　　巴彦那苍老视线在高君娆和周晏两边流连，见高君娆态度坚决说一不二，只好遗憾的转身离开。
　　周晏无奈推开高君娆的手，莫名其妙道：“高君娆，就只是加个微信，我是谁啊，周家霸王，我不愿意他也强迫不了我啊。”
　　高君娆语气不好：“不行，你还太小了，不许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周晏萎了，高君娆教育他的语气特别像他爸。
　　周纪梁见高君娆在周晏身边放心不少，安心窝老乡里喝酒去了，顺便了解一下草原的情况开展周家集团新业务。
　　“周总，您万忙中来草原上一趟也不容易，我没什么好表示的，我亲自敬您一杯！”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正式体态富态的中年男人，那提拉一个牧原奶制品厂的小老板，曾经在饶京有幸见过周纪梁谈过合作问题，出门前特意让助理打探了周纪梁的行程，今天紧急慢赶参加这个篝火狂欢来和周纪梁搭个话送个礼。
　　周纪梁客气道：“客气客气，就是来草原上旅游一趟，你们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是个好地方。”
　　周纪梁盘踞商场多年，运筹帷幄，上位者的威压让奶制品厂的小老板不敢懈怠，他附和道：“咱们那提拉可不就是一个好地方吗，山清水秀，牛羊肉奶都是顶尖的，周总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当地的土特产最健康家里人吃着也放心，这些是草原顶尖的营养品，贵夫人用来美容养颜正好。”
　　周纪梁笑着接过，语气听不出喜怒，“荣韫荣总是吧？”
　　荣韫惊喜道：“是是是，没想到周总您还记得我。”
　　周纪梁：“你那个工厂是我见过的最整洁干净运作方式先进的厂，荣总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驰骋商场也不短了，对于饶京百年世家周家家主的肯定，荣韫还是激动的眼眶通红，“谢谢周总，我就是一个小厂老板，怎么能跟您这种档次的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