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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县令与秀才 ...

  •   赖二的背上有冷汗流了下来,他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喝醉了嘛,不知不觉就,就走过去了。”

      陆茗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我再问你,你是怎么肯定昨天晚上的那道身影,一定是我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赖二似是想过很多遍,闻言立刻回答道:“肯定是你,不会有错!个头高矮,胖瘦身形,咱们毕竟是一个村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看得清清楚楚!”

      “从你的描述来看,那个身影从李大嫂家一翻而过,速度很快,身手也很不错,毕竟李大嫂家的墙头真的很高。”

      “那么,像我这样,连抓只鸡都能让鸡飞出三条街,反而弄得自己一身鸡毛的弱质书生,真的会有那么矫健又利落的翻墙身姿吗?”

      陆茗略带戏谑的自嘲引来公堂外一阵哄笑声。经过刚才李幼娘的一番话,围观看客们本来就对陆茗好感大增,如今更是不相信他会做出通奸杀人的恶事来。

      赖二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说,说不定,你是那个什么.......真人,呃,对,深藏不露相!”

      陆茗好心给他纠正:“是‘真人不露相’,以及,‘深藏不露’。”

      公堂外又是一阵哄笑。

      陆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你又喝醉了,真的能确定那是我没错吗?”

      赖二憋得满脸通红:“没,没错。”

      “我的意思是,毕竟是夜里,你果真是看清楚了,那是我没错吗?”

      “是!没错!我看清了!肯定!我肯定!!!”

      赖二被连番的逼问弄得心浮气躁,早忘了自己与婆娘前头说过的话,梗着脖子大吼道:“是你!肯定是你!就算是夜里,那么大的月亮明晃晃的,我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陆茗眼神冷了下来:“你在撒谎!”

      赖二一下子慌了神,冷汗流到脸上也顾不得擦,本能地喊道:“我没撒谎!”

      陆茗转过身来,向郑瑾深施一礼:“大人,且不说赖二与其妻张氏所说的话前后矛盾,单说昨日夜里乃是朔月,赖二怎么可能看得清楚?他确实是在说谎!”

      赖二完全不明所以,还在一遍遍地重复自己没有看错,更没有扯谎。而早在赖二辩解的时候,在场早有人明白过来。

      ——张氏之前说,赖二是回到家后寻思了一番,方才察觉翻李寡妇家墙头的黑影疑似是陆秀才。而赖二方才却说,他看到人影之时,便当场断定是陆秀才无疑。显然两人的话没串起来。

      不仅如此.......

      郑县令眯起眼,一拍惊堂木:“大胆赖二!‘一月之始谓之朔’,也就是说,每月的初始即为朔月。”

      “昨天是三月初一,终夜无月,更没有月光,你又没点灯笼,到底是怎么在漆黑一片的夜里看到‘那么大的月亮’,以及‘陆秀才从李寡妇家里翻墙出来’的?!”

      赖二脑子里轰隆一声,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敢情刚才陆秀才问了那么多话都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不过是个村里的混子,又不是那些戴冠的长衫文人,哪有那么些花花心思整天看天上的月亮是圆是扁,是有还是没有?这么着一个不留神,居然把谎话一下子戳了个对穿……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说自己正好提着灯给撞见了呢......

      赖二心里懊悔不迭,被吓得一下子趴伏在地,身体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抖着嘴唇完全没办法再出言狡辩。

      陆茗向前走了一步,真心恭维道:“大人英明!”

      既然确定赖二在说谎,他与李幼娘“通奸”的罪名自然不成立,顺道也跟丁屠户身死一案择清了关系。陆茗的危机就暂时解除了。

      只是丁屠户的头颅突兀出现在李幼娘家的后院中,没有拿到强有力的证据,李幼娘却一时无法脱清干系。

      至于赖二为何会攀咬他,并竭力想将他与李幼娘送作堆......

      陆茗的目光移到了公堂之外的人群中,沉吟片刻,上前与一名差役低语几句。那差役作不经意状往堂外瞄了几眼,犹豫了一下,往后堂走去。

      而这个时候,郑县令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便有衙差上前将赖二的手反剪,压在地上。

      郑瑾厉声道:“赖二!你为何诬陷陆秀才与李寡妇通奸?丁屠户之死是否与你有关?还不快快从实招来!本官劝你实话实说的好,否则难免受一番皮肉之苦!”

      赖二早就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仓皇大喊“冤枉”“饶命”“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之类的话。

      郑县令皱起眉头,扔出一支刑签,令衙役将赖二叉出堂外,当众开始行刑。

      张氏急得满头大汗,听着板子击打肉.体的沉闷声响和赖二一阵阵的惨叫,慌不迭地哭喊着:“死鬼,你知道些什么,你快说出来呀!你倒是说啊!!”

      “呜......万一你被打死了,我和娃子怎么办,你要让我们去死啊......”张氏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出乎意料的是,赖二竟是意外的嘴巴紧,一顿板子打完只是口喊“冤枉”,说自己“昨夜里喝醉看错了”,什么有价值的话也没有招。

      郑县令看着被拖回堂下,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赖二,和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的张氏,拧紧了眉头,只好命差役将二人暂时收押。

      既然赖二那边问不出什么,只能从蒋氏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视线在缩成一团的蒋氏身上停留片刻,郑县令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温和地对陆茗道:“陆秀才,你不是还有话要询问原告丁蒋氏么?你可继续发问。”

      一听这话,蒋氏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妙目就警惕地盯住了陆茗。

      陆茗却笑道:“大人,学生已经想明白了,丁蒋氏可以不必再问,她也在撒谎。”

      公堂外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闻言大哗,都转头去盯着蒋氏看,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朵什么花来一样,这让蒋氏更加紧张起来。

      县令大人眼中划过一抹兴味:“哦?此话怎讲?”

      “大人,学生虽学识浅薄,但也知道听讼狱,求民情,有五听。”

      陆茗隐隐知道自己似乎懂得很多,不碰触到时,那些东西就静静地蛰伏在自己脑海深处,一旦需要了,就会随着主人的需求出现。

      “所谓:‘一曰辞听。观其出言,不直则烦;二曰色听。观其颜色,不直则赧然;三曰气听,观其气息,不直则喘;四曰耳听,观其听聆,不直则感;五曰目听,观其眸子,不直则眊然。’”

      “也就是说,审案之时,须查看当事之人的语言、容色、呼吸、目光等诸多反应。若是心中有鬼,则容易前后言语矛盾无逻辑,行止失当。哪怕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可如果细心观察,总会察觉到异常的地方。”

      “这位丁蒋氏,”陆茗转过身,打量着一副梨花带雨模样的妇人,缓声道:“自上堂起就一身缟素,低声哭泣,貌似因亡夫惨死而哀痛不已,可依然带了白绢头饰,戴了珍珠耳珰。”

      “痛声哭泣却没有弄花妆容,孝衣加身,却不忘用长带束腰,泣声婉转,惹人怜惜,却完全听不出什么伤心的意味......”

      听陆茗这么说,蒋氏的哭声陡然大了起来,像是在用行动驳斥陆茗的话:我很伤心,非常伤心的好吗?!没听到么,我哭声这么大!

      却不料陆茗听后笑道:“好了,好了!而今哭声不仅听不出伤感,反而还多了丝忧惧的味道......嗯,丁蒋氏,你是在害怕什么呢?”

      正在痛哭的妇人身形一僵。

      话音一转,陆茗却道:“当然,刚才我说的这些,只能说明你与丁屠户的关系,并不如你之前所说的那般鹣鲽情深,丁屠户之死或许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蒋氏的哭声小了下来,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

      县令大人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果然听陆茗又转折道:“但是!你显然与此案是有莫大关联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承认了你对这件事知之甚深......”

      蒋氏又开始打起了嗝。她奋力挣扎道:“你,你胡说......嗝......我,嗝,我根本什么都,嗝,都没说过.......”

      公堂内外,大家都听得稀奇。从头看到尾,也没听蒋氏说过,她知道丁屠户的死因内幕啊?

      陆茗意味深长道:“李大嫂被带到公堂之时,我就站在外面的乡邻中。那时,我听到了你对李大嫂说的第一句话。”

      嗯?是什么?很多人都想不起来。

      陆茗道:“你说......”

      “‘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夫君!’”县令大人的话突然斜地里插了进来,明明是冷冰冰毫无感情意味的复述,却与丁蒋氏的语气意外神似。

      陆茗惊讶地看了郑瑾一眼,端坐堂上的县令大人却又不说话了,好似刚才张口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县令与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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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日更,一般晚上更,如果白天有更新,那大概率是在修文=3=。 快穿文,古代现代都有^^。 【推荐两本完结文】: 风月奇谭单元文《孕夫传奇录》生子文。 同款类型单元文《风月宝录》无生子情节。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