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落日与梨

1、第 1 章

　　L市机场混迹着形形色色的人。
　　人们大多步履匆忙，没人在这里停留一眼。
　　只有一个高个子、带着鸭舌帽的男生站在那里，一双好看的眼睛在帽沿下露出来，睫毛很长，似乎在审视着玻璃窗外的这个工业城市。

　　地下车库里，余璐穿着美式卫衣，绑着侧麻花辫，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机场停车场向远处招了招手。
　　一个啤酒肚、圆脸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一边看着余璐笑，抱了抱她。

　　在车上，两人一阵寒暄后，余文勇的电话响了起来。
　　余璐看着窗外，听着余文勇对着电话，面色有点阴沉：“还没打钱吗？这都快到年末了，再不发工资这些工人怎么办？”
　　余璐望向余文勇，本来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脸上沟壑更深，啤酒肚也滚圆。
　　“你看看能不能去银行贷款吧。不管怎样工人的工资要发下去。”

　　余璐问他：“爸，最近工作很难吗？”
　　余文勇望向余璐笑笑：“没有~”
　　虽然他这样说，但余璐心里已经有数了。她爸干工程的，甲方不发钱，年底就要去要钱。余璐爸妈离婚早，她跟她妈生活几年，再去跟爸生活。每次看到爸为生活所困，她就会万般不舍。

　　第二日。
　　学校里人满为患，大家都拖着各色行李箱，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余璐已经找到了班级，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着班主任在讲台上讲收学费的事。
　　前面坐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长得很漂亮，另一个女生神秘地说：“刚刚我去教导处，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一个超级大帅哥，在那办转学手续，啊不知道是不是高一的...”

　　L市的秋天很漂亮，一阵风吹过，金黄的梧桐树叶不住地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余璐坐在教学楼外的花坛里，握着手机发呆。
　　妈妈没接电话，爸现在用钱正是困难的时候，所以学费余璐就想先问妈妈要一下。

　　教学楼那边过来一个老头，一边审视着周围的学生一边朝花坛走来。
　　余璐还在盯着手机屏幕。
　　“再不收起来，教导主任就看见了。”
　　一个干净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猛然抬头。

　　面前站了个很漂亮的男生，皮肤白皙，瞳孔很大，眼睛有泛着日光的湛蓝海水之意，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皎白。
　　他随意地倚在路灯旁，看着她。
　　她四处看了看，看到教导主任的脸，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又与男生对视了一下。

　　她走上前：“谢谢你啊同学。”
　　他的两边嘴角轻轻勾起。

　　林凡凡和赵之语刚从厕所出来，赵之语就看见了他。
　　“林凡凡林凡凡！他就是我说那人！”她激动地拍着林凡凡。
　　林凡凡惊呆了：“我靠。是挺帅的。那是余璐么？”
　　赵之语也望过去，揶揄了一下：“看来余璐懂得先下手为强啊。”

　　余璐刚回班里坐定，刚刚的男生就跟在班主任身后进来了，教室传来一阵低呼。
　　“大家欢迎我们的新同学，景瑞。”
　　余璐冷不丁地又和他对视了一下。
　　“余璐后面有个空座，你坐那吧。”

　　余璐这一天，每次下课出去回来之后，就看见一些女生坐在自己座位上谈笑风生，时不时地往景瑞那瞟。而景瑞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没接电话，余璐担心着妈妈的安全问题。
　　她整节数学课都在游走，直到下课数学老师终于忍不住了，一个黑板擦拍到余璐面前。
　　余璐吓了一跳。
　　“这节课怎么了你！”
　　她张了张嘴。
　　“今天讲的都在作业里，你今晚敢错一道，明天就等着吧。”
　　数学老师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

　　“我的妈呀，数学老师今天吃枪药了。”琪琪过来，趴在余璐桌上，看着余璐。
　　“她可能...月经不调？”
　　看着余璐正经的表情，琪琪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琪琪，我妈一直没接我电话，我挺担心的。”

　　听了这句话，身后的景瑞似乎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睁开一张眼皮。
　　“是不是手机丢了？”

　　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话，她转头：“不过我妈那最近小偷的确很多。”
　　景瑞用修长的手指把头发梳上去，睫毛在阳光照着的脸垂下一道阴影：“你妈妈在哪？”
　　“巴黎。”
　　“最近法国政府增加了接收难民的举措，所以一时间治安难以平衡，别担心，你妈妈应该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校服搭在肩上，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余璐和琪琪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景瑞刚从球室把足球拿出来，就看到林凡凡站在门口等他。
　　他看着她：“有事吗？”
　　“景瑞，我有一道化学题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化学题？”景瑞觉得有些好笑，他拍了两下球，往操场走去：“不好意思啊，我以前没学过化学。”

　　他拿着球走后，一旁的赵之语都快笑了出来：“林凡凡，他拒绝人拒绝得也太干脆了。”

　　天很澄澈，阳光懒懒地洒在操场上。
　　余璐围着操场跑圈，看着景瑞在中间的足球场上飞得飞快。

　　琪琪用胳膊肘拐了拐余璐：“人和人之间真不公平啊。你看这球场上多少人在看景瑞。”
　　余璐也望了过去：“是啊，他刚转学来，够他忙的了。”
　　两人说小话惹火了体育老师，他在后面猛地吹了口哨：“你们几个！跑快点！！”

　　余璐抬腿加速，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猛然撞向自己。
　　“哎！”她像愤怒的小鸟那样飞了出去，小腿在塑胶跑道上直接蹭下一块皮。
　　没有人注意到余璐。
　　粘上的沙土混着血，钻心地疼。
　　体育老师迅速地拿来了救援包。
　　他用棉签蘸了碘酒，余璐怕疼连忙闭上了眼。

　　半天也没响动，她睁开眼一看，老师颤颤巍巍的手迟迟不敢伸向余璐的伤处。
　　“我晕血...”
　　余璐疼地快昏过去了，被他这么一说更是。

　　突然一只手夺过了体育老师手里的棉棒，直接在余璐面前蹲下。
　　景瑞看着余璐。
　　“忍着点啊。”

　　林凡凡气极了，赵之语在她旁边说：“对余璐和对你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刚一碰上，余璐就疼地扣住了塑胶跑道。
　　景瑞往前了一步，他的热气迅速笼罩了余璐的感官。
　　景瑞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到他肩上。

　　下课铃打响，余璐一瘸一拐地来到办公室门口。
　　马上交学费了，她只能问问老师能不能晚几天再交。
　　拖欠学费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她调整了心情，推开了门。
　　班主任的桌子上洒满了阳光，她从作业里抬起头：
　　“有事吗余璐？”
　　余璐的双手绞在一起，这开口还是很难，感觉自己的脸逐渐红透了：
　　“老师，不好意思，我的学费能晚几天交吗？”

　　余璐等着她的反应。
　　班主任有点惊讶地望着她：“你的学费已经打来了啊。”
　　余璐呆在原地。
　　“打来了？！”
　　爸这么难还是把学费打来了吗...

　　她刚出办公楼，手机就响了起来，余璐赶紧躲到花坛去接。
　　“璐璐啊，妈妈去机场送完你之后手机就被偷了，你急死了吧。”
　　余璐想了想法国的办事效率，妈妈一定十万火急地去办了个新号。
　　她心里一块石头放了下来，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林凡凡回到教室后，心情不太好。她脑子里都是刚刚景瑞认真给余璐上药的场景。她跺了跺脚，瞥到余璐桌子上的数学作业本。

　　晚上放学很晚，余璐腿又痛极了，一到点她就跟琪琪走出了教室。
　　林凡凡惊呆了，她！怎么都不看看自己作业拿没拿的！
　　她想叫她，却又叫不出口，只能挥着她的作业本，手僵持在空气中。

　　这一幕正好被坐在余璐身后的景瑞看到，他歪头看了着作业本上的名字——余璐。
　　林凡凡发现他正在看着，囧极了，要把作业本收起来，景瑞比她快一步，拿了过去。
　　“要给她是吧？”

　　两人回家顺路，路上会经过一座烧烤城，这里夜夜笙歌，烟熏火燎，热闹极了。
　　琪琪扶着她，小心地看着路。
　　突然，余璐的余光里看到有一群醉汉，嘻嘻哈哈地从一个店门口出来，直冲着她们来。
　　余璐低声道：“咱们走快点。”琪琪闻言看向那边，这一眼让那些醉汉们注意到了这边。
　　“哎！学生！”其中一个男人跑上来，一把抓住了琪琪的书包带。
　　琪琪吓得挣脱了出去，书包掉在了地上。
　　余璐按住琪琪的手，低声说：“别怕琪琪！”
　　“哟！你这书包不要啦，要不要进来喝一杯呀？”
　　余璐感受到了这挑衅加调戏的话语，心里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