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之谜》幽斋

31、鲍德温的抉择

　　鲍德温眼眸如冰，在烛火上烧掉了来自拜占庭（东罗马）帝国那个历史闻名的色魔皇帝——安德罗尼卡的信。他没想到，派往欧洲大陆向各国示警的圣殿骑士迟迟得不到实质性的回应，反而是这个色魔皇帝回应的格外积极。
　　——这已经是本月第五封邀请来自东方的耶路撒冷名医朝露小姐赴拜占庭为他诊病，然后在根据自己身体状况考虑是否重归天主教怀抱的信。
　　鲍德温每一封信都用外交辞令回复，想把这件事含糊过去，可这个色魔皇帝就是对朝露无比执着。
　　安德罗尼卡已经60岁了，无论他在怎么努力保养，都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精力的下降，恰逢威尼斯商人带来了关于耶路撒冷的逸闻，那个病的快死的小国王不仅自己御驾亲征，居然还有精力恋爱了！而这一切，都是一位貌美非凡的异教女巫的功劳。
　　他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
　　且不说他本身色心旺盛，如此美人更要见上一见，就只说朝露是一位技术高超的绝世名医，他也一定要把人夺到手里。
　　安德罗尼卡叹了口气，坐在黄金王座上低头深思着。他登基的时间真的太晚了，还有太多的美人没有享受，太多贵族的家没有抄，当然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当然，他也不想鲍德温死，他还是希望鲍德温活着帮他挡在前面，分散阿尤布王朝的进攻压力的。
　　在女色上，他一贯是大方的，他们可以共享的嘛！大不了到时候，让这位朝露小姐上半年归他，下半年归耶路撒冷国王，共享女人也是一种不错的联络感情的手段呢！
　　倒不是安德罗尼卡刻意侮辱鲍德温，而是分享女人这种事情，在全员拟人、酷爱□□的东罗马王族里，这还真的不算是个事！
　　这件事情暂时按下，可鲍德温又收到战报，盖伊在萨拉丁入侵加利利，即雷蒙德三世的领地时“作战不利”，致使萨拉丁的大军长驱直入耶路撒冷王国国境。鲍德温只能强撑病体，再次亲自领兵救援。
　　盖伊的领兵能力真的这么弱吗？
　　鲍德温是不信的，他可以接受他的平庸，但绝不接受大敌当前还满脑子内斗！
　　他再度领兵，与雷蒙德的军队里应外合逼退萨拉丁。
　　他终究还是又对朝露食言了，朝露气的拒绝再跟他说话。
　　盖伊心惊胆战的等着王的召唤，他已经做好认错的准备了，可这次鲍德温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只有一个震撼整个耶路撒冷上层政治格局的任命——召回雷蒙德伯爵，取代盖伊摄政王身份的政令。
　　朝露已经好几日没有再跟鲍德温说话了，她自己一个人，独自喝着葡萄酒。
　　她的心脏处一直不舒服，这种不适感甚至逐渐盖过了天劫留下的雷伤，只有喝酒后才会舒服一些。
　　朝露想起鲍德温不断御驾亲征的场景，越想越生气，醉醺醺的提着酒瓶来到了寝殿。
　　——她现在来国王寝殿，早就不需要隐身了，门口的护卫也早已习惯的模样，没有人阻拦她。
　　鲍德温看朝露左摇右晃的模样，赶忙起身把人抱住了她。
　　“朝露........”
　　朝露怒气冲冲的锤着他的胸口，“坏蛋，大坏蛋！”
　　鲍德温苦笑着握住她的小手，万般珍视的按在自己的胸膛，“是啊，朝露，是我对不起你。”
　　朝露靠在他的怀里，低语道：“我讨厌这里........”
　　讨厌让你受伤的人，讨厌让你卖命的国家，讨厌你糟糕的责任感。
　　我更讨厌，自己不是你最重要的唯一。
　　这个朦朦胧胧的句子，朝露不明白，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在国王的寝宫内，巴里昂被再此召见。
　　“好吧，我的朋友，到安排我身后事的时间了。”
　　巴里昂悲伤道：“王，我相信朝露一定可以治好您，现在.........还不到最后放弃的时间。”
　　鲍德温坐在铺着丝绸软垫的椅子上，盖着一张白色的羊毛毯子，目光悠远，“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他收回思绪，目光再此移向巴里昂，“我已决定由你来掌握耶路撒冷军队，日后与回归的雷蒙德保持制衡之势，防止他一家独大。我的外甥即将即位，你愿意保护他吗？”
　　巴里昂低头道：“陛下旨意，自当从命。”
　　“别急，听完再答复我。”鲍德温继续道：“如果我让西贝拉与盖伊离婚，你会娶她为妻吗？”
　　“那盖伊呢？”
　　一旁的泰巴列冷冷道：“被处死，连同那些不愿意效忠你的骑士。”
　　巴里昂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愿意他们为我而死，也不想娶不爱的女人为妻。”
　　泰巴列阴沉着脸呵斥道：“陛下旨意，自当从命。”
　　巴里昂猛地抬头，“可陛下说过，君令或不可违，但人，不可不问自己的良知。”
　　“是的，我说过。”
　　“这就是我的答复，请您见谅。”
　　鲍德温面具下的蓝眸不辨喜怒，良久，才出声道：“是因为朝露吗？”
　　巴里昂没有否认自己的心意，轻声道：“她也是原因之一。”

　　在外围等的着急的朝露见巴里昂出来了，赶紧走的上去，“巴里昂，你答应跟西贝拉结婚了吗？”
　　巴里昂答道：“我没有答应。朝露，你希望我答应吗？”
　　朝露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想法，“作为朋友，我尊重你的决定。但站在政治角度来说，为成大善，应该不计小恶。”
　　巴里昂没想到这种话，居然出自朝露之口，他酸涩道：“看来王对你的影响，真的很深。朝露，你........爱他吗？”
　　朝露诧异道：“爱谁？”
　　“自然是王。”
　　朝露挠挠头，无奈道：“男女之间，就只能是这种关系吗。”
　　就不能是天使和信徒的信仰关系吗？

　　西贝拉匆匆来到鲍德温寝殿，企图让他收回成命。
　　“您不喜欢盖伊，难道连自己的外甥也不顾了吗？如今雷蒙德又重新回归，他一定会对王位发起进攻！！！”
　　“雷蒙德没有后嗣，他对王位这个烂摊子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执着，只要你们不再用愚蠢的内斗刺激他。”
　　“这是因为你还活着！如果你不在了，除了盖伊，谁还能护住我们母子。”
　　“我已选好了你们新的守护者。”
　　西贝拉看着鲍德温面具下冷漠的蓝眸，不可思议的后退了两步。他不敢去问“盖伊要怎么办”这种话，他们怎么会容下一位对王位有企图之心的驸马呢。
　　“我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呢。”
　　西贝拉含泪望着鲍德温，“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和母亲被迫分离的时候，你哭着说你讨厌那些因为政治毁掉我们家庭的人。可现在.......你怎么就活成了你最痛恨的模样。”
　　鲍德温闭目不语，再睁开眼睛时，那一丝软弱已消失不见。
　　“西贝拉，我们的位置，注定了我们不能像寻常人那样随心所欲。我们享受的地位、特权、名利，上帝都已暗中标好了加码。我要付出的代价是健康，而你，就是婚姻。”
　　鲍德温顿了顿，继续道：“何况，巴里昂是个很好的男人，他与一般贵族并不相同，他真正拥有一名圣骑士应有的高贵品格。”
　　即使是因为政治原因要拆散西贝拉和盖伊，鲍德温也做不出来将西贝拉嫁予不相配的人，他是真的觉得两个人的般配。
　　盖伊在战争中不顾大局内斗的行为不止得罪了本土贵族，甚至连西贝拉在朝堂的支持者们都颇有微词，这段婚姻已严重伤害到了西贝拉的政治根基。
　　可西贝拉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哭泣着控诉道：“你不止脸面目全非，心也在王权的扭曲下面目可憎！如果现在是让你面对这种抉择，让你跟朝露分离，你又会怎么做！”
　　西贝拉最后嘶吼道：“我绝不会，绝不会跟我的丈夫分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1183年底，鲍德温的王妹伊莎贝拉正在卡勒城堡和原托隆领主翁弗鲁瓦四世大婚，埃及苏丹萨拉丁带着弟弟萨法丁（又叫阿迪勒）不请自来，劫走了二人。
　　同时，一则流言突然在耶路撒冷圣地内突然传的纷纷扬扬，街头人们谈论的到处都是拜占庭皇帝安德罗尼卡邀请朝露去拜占庭为他“诊病”，然后在根据自己身体状况考虑是否重归天主教怀抱的事情。
　　欧洲大名鼎鼎的男魅魔皇帝和新出现的异教女魅魔的故事，这个新鲜的组合让撒拉逊人津津乐道，这则逸闻甚至流传到了大马士革，大家都在等着看鲍德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