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星际考古》宇宙的琴弦

15、灰烬之上，辰星为种（5）

　　“哨卫”静止在通道的入口之中，体表的纹路平稳地流动着。
　　“它……就这么停了？”文良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他扶着立柱，慢慢站起身。

　　“它在等。”叶辰回答。
　　“等什么？”匡山从掩体后站起，他手中的“梭鱼”步枪枪口垂下，但稳稳朝向“哨卫”方向。
　　“权限证明。”叶辰说。

　　“什么的权限证明？”匡山在金属地板上踏出沉重的步伐，“我们上哪给它找这东西？”
　　他走到叶辰身侧，视线越过她，审视着那台静止的机器，“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得行动。林凝，扫描墙体，找结构薄弱点，苏小荷，准备好定向炸药，我们把它堵在那个通道里然后绕过去。”

　　“风险太高。”林凝立刻否决，她的一只手始终按在便携终端上，视线在叶辰和守卫之间来回移动，“我们不知道爆破会触发什么连锁反应。

　　“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或者换条路，按照预案，三公里外还有另一个入口。”匡山向前一步，“我们的任务是去核心区拿数据，不是跟这几十万年前的古董玩猜谜！”

　　“都停下。”
　　叶辰开口，清晰地切断了争论。
　　”我们不可能在这里采用暴力手段了，你们面对的是一个稳定运行了数十万年的高规格安保系统，想想之前的探险队吧。“
　　”对于绕路？你确定不会再遇到类似的东西？我不见得仍然能控制住局面。“

　　她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现在，听我的。既然能够交流，我来继续想想办法。”
　　她闭上眼睛，屏蔽了外界的干扰，再次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

　　这一次的目标是”聆听“。
　　“灵衡，建立浅层链接，我只需要背景信号。”
　　“指令确认，注意精神负荷。”

　　世界再次在她的感知中变得不同。
　　来自“哨卫”的巨量信息被灵衡精准地隔绝在外。叶辰的感知穿透了它，延伸到由整个遗迹设施构成的更广阔网络背景之中。

　　世界瞬间清静了许多。
　　那些宏大而坚定的“守护”指令如海潮般褪去，一些持续不断的微弱信号开始显现。

　　【警报：██回路过载】
　　【状态：持续】
　　【关联单位：维护集群███】
　　【错误：维护指令无法送达，路径中断……】

　　就是这个。

　　【我们，前去修复██回路故障】
　　叶辰向“哨卫”做出陈述。

　　她在尝试能否通过一些帮助性的举措获得信任，或者更好的是，以此诱骗系统将他们视为维修人员并获得对应的权限。

　　“哨卫”体表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它那沉寂的核心似乎在评估这个前所未有的请求。

　　几秒钟后，它有了回应。
　　“哨卫”并没有让开前方的道路。但在它身侧那面光滑的墙壁上，一道琥珀色光带被投射出来，指向隐藏在结构阴影中的侧面通道。
　　【……临时路径已授权】

　　叶辰从中读出了考验的情绪。
　　“它同意了。”叶辰轻声自语，“它默许了这个的行动。“

　　“我找到办法了。”她转向一脸困惑的队员们，“我和它做了个交易，我们搞错了自己的定位，我们不应该是‘闯入者’。”
　　叶辰在战术投影上调出一张空白的网格图，凭借记忆和刚刚获取的信息，迅速勾勒出简易的内部结构。
　　她的手指划向侧方区域，说：“这里，存在一个持续了很久的系统故障，维护机器人集群失控了，导致了能源泄漏。”

　　“所以呢？”匡山皱起眉。
　　“所以我们要去修复它。”叶辰的语气不容置疑，“一个正常的安保系统，必然有处理内部故障的预案。我们主动去解决这个麻烦，用行动向整个遗迹的中央系统证明，我们是‘维护者’，我们的存在对系统是有益的。以此，来换取通过这道门的‘权限’。”

　　“给它当义务修理工？”匡山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队长，恕我直言，这太疯狂了，谁知道它会不会反悔。”
　　“我相信我读到的信息，这种交流应当无法说谎，”叶辰迎上他的目光，“你用爆破，成功率是多少？绕路能顺利进去的可能是多少？我不觉得这个防御系统会有如此大的漏洞，你真的想被它们认定为敌人？”

　　沉默。
　　短暂的僵持后，匡山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下来。他取下步枪的弹匣，检查了一下，又重新装上。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做好你应有的职责。“叶辰的嘴角微微上扬。
　　而后，她说道：”文良，你留在入口处接应，保持通讯。其他人，跟我来。”

　　顺着光带的指引，小队进入了侧面通道。
　　这条路比主干道狭窄得多，充满了垂直的升降井和错综复杂的管线。
　　前行了大约十五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遗迹的维护与能源枢纽之一。
　　闪烁着微光的导管盘踞在墙壁与天花板上，数个悬空的维修平台由力场维持着，彼此之间由狭窄的栈道连接。

　　空气中充满了辐射，装甲内集成的盖革计数器发出了持续的低鸣。

　　“这里就是故障点？”苏小荷环顾四周，“这读数，简直像站在个快要炸掉的反应堆边上。”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林凝看着怪异的信号皱起眉头，“这里根本不是几个单元失联，而是一整个集群都疯了。”
　　“大量的死循环信息……”叶辰的脑袋嗡嗡作响，好在植入体的工况仍然良好，为她阻隔了这些精神污染。

　　林凝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
　　平台下方，数十个“织行者”正发疯似的用它们的微型等离子焊枪切割着那根早已过载的导管，这完全是火上浇油，错乱的电弧在空中肆意鞭挞着。
　　“我天……”苏小荷喃喃道，“这叫‘失联’？这简直是场机器人暴动。”

　　叶辰凝视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大脑飞速运转：“它们在执行一个错误的循环指令。我感受到存在一台类似工头的机器，是它导致了整个集群的逻辑错误，我们得找到并修正它。”

　　“我们得想办法穿过这里。”林凝展开了综合传感器，开始分析电弧的放电规律，“这些电弧能量爆发有周期性，我们可以利用这个间隙……”

　　行动开始。
　　文良在后方操控着无人机如蜂鸟般穿梭在电弧之间，将实时战场信息同步到频道之中。

　　“左侧三只，正在靠近！”文良报告。
　　“交给我。”匡山的“梭鱼”步枪抵在肩上，切换到低动能冲击模式，瞄准，发射。
　　三台自律机械被撞得翻滚出去，正好落入苏小荷提前布置好的速凝泡沫陷阱中，暂时挣扎不出了。

　　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匡山和苏小荷在前方清理道路，叶辰被保护在中央。
　　她仔细感受着来自机械集群的嘈杂信息，找到了那个最核心的噪声源头。

　　“找到了！”她猛地睁开眼，指向枢纽中心的主能源控制阀。
　　在无人机的放大画面中，他们清楚地看到，一台体型比其他同类大出近一倍的“织行者”，正死死地卡在控制台上，不断地向系统发送重复的无效请求。

　　“灵衡，分析它的错误日志。”
　　“正在读取……分析完成。”灵衡的声音响起，“问题已定位。该‘领头织行者’执行高级维护任务时，需要来自中央网络的‘双重确认’信号。在网络失联后，它永远无法收到该信号，从而陷入死循环。”

　　“修复方案呢？”
　　“向它注入一个伪造的‘任务中止’信号。”

　　“它没有可以无线接口！”林凝立刻指出了问题所在。
　　“那就物理接触，我能感受到它。”叶辰看向林凝，“改一下人机接口的协议，用我的思维作为中继把信号注入。”
　　“但你的精神负荷……”
　　“我没问题的。”
　　“好，给我两分钟。”林凝通过思维迅速进行着编码。

　　苏小荷发射着震撼弹与电磁脉冲弹，制造出大片的混乱和干扰。匡山的步枪以最大射速开火，死死压制住试图靠近的“织行者”。

　　“完成了！”林凝喊到。

　　就是现在！

　　叶辰外骨骼的电子肌肉猛地蓄力，而后弹射而出，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卡在阀门上的“领头织行者”。
　　她纵身一跃，在空中转体躲过一道横扫而来的电弧，稳稳落在“领头织行者”的背部。
　　【指令注入：任务中止。协议代码：██████】

　　她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此。
　　林凝伪造的信号顺着她的思维灌注进入了这台失控机械之中。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狂乱的冲撞停止了，刺耳的切割声消失了，漫天的电弧仍在闪烁着，而后迅速在恢复秩序的“织行者”修复下熄灭。

　　所有“织行者”体表的警报光芒，转为了柔和的白色待机状态。

　　叶辰的脑中嗡鸣着，灵衡迅速过滤着庞大的信息流。
　　【节点维护已确认完成】
　　【临时维护协议已激活……授权单元识别中……】
　　【访问权限等级提升至：██级维护员。】
　　一连串的播报在她的视网膜上划过。

　　危机解除了。
　　但还没等松一口气，灵衡的电子音就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通过‘维护员’权限能够访问的传感器网络，检测到了生命信号。”

　　战术终端上，遗迹的地图弹出。
　　在核心区边缘，十几个红色光点正在缓缓移动。

　　“生物信号特征分析完毕……”
　　“最匹配结果为新郢Ⅲ遭遇的蜥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