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森林景

1、第 1 章

　　1

　　审美是个轮回，我倒是信了。
　　先不说小妹最近追求的复古风，就是我那早逝的前男友秦洄也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

　　2

　　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算很好。
　　那是一次联谊，小妹为拒绝当时的追求者便把我拉上了。作为一个社畜，我实在适应不了大学生们的激情。
　　秦洄就是激情大学生之一。他右耳耳钉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闪闪发光，晃的人眼睛疼。
　　上局游戏替小妹挡了酒，脑袋胀痛感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只觉得一直有一束炙热的目光在打量着我。
　　我倏地警觉起来，认为这就是那疯狂的追求者对我妹发出的危险信号。抬头，便与秦洄对上了视线。
　　这时，酒瓶晃悠悠地停下来，瓶口对准了我。众人开始起哄，吵得我太阳穴隐隐发痛，随即拿起酒杯打算再自罚三杯，一张二维码蓦地闯进视线，伴随着少年人张扬的声音，在酒吧嘈杂的环境下听不真切，“大冒险，加个微信？”
　　是秦洄。
　　很好的救场方式，再不顺着台阶下反而显得我扫兴。
　　联谊结束，我看着小妹与舍友先行打车回宿舍，抱着种猎奇心态翻起了少年的朋友圈。
　　突然脸上一阵凉意袭来，扭头回望，朋友圈主人正拿着瓶水溶C低头看我手机上的内容。“秦洄，三点水的洄。我的名字。”
　　被抓包的尴尬油然而生，我忙不迭接过了饮料，“谢谢。”
　　见他抬眉，攻击性几乎溢出，我默了默，又补上我的名字，宋屿。
　　他又笑了，正欲说什么，我先行开口，“秦同学，我觉得咱追人得用一种温和点的方式，”我头痛欲裂，只想快点解决替小妹这个追求者危机，“所以你别再纠缠宋蕴了，你这样只会让她感到苦恼。”
　　见他一脸疑惑，我拍拍他的肩，威胁道，“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会做出什么。”
　　殊不知我一脸喝高了的模样，在秦洄看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手上还拿着一瓶他用来示好的解酒饮料。
　　秦洄是认识宋蕴的，知道她最近有一位挺疯狂的追求者，但并不是他。
　　“哦？宋哥会做什么？”少年猛然逼近，带着探究与好奇。黑曜石耳钉没了灯光的照耀倒显得内敛，深秋的风裹挟着他荷尔蒙的气息一并袭来，吹得我有了一丝清醒。
　　现在想想真是令人欲血喷张。
　　但当时我只是蹙眉往后退到了正常社交距离。他指指马路，示意我的车到了，我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慌张地离开了。

　　3

　　后来得知秦洄不是那该死的追求者，是我那天误会他了。
　　在愧疚的驱使下我反反复复点开他的聊天框，想点进朋友圈主页却见几个字横在聊天框下方，
　　“我拍了拍‘秦洄’"。
　　对面扣了个问号。
　　又是一种熟悉的尴尬，我把这归结于年龄的代沟。斟酌着言语跟他解释了上次的乌龙，最后客套地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邀请该拒绝，可秦洄答应了。

　　这就是代沟。我下了结论。

　　4
　　饭局是在烤肉店，秦洄定的。
　　一想到周末休假还得去面对某个活力大学生，我的脑袋就隐隐作痛。
　　到店时距我们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可秦洄居然已经坐在里面，看样子等了很久。
　　秦洄当时的穿着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挺帅，符合他在我这的印象。
　　“抱歉，等很久了吗？”我边脱外套边坐下。接着就看见秦洄嘴角牵起一抹笑，“当然，我可是某个很闲的活力大学生啊。你说是吧，宋哥？”
　　我顿住了，重点被带偏，开始思考秦洄有读心术的可能性。
　　不大。
　　估计是误打误撞。
　　面前出现一张菜单，“我已经点过一部分了，哥看看你还要点什么吗？”

　　5
　　那顿饭吃得挺愉快，抛去第一次误会不说，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之后也长久地保持了联系，虽然每次都是他先给我发消息。我工作忙，通常几个小时后才回。
　　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反而让我的生活除工作外又添了一抹明媚，成为单调枯燥生活的一种调味剂。

　　6
　　那年的冬天没有往常的冷，却还是下着雪。
　　我意识到我越来越期待秦洄的消息，我开始主动挑起话题，和他分享日常的琐碎，大骂上司；我也越来越期待与他见面，每次相约都隆重地打扮自己，宛如孔雀开屏。
　　次次见着他内心感觉被填满，他稍微离我近些心中就开始打鼓，砰砰砰的响。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因频率太快而作废。
　　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不觉痕迹的拉开距离，故作炎热的样子拿手扇风。
　　周围零下的温度，我的脸通红，一半冻的，一半燥的。秦洄看着我，乌黑的眼瞳携着深情，灼烧着我全身的细胞，再次凑近。
　　我闭紧了眼，接着就感到头顶被拍了拍。
　　“哥头上全是雪。”
　　我又睁眼，抬头去看他。少年轻轻地笑，带着点勾引和促狭，“哥想什么呢。”
　　一脸诡计得逞的狡黠模样。
　　我气得牙痒痒，迈开步子往前走，不再管他。

　　27岁这年的冬，我找到了生命的春。

　　7
　　是他先告白的。
　　在过年那几天。
　　没有特别隆重的仪式。他那天跑到我家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要不是我往窗外瞄了眼，他可能打算继续站下去。
　　我抓了条保暖围巾冲下楼，用八成力给了他一拳。他见我下来还没来得及笑，就被这拳打蒙了。
　　我踮起脚给他套上围巾，拍落他肩头的雪，抓过他的手臂打算往楼上带，没拉动。疑惑地回头望，秦洄站在原地，垂下眼眸凝着我，郑重其事地说，“宋屿，我想好了。”
　　“傻小子想好什么想好，你一会要是……”我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喜欢你，宋屿。”混不吝的小子也有害羞的一天，秦洄耳廓红透了。
　　我整个人怔住，热意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爬了上来。“这个回屋再说，你会感冒的。”我不再抓他的手臂，反而是慢慢下滑，牵起他的手，将他带上楼。
　　这也算是一种回应吧。

　　8
　　可惜他没看懂。进屋了仍用那种可怜巴巴求人疼的眼神望着我，让我想起之前养过的金毛。
　　我照着之前撸金毛的手法摸了把他的脑袋，随即转身去煮姜汤。
　　等回来发现宋蕴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双手环胸，审视着秦洄。
　　把手上的碗递给少年，看向宋蕴。她秒懂，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揶揄地笑，“OK，我懂。”起身回房了。
　　我俯视着秦洄，“喝了。”
　　我怀疑他脑袋是冻糊涂了，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呆样。
　　“宋屿，你还没回答我。”他篡紧了手中的杯子，低下头不再看我。
　　我呼出一口气，“秦洄，别再逗我了，你明明知道。”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眼底藏着期待。我眼睛瞥向别处，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了许多，带着些许颤抖，“秦洄。”
　　年长者总是在言语上羞于表达爱意，更愿意付诸行动。
　　我想我也是这样。
　　我双手捧起他的脸，缓慢弯下腰，迅速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一触即收。

　　“我也是。”我说。

　　9
　　就像普通热恋期情侣那样，我们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但我不同于他，春节的法定节假日过后我要还工作。
　　又是个加班的晚上，我顶着黑眼圈摸开静音的手机，吓了一跳。
　　五十几条未读消息，十三通未接来电，均来自我的新任男友——秦洄。
　　我几乎握不住手机，以为他出什么事了，连忙拨了个电话过去。
　　漫长的等待音过去，新任男友冷冰冰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宋屿，下楼。”
　　“我在你公司楼下。”

　　我站在秦洄面前低头挨训，像个犯错的学生。“下次不会了，”我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又嘟囔了一句，“况且我又不是小孩。”
　　秦洄叹了口气，握住我的手，“回家吧。”
　　“你不用去宿舍？”我问出口才发觉这问题有多傻。
　　“某个可怜人担心自己加班的男友没吃饭，专门去家做了饭，现在又要被男友赶走。”秦洄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说这对吗，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