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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渊源 ...

  •   听了百加得的话,哥顿的脸少见地木了下。

      先不说他已经对波本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对这招将计就计的把戏看得很清楚。就说苏格兰的暴露途径,却是和哥顿知道的过去有了太大出入。
      原来的时间点没有这份莫名其妙的卧底名单,那时候即便有哥顿悄悄的放水,苏格兰还是死了——死于心脏中弹。
      那时候出了审讯室后的哥顿,曾去组织的解剖室见过他的尸体,确认是苏格兰本人。而那时,波本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脸色阴沉。
      据说是黑麦开的枪,波本收的尸。当然,这些说法在很久以后这两人的卧底身份暴露后,已经不怎么具有可信度了。
      但根据百加得的说法,结合波本的真实身份,显然,这一世的苏格兰大概率是活下来了。

      “名单上除了苏格兰,还有其他人吗?”
      “小喽啰对半分,不过大鱼就几条,大部分在情报组里。”
      “情报组的叛徒也有这么多吗?”哥顿有点心烦意乱。
      两世的差异让他有些轻微的失控感,甚至怀疑自己的“重生”是否是一场大梦,但同时又有点微妙的期待——如果苏格兰的死亡能被改变,那琴酒的结局或许也会不同?

      “谁知道呢?”百加得还挂着那副笑面具,“那家伙是个实打实的野心家,不过还是太心急了,这次为了上位迈的步子太大,朗姆对他很不满。”
      毕竟,叛徒也分很多种,其它势力的卧底是一种,贪利越线的是一种,被拿捏把柄的是一种。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行动组就算了,琴酒自己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但朗姆那家伙的情况却复杂多了。
      那些被抓的人里,虽然不乏真的其它势力走狗,但有些是朗姆刻意养着的留待后用,甚至有的是他瞒着组织私下吞金的钱袋子。这下忽然被波本不管不顾地往上捅,只怕还要在Boss抓到证据前把屁股擦干净。

      哥顿稍微代入了下波本,也能明白:“看来对他而言,这次冒险获得的收益远超所值。”
      不管是为了公安的利益,还是为了救苏格兰,波本也算是大费周章了。但只要能救下想救的人,付出这点代价又算什么?
      “你看起来很赞同他,哥顿。”百加得忽然靠近他,“那你呢?你会去冒险做别人眼里没收益的事情吗?”
      “你什么意思?”哥顿警惕起来,他知道百加得很喜欢发神经,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问这问题。
      “唔,好奇而已。还记得我刚进组织的时候,知道你是跟着琴酒的,真是不敢置信。你们哪怕有一点相似呢?完全没有吧……”百加得叹着气絮絮叨叨,话语间仿佛不留神地扔下一个炸弹,“但是直到前段时间才发现,你们有些地方是像的。哦对了,波本交出的那份名单上原本也有你。”
      “……”哥顿脑袋空白了下,“下次这种重要的事情能不能早点说!”
      这没道理啊,哥顿想,再说了,他这会什么时候得罪了波本。所以他很快质疑:“这不可能。无缘无故一个名字怎么会……”
      “嘛,你可以找波本求证。”百加得笑眯眯地扔出下一个炸弹,“当然,琴酒也不相信——所以他把你保下了。”
      “……”
      哥顿陷入了失语。

      #
      那是好几年前了。
      哥顿在南安普敦的街头第一次见到琴酒。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化名西蒙(Simon)。逢周末,他被那个不靠谱的监护人叫去做任务接应。
      监护人阿诺德是他父亲生前的朋友,拿了一笔钱,答应在组织里帮忙照应他到成年。虽然不说有多么尽心尽力,不过也基本当一个普通的组织出身的孩子带着他,让他读书,教他格斗、射击,至少保证他日后在组织自保。相应的,也并不避讳让他参与组织相关的事情。

      那天,西蒙就在阿诺德说好的咖啡厅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手里一下一下地转着笔。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咖啡厅和人交头拿上东西后,等待他们回来。这期间,他也只有自娱自乐。
      英国的雨总是会在任何一个时候到来,特意挑选的视野最佳的卡座,正好紧贴着全玻璃窗,那上面挂满了淅淅沥沥的雨珠。
      就在他续了第三杯咖啡的时候,西蒙终于透过雨窗,见到阿诺德和一个陌生的银色长发男人走来。
      他们各自手持着一把黑伞并肩而行,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阿诺德作为年纪更长的人,却特意落后旁边那男人半个身位。
      至于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则是出奇的高大神秘。即便黑伞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孔,西蒙却还能想象到他冷漠又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个乌鸦一样的组织,也能驯服这样的人么?
      作为西蒙的他就这样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们走近,直到看见阿诺德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滚出来,于是他才慌忙背上自己那学生气十足的黑色单肩包。
      “琴酒先生,这是我的养子。”阿诺德向琴酒介绍道,又转头嘱咐西蒙,“Simon,保护好你的包,到车上再打开。”
      西蒙能闻到他们身上浅淡的铁锈和硫磺的味道,和淡凉的雨腥气交融。
      阿诺德的车停在后巷,西蒙懂事地去了副驾驶座,低头把包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几份看不懂的文件、几板药片,和一把自己备用的□□。

      在路上,琴酒和阿诺德就着这些东西换了一种语言在讨论,似乎是属于亚洲的语言。事实上这车上除了西蒙有亚裔血脉,都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但也偏偏只有西蒙对这类语言最陌生。
      他不敢回头,便只有透过后视镜偷偷看那位后座上的先生。
      那闪烁的几眼让他确认了,这的确是个比较年轻的男人。其实单说形貌,那时候的琴酒和后来的模样很相似了,唯有那双眼白分明的墨绿色眼睛,在年轻时锐意更盛。
      “你儿子很大胆。”琴酒吐了口烟圈,忽然用英语说了这么句话,看向阿诺德。
      只见副座驾的西蒙悄悄摇下了一点车窗,闻言猛然停下。阿诺德脸色僵了一下,但还是帮忙解释道:“抱歉,琴酒。他还是个孩子,平时不太闻烟味……”
      西蒙缩着脑袋把车窗摇回去。
      这只是个小插曲,琴酒也并不在意,但他之后也的确把烟掐灭了。最后阿诺德把琴酒送回到一个指定地点的路口,才松了口气,准备去教育今天在任务里缺乏警惕心的西蒙。

      然而西蒙却先开了口。
      “阿诺德,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阿诺德沉默了一下,“首先,我那绝不是害怕。其次,你该不会还天真地相信,代号成员之间相互平等这句话吧?”
      阿诺德在组织里也有代号,但不是一般男性成员的烈性蒸馏酒,而是波特,一款英式黑啤。通常哥顿在组织里见过的啤酒命名的成员,都不是什么大红人,多像是阿诺德这样勤勤恳恳却声名不显的家伙,就比如后来那个一直低调行事、直到那场意外才暴露出来的卧底司陶特。
      阿诺德从裤袋摸出一根棒棒糖咬碎,含糊介绍:“你不懂,现在的组织也变了,像朗姆那样靠继承代号就轻松上位的例子,只能成为历史了……琴酒么,是那位先生很看重的人,之后组织应该都会倾向招这样年轻的新鲜血液吧。”
      “是吗?”那时候的西蒙若有所思,“他看起来真凶。”
      阿诺德笑了:“你以为他没发现你刚刚在车上偷看吗?只不过是不想和你计较罢了。”说罢,这个总是一脸苦相的男人又叹了口气:“算了,以后还是少带你出来。你和你父亲一样,都不是这块料……”
      “不,”西蒙眼睛很亮,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也很兴奋的决定,“以后都带上我吧——我想,不,我决定,以后要跟着那位琴酒大人做事。”
      阿诺德含着的棒棒糖棍“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收回你的想法,西蒙。”阿诺德磨了磨牙,“你跟着他不适合。”

      #
      所有人都这样说。
      他们奉承说:“哥顿先生,你和琴酒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百加得说:“哥顿,你怎么会跟着琴酒啊?”
      阿诺德也说:“西蒙,你跟着他不合适。”
      在很多人眼里,哥顿都正常到不可思议,甚至也没有避讳过自己偶尔的一些格格不入的善心。他是会杀人的,但也不遗余力地帮了不少人。可如果只是为了和周围人打好关系的话,那他付出的代价其实够大了。
      哥顿十八岁开始正式参与到组织的事务,二十岁时第一次杀人,二十二岁开始跟着琴酒,前后做的任务也不少,但一直到二十五岁、也就是重生回来的这一年才拿到代号。
      固然也有他年龄的缘故,然而更多的是因为他出任务的岔子。如果是和琴酒出任务就算了,但若是他自己做任务,却常常不能把尾巴扫干净。
      其他人或许是能力问题,但琴酒很清楚,哥顿这个人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恻隐心,凡是要亲眷灭口的后续他都悄悄换了方式处理,又麻烦又费劲儿。要不是琴酒从小见过他,甚至认得他那个窝囊废的亲生父亲,早就把他当叛徒处决了。
      这样的特质,给哥顿招惹了了不少所谓官方的卧底试图接触。光琴酒亲自处理过的,就有两个,还有一个最后被策反进了组织。
      哥顿待在琴酒身边,很容易就成了两边人的靶子。警方对这个摆在明面上的突破口心动不已,组织也把他当成给诱使条子的甜美馅饼。
      而哥顿自己呢,以往的态度总是很模糊。似乎不反感卧底接触自己,但也会平和安静地给人一个痛快。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确很听琴酒的话,让他杀的人都会杀,让他交代什么都会交代,恐怕哪天琴酒让他自己了断,他眼都不眨一下。
      这样的人,要说他是卧底,无论准不准确都像个笑话。
      “哥顿可以是乌鸦,可以是条子,但一定不能是卧底。”曾有人这么调笑过。
      公安拉他下水,或许是想逼一逼他;组织这边,大概也想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
      但琴酒还是多此一举地、出手保了他,让他没再像上一世那样,接受后面一系列无聊的刑讯。

      “这算是……我带来的改变吗?”
      哥顿在走出基地的路上,不断地想着。他在惨白的灯光里抬起手,看到的是覆盖了一层薄茧的修长十指和蓝色血管根根分明的手腕——但那上面没有上辈子痛苦到极致留下的咬痕,也没有层层叠叠的刀疤。

      第一次他没有再被琴酒排斥。
      也是第一次,他被真真切切地留了下来。

      基地外又开始下雨了。
      这里位于一片荒山,没有路灯,没有整洁的街道。大滴的雨水砸疼人脸,翻湿了沙土,不远处密林的响叶声滚浪似的推进。
      哥顿像一个不知事的孩童,晃晃悠悠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和自己感同身受的雨帘。
      这时,从身后笼罩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纯黑的伞面也瞬间遮住了哥顿的上方。
      ——“你总在做蠢事,哥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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