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执笔十二画

38、吻

　　一开始，芙莉还为新的环境担心，可一旦适应，她又觉得没有什么了，只是日子有些无聊罢了。
　　这天，她帮忙把后院清理了，支着有点酸痛的身体回屋。
　　老妇人看到她，一把就抓着她的手：“去看烟花吗？”
　　“嗯？烟花？”
　　“对，喜欢看烟花吗？喜欢的话，今晚我们可以到镇上去，今儿个是年轻人的节日，镇上到时会有很多烟花。”
　　没等芙莉回应，老妇人已经帮她做了决定：“不管了，你不喜欢也跟着一起去吧，我和我老伴是要去的，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实在不放心。”
　　芙莉看向全染。
　　他刚练功回来，脸上还带着汗。
　　芙莉摸着身上的一块帕子，给过去：“擦擦吧。”
　　全染看了眼芙莉，伸手去接，便听到老妇人取笑：“哟哟哟，还害羞呢。”
　　这几天，老妇人逮着机会就说这个，一开始芙莉被她的反应搞得无所适从，但时间久了她也就当日常。
　　“嗯嗯嗯，娟姨先去休息吧。”
　　“懂，留个空间给你俩，我去找我老伴，晚些我们再一起去镇上吧。好些日子没出去了，有些时候还是要看看人间烟火的。”
　　老妇人走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芙莉和全染。
　　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她：“你想出去吗？”
　　“不知道。”
　　很久没有见到人，很久没有过吵闹的感受。
　　这么些天待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有时候也觉得静谧得可怕。
　　可是要否出去......
　　她不确定。
　　老妇曾说，这里不易被找到，所以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仙族的人至今还没有找到他们。
　　可万一要是出去了，后果会怎么样？
　　“你是害怕他们找到我们？”
　　芙莉没有说出来的话被全染问出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
　　只消一眼，就知道自己是撒不了这个谎的。
　　芙莉干脆随它去：“嗯，是啊，不想。”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上次......”
　　“那是因为我带旧伤，但现在已经好了，不会有事了。”
　　芙莉走过去，扒下他的衣服，后背虽然不再溃烂，但丑陋的疤痕却永久挂在那里。
　　一道一道，都在说明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苦难。
　　“芙莉，你......”
　　全染完全没想到芙莉的动作是这样的。
　　他以为对方就是简单走过来，压根没想到是这么爽利就把衣服给他弄下来。
　　他赶紧把衣服穿上，布料遮住了丑陋的疤痕，但掩盖不住她刚看过这一身伤痕的事实。
　　芙莉的眼睛带着哀伤，淡淡的，但对一个爱她如珍宝的人来说，这样的表情比过往受到过的伤还要痛。
　　“我没事的。”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才拿开自己的手。
　　手移开后，芙莉眼里的伤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漠然。
　　不只是对什么的漠然，全染觉得她好像有些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去吧。”
　　“去哪儿？”
　　“去看烟花。”
　　芙莉略微惊讶：“你喜欢？”
　　全染摇头。
　　火药散在空中有什么好看的吗？
　　他并不觉得。
　　只不过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想要和她创造彼此的回忆罢了。
　　傍晚，他们一起去到镇上。
　　霞光美好，他们在镇上的小酒馆里美美吃了一顿后，转头便发现天空变成了墨一样的颜色。
　　“待会看烟花一定很好看。”
　　“这么多年都不厌的？”一旁的老翁笑着问老妇。
　　老妇倒了点酒，小酌一口：“不厌。”
　　她的余光瞥见芙莉震惊的模样，笑着看她：“怎么了？”
　　芙莉把眼光从老翁的脸上移开。
　　这些日子，她鲜少听到老翁主动和他们搭话，要是发声，那也是和老妇说的。
　　她原以为老翁不苟言笑，可刚看那自然的笑，她也不明白了。
　　轰。
　　“哇，烟花开始了，走走走。”
　　“走走走。”
　　随着天空中的一声轰鸣，小酒馆里的人逐渐散去。
　　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地方便多了分冷清。
　　“我们也走吧。”
　　老妇说着要站起来，老翁立刻去扶她。
　　“哎呀，谢谢我的老伴。”
　　芙莉和全染跟着他们一起到桥上。
　　老妇回头，发现芙莉和全染被人群挤到了后方。
　　老妇大着声音道：“你们待会别乱走，我们在这会合，你们先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看着。”
　　“好。”全染喊了一句，拉着芙莉离开。
　　芙莉跟着全染走，终于他们找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虽然没有在桥上的好，但对于看烟花来说视野还是不错的。
　　“为什么拉着我离开？”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人群？”
　　她的确不喜欢被簇拥着，被挤压着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在那样嘈杂混乱的环境下，她的模样竟然被他看了去。
　　她还以为躲在暗夜里，所有的表情都是隐藏起来的，旁人看不见。
　　兴许是烟花的缘故吧......
　　“这里看也是好看的，你看。”
　　全染指向天边。
　　“轰”的一声，天空炸开红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光。
　　光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芙莉回头，看到带着各种眼色的全染的脸，可那还不是最夺目的。
　　最夺目的是，黑夜里他的眼睛。
　　他黑色的瞳仁很深，里面映照出绚烂的烟花，也映照出一个平静的自己。
　　芙莉看着那玻璃一样透明干净的眼珠，一时有些迷糊，往前凑了凑。
　　全染握住她的手臂，才没让她继续往前。
　　他努力克制自己要冲出来的情欲，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是一种很好的调整手段，这一点，他在少时被打就明白了，只是没想到这一点好处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用上。
　　待他睁开眼，芙莉已经离他有段距离。
　　她偏着头看他：“为什么闭上眼睛？”
　　因为想要亲你，但却不能。
　　他把想法压到了底，喉咙像是被尖利的东西扎着，一时有些刺痛，又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一时又有些酸涩。
　　轰。
　　最后的一声烟花炸开，周围的暗角都被照得光亮。
　　全染脸上部分被掩藏的欲望在这一刻被放大。
　　他吞咽的喉咙，因为紧张而颤动的睫毛，甚至他脸上轻微颤抖的肌肉，都被芙莉看得清楚。
　　她看得清楚，可她不说。
　　一切终会回归宁静。
　　当天边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所有人都散去。
　　全染眼里的什么东西也消散了。
　　他拉着她的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放过。
　　“我们回去找他们？”
　　“嗯。”
　　逆着人群走，他们终于挤到了可以呼吸的地方。
　　“在哪儿呢？”全染自言自语，在人群中寻找着。
　　芙莉伸手，指了个方向：“那儿。”
　　远处，老翁的手搭在老妇的腰上，老妇斜靠在老翁的臂膀上。
　　头顶是灰蒙蒙的一片，很远很远的地方，偶尔还有一两次烟花炸起。
　　芙莉看不到老翁和老妇正面的模样，但和他们一样的角度看，她想他们是在看远处的烟花的，也许还说着什么彼此间才能听到的私房话。
　　“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们了。”
　　这话是从全染那里出来的。
　　芙莉回头，嘴角慢慢扬起：“你也这么认为？”
　　全染点头。
　　又是这样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
　　人群嘈杂，可这深沉的幽黑的眼眸却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一切都静下来了。
　　芙莉看着这双勾人的眼睛，突然生出了欲望。
　　她抓住全染胸前的衣服，意图将他拉向自己。
　　“你们在这啊。”
　　老妇的话让黑夜里燃起的欲望暂且落下。
　　“嗯。”
　　“回去吧？”
　　“好。”
　　他们依旧走在老妇和老翁后头。
　　芙莉跟着走，但总觉得旁边有一只手对着她的手，有意无意地触碰。
　　像是不小心的，又像是非常刻意的。
　　芙莉全程没有去看身旁的人。
　　回到安静的一隅，老翁已经先行离开，老妇则是留下来和他们道了声晚安，然后才离开。
　　她和全染住的地方中间有个帘子隔着，相当于是各自住在两个房间。
　　芙莉住在里边，而全染住在外边靠门的地方。
　　芙莉刚进门，就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为什么......”
　　动作快过声音。
　　一阵温暖碾过她的嘴唇。
　　窒息感在几秒后抵达。
　　气息是甜美的，想法是不愿放弃的。
　　就为了让它更持久一些，她强迫自己忽略想要推开的本能。
　　终于，在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放过了她。
　　芙莉看着他，大口喘着气。
　　他的眼睛更黑了，好似还有氤氲的水汽在里边。
　　这幽暗的夜啊，她想......如果能够做点什么就好了。
　　这个想法闪现过后的下一秒，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睁大眼睛的自己。
　　她清醒了，回过头来，沉着声音问他：“你在做什么？”
　　全染愕然。
　　沉默两秒之后，他再次听到芙莉的问话。
　　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但看眼神是有些冷漠的。
　　他有点怀疑自己在桥上那会，是会错了意，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可是既然都做了，没有什么表示是不行的。
　　他做了个深呼吸，又是几秒的沉默。
　　芙莉有些不耐烦了，眉头逐渐皱起。
　　“对不起。”
　　她一边的眉头细微地挑起来：“嗯？”
　　亲了？又说对不起？
　　她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的。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有想法，但好像是我冒犯了。”
　　他往后退，突然变得有些拘谨。
　　而这个样子，她几乎没有见过。
　　一个敢为她背叛整个魔族的男人，同时也是因亲吻就变得拘谨的男人。
　　想想，她觉得有趣。
　　芙莉往前走一步，偏着头看他：“和我结婚，不要后代的话，你能答应吗？”
　　没有半秒的犹豫。
　　他说：“好的。”
　　她听到他看起来几乎不做思考的回答，但看那坚定的眼神，又觉得，不，这其实是早已经思考过的结果。
　　“你想清楚。”
　　芙莉颔首，眼睛看着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拘谨。
　　“是，我等你这个问题很久了。”他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