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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月微亲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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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主府华灯初上,宴客厅内觥筹交错,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压抑。精致的菜肴摆满了红木圆桌,侍女安静地侍立一旁,为众人斟酒。
聂云飞率先举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再次替白日的插曲致歉:“沈道友,诸位,白日家父惊扰了贵客,聂某在此再赔个不是,还望海涵。”
沈逾白端起酒杯,勉强笑了笑,一饮而尽:“聂兄言重了,老城主也是性情中人,我等理解。” 他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酒过三巡,气氛似乎热络了些许。沈逾白趁着几分酒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话头,目光却紧紧锁住聂云飞:“聂兄见多识广,小弟有一事请教。不知聂兄可曾听说过‘幻影草’?”
这话一出,桌上原本细微的咀嚼声瞬间静止。林素心、沈逾白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连一直安静待在君墨身边小口吃着点心的君遥,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眨着眼睛。
他们心底深处,仍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着能从聂云飞这里得到不同的答案,证明那可怕的幻境只是一场虚妄的噩梦。
聂云飞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放下酒杯,脸上露出几分讶异与郑重:“幻影草?沈道友怎会问起此物?此物可是世间罕有的奇珍,可遇而不可求。”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变得愈发玄奥:“而且,据古老典籍记载,幻影草并非人人可见。唯有当身负大气运、可称为‘天命之人’的存在遭遇生死大劫时,天道不忍其就此陨落,方会降下此草,给予一线警醒与生机。其所展示的幻境,乃是未来真实的一角投影,意在让那天命之人窥得先机,从而逆天改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逾白,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因此,幻影草所见,只真不假,从未有过出错之先例!能遇到幻影草,可谓是得到了天道的一次眷顾,拥有了一次强行扭转自身命运轨迹的宝贵机会!若真遇上,定要万分珍惜,仔细筹谋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好奇追问道:“怎么?沈道友你们莫非在秘境中,见到了幻影草?不知幻境中预示了何事?”
沈逾白的心,随着聂云飞的每一句话,一点点沉入谷底。最后那一丝侥幸的火苗,被彻底浇灭。
他掩下眼底翻涌的失落、愤怒与恐惧,强行扯出一个平静的笑容,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掩饰道:“聂兄说笑了,那等神物,我等哪有福分遇见。不过是偶然听人提起,心中好奇,便随口一问罢了。”
聂云飞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很快便被他掩饰过去。
他注意到桌上其他人的脸色也都有些不对劲,立刻恢复了那副热情好客的主人姿态,高声举杯,试图重新炒热气氛:“来来来,不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了!今日诸位昆仑派道友莅临,是我天水城的荣幸,当不醉不归!满饮此杯!”
“干!”
众人各怀心事,勉强举杯附和。
酒水一杯接一杯下肚,沈逾白、温以然等几个平日会饮酒的人,渐渐觉得眼前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酒杯也变得沉重,有些端不稳了。
“聂、聂兄……你这酒……后劲可真够大的……”沈逾白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脸颊酡红,拍了拍身旁聂云飞的肩膀,大着舌头夸赞,脚步已然虚浮。
然而,君墨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林素心是女修,不擅饮酒,桌上特意为她备了清淡的果酒。
而君遥之前闻到他杯中的酒香,闹着要尝,君墨怕他贪杯,自己也换成了果酒。
这果酒滋味清甜,度数极低,以他的修为和体质,绝无可能几杯下肚就产生如此强烈的晕眩和无力感!
那只有一个可能,酒中被下了药!
他心中一凛,刚想出声提醒,却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灵力如同被冻结般无法调动分毫!他试图撑住桌子,手臂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眼前一黑,“砰”地一声,重重地倒在了桌案上,震得杯盘作响。
几乎是同时,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响起。沈逾白、温以然、林素心……所有人都无法抵抗那霸道的药力,相继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
宴客厅内,只剩下聂云飞还稳稳地坐着。他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众人,脸上那副热情好客的面具彻底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而得意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无声地关上了宴客厅厚重的大门。
……
君墨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不知过了多久,才一点点艰难地复苏。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冰凉和沉重的束缚感。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昏暗的石室地面上,双手双脚都被刻有禁灵符文的精铁锁链牢牢捆缚着。他尝试运转灵力,丹田却如同枯井,空空如也,一丝力量都提不起来。
他迅速环顾四周,心猛地沉了下去。沈逾白、温以然、林素心、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里,似乎刚刚苏醒,脸上还带着茫然与惊怒。而君遥,则被单独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依旧昏迷着,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
石室主位上,聂云飞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品着茶,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看到众人陆续转醒,他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悠悠开口道:“醒了?”
“聂兄!你这是何意?”沈逾白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铁链的束缚和药物的残余效力而徒劳无功,只能不解的看向聂云飞。
聂云飞轻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沈逾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何意?自然是将你们,当作一份厚礼,送给月微仙尊那个老不死的。算算时辰,他应该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沈逾白揣着明白装糊涂,“送给月微师叔?我们明日就回昆仑,那需月微师叔亲自来接?”
不见棺材不落泪,聂云飞轻笑一声,“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
沈逾白脸色一白,难以置信地低吼,“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聂云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嗤笑一声,“当然是再次等价交换喽。”
“再次”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沈逾白的心上。他猛地想起了那个关于聂云飞弑父篡位的可怕传言!
那个帮助聂云飞暗算了自己亲生父亲、废其修为、夺其城池的外人,难道就是月微仙尊?是了,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修真界顶尖大能中,月微仙尊的嫌疑最大!而月微仙尊所要的报酬,恐怕就是掌控天水城这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
那么这一次,聂云飞要用他们这些人,换取什么呢?众人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聂云飞!你这个卑鄙小人!”
“勾结外人,残害亲父,你不得好死!”
“放开我们!”
一时间,石室内充满了愤怒的斥骂声。
聂云飞沉着脸,任凭他们谩骂,眼神冰冷,无动于衷。他缓缓踱步,走到依旧昏迷的君遥身前,阴恻恻地笑道:“在交给月微仙尊之前,先给你们看个‘惊喜’。”
君墨见他靠近君遥,心中大急,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离他远点!” 奈何灵力尽失,他根本无法挣脱这特制的锁链。
聂云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伸手,一把扯下了君遥脸上那一直戴着的白色面纱!
刹那间,一张惊世绝俗、清冷如月华凝聚的脸庞,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即便是在昏迷中,那精致的五官,细腻的肌肤,以及眉宇间那股独特的、仿佛不染尘埃的气质,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聂云飞打量着这张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被浓浓的讥讽所取代:“呵,修真界第一美人?确实名不虚传。可惜啊可惜,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在月微仙尊眼里,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心中的白月光。从小被他收养,悉心栽培,也不过是他复活爱侣的一枚弃子罢了。”
他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沈逾白等人心神剧震!虽然他们早已有所猜测,但被聂云飞如此直白地道破这残酷的真相,依旧让他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聂云飞见众人虽然震惊,但似乎对君遥的身份并不感到意外,顿觉有些无趣。他转向因愤怒而双目赤红的君墨,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他催动灵力,五指成爪,隔空对着君墨的丹田处猛地一吸!
“呃啊!”君墨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力量被强行从他体内剥离!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极致寒气的珠子,缓缓从他胸口浮现,被聂云飞摄入手中。
就在珠子离体的刹那间,一股纯正而强大的妖气,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潮水般从君墨身上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石室!
聂云飞把玩着手中那枚寒气四溢的珠子,看着因为力量被强行剥离而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的君墨,冷笑道:“冰灵珠,果然是件好宝贝。怪不得能完美隐藏你这一身妖气,连月微仙尊和齐长老都未曾察觉。”
他目光扫过沈逾白等人,发现他们对于君墨是妖族的事实,虽然惊讶,但似乎很快便接受了,并未流露出多少敌意,反而更多的是担忧,他耷拉了下嘴角。
这时,君遥悠悠转醒。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看到不远处痛苦蜷缩的君墨,以及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陌生而强大的气息,顿时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带着哭腔喊道:“墨墨!墨墨你怎么了?”
聂云飞看着这主仆情深的一幕,只觉得索然无味。他重新躺回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冰灵珠,语气淡漠地说道:“有什么遗言,就赶紧说吧,月微那老不死马上就到了。”
石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君遥低低的啜泣声和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
没过多久,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刮过石室,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下一刻,一道月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室中央。
来人正是月微仙尊!
聂云飞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收敛了所有的散漫,恭敬地躬身行礼:“仙尊!”
月微仙尊淡淡地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他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眸子,缓缓扫过石室内被缚的众人,最终,落在了林素心腰间那个不起眼的储物袋上。
他甚至连问都没问,只是隔空一抓,那储物袋便自动飞入他手中。他神识微微一扫,下一秒,那株散发着柔和月华光芒的月见草,便出现在他掌心。
“做得不错。”月微仙尊看着手中的月见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近乎扭曲的满意神色,对聂云飞夸赞道,“你想要的东西,事后自然会给你。”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城之主聂云飞,此刻却表现得如同最忠心的奴仆,满脸堆笑,躬身道:“多谢仙尊!能为仙尊效劳,是云飞的福分!”
然而,得到了月见草的月微仙尊,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移到了角落里,那个因为他的出现而吓得瑟瑟发抖、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的身影,君遥。
君遥看着这个高大、气息恐怖的男人向他走来,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恐惧,他拼命地向后缩,恨不得能钻进墙壁里去,妄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月微仙尊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他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强硬地、不容抗拒地抬起了君遥的下巴,迫使那张惊惶失措的绝美脸庞仰起,对上自己冰冷的视线。
“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君墨顾不得伤势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着,铁链被他扯得哐当作响。
月微仙尊连眼皮都未抬,只是随手一挥,一道禁言术便封住了君墨的嘴,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月微仙尊仔细地端详着君遥的脸,指尖甚至轻轻摩挲着他光滑的皮肤,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他低声呢喃,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即便只剩下灵,识这副皮囊,依旧完美无瑕。”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失忆了?也好,省得麻烦。”
他并不等君遥的回答,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目光变得愈发幽深而疯狂,紧紧锁住君遥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恐惧的眸子,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月见草已得,如今,只差最后一样了,你的灵识。”
“能为阿昀的重生做药引,是你这弃子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荣幸。”
君遥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那话语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毁灭气息,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他只能无助地、哀求得看着月微仙尊,泪水模糊了视线。
月微仙尊看着他因恐惧而流泪的脸庞,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他抬起另一只手,五指间凝聚起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毫不犹豫地、快如闪电般,直取君遥的天灵盖!
见月草从来都不是最后一味药引,君遥的神识才是,他要强行抽取君遥的灵魂,补齐阿昀的神识!
“不!” 君墨等人看到这一幕,都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尖叫中充满了绝望,因为这一幕,他甚至强行重开术法,满嘴鲜血的喊出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