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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逝者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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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城百姓失踪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策府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少家人遇害的百姓都去往天策府处讨要说法,哪怕是总想着置身事外的吴将军也为此忙得脚不沾地。
不日前她同曾萍前去拜见吴将军,却因没有足够的“打点费”,竟是连门都未能入,守门之人根本不管来者是谁,都以“吴将军事忙,拒不见客”为由,一以对之。若非曾萍被守门者不慎伤到,恐怕都没有理由踏进他的将军营半步。
“俺的儿子啊——”
又是一声哀恸欲绝的哭喊,沈黎带着三分不忍向那处望去,只见一老妇跪在告示榜前,枯瘦的手里还抓着一把官府通文,通文上绘着她下落不明的儿子画像。
“老婆婆,你别哭了。”曾萍赶上前,蹲在老妇人身边轻声安慰着,“相信沈校尉,你儿子一定可以找到的。”
曾萍的声音不大,却极笃定。
沈黎心里莫名一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有所作为,曾萍倒是先替她做了选择。
“曾萍。”沈黎走上前也跟着蹲下|身:“老婆婆,回到家里等消息吧。”
曾萍扶起老妇人,示意她看看身旁的人:“婆婆,您瞧,沈校尉来了!”
老妇转过身,沈黎清楚地看见了她消瘦的脸上满是泪痕,皮肤间的沟壑极深地陷进去,那双眼睛几乎凸出来,布满了血丝,无比浑浊。
“沈校尉,救救俺儿子吧!”老妇用跪在地上的双膝搓挲着向她挪来:“我们家命不好!老早俺男人就死了,只剩俺一个拉扯孩子,不容易啊长大了,进城做点小买卖,没想到人没了……”
老妇嗓音沙哑,边说边抽泣,但最后只剩下呜咽。
沈黎叹息一声,用袖口擦掉老妇的眼泪,轻声询问:“你最后一日见你儿子,是在多久?你可知你儿子去了哪里?”
“记得!记得!怎么会忘啊?”老妇哭着点头:“就在上个月前日,俺下地劳作,身体又不好,这一累,病又犯了,他从城里赶回来偏要留在俺身边,俺们家里穷,买不起药,他就去山上摘草药,谁知道……谁知道……”
老妇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沈黎的手,她手心粗糙,满是茧与疤痕,磨得她这个常年行军打仗的人都有些不适应:“沈校尉,救救俺儿子吧!俺没有钱去告官呐!”
“哼,现如今,告官又有何用?”曾萍在一旁愤愤说道,“沈校尉一定会尽力帮你找回儿子的,一会儿我带你去雯大善人常接济的窄巷去,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好,好...谢谢闺女啊...”
窄巷距离此处不远,曾萍送走老妇后又赶了回来:“沈校尉,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能再有下一个了,曾萍,我们不能再让无辜百姓失踪了。”沈黎神色坚毅,看向她。
连自己的故人遗孀孙大嫂都被波及了,即便天策府束手无策,她沈黎也绝不认这个结果!
曾萍见她又要开口,先一步接过话头:“沈校尉莫不是要去查案?你大可放心,马场有我在,还有沈校尉定下的规矩在,一定可以运转自如,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便是。”
“多谢。”沈黎感激地抱了个拳:“我或许会回来得很晚,你莫要等。”
“曾萍会记得给沈校尉留门的。”曾萍温声应答。
沈黎听着她的话,眉头微松,当下便告辞:“那我先走了,你得空多去窄巷照顾好婆婆,若是老人家病了,我的军饷你用就是了。”
“沈校尉放心,”曾萍道:“一切有我呢。”
沈黎颔首,转身向城外走去。
夜幕已至,黑色悄悄吞噬了天空,迷雾噬月,天地都沉进了黑暗里。
沈黎在小径上走着,这是上山采药人常走的路,若是老妇的儿子在此处失踪,约莫可以找到些许线索。
这里大片大片的草地都枯萎了,她心头诧异,隐隐觉出不寻常——
霎时间,沈黎猛然侧身避开,三枚钉刺几乎擦着她的衣襟而过,所幸未能划伤她一分一毫。她柳眉一挑,神色瞬间冰冷:“何人在此?速速现身!”
没有人回答她,有的只是风刮过青草的轻微沙沙声,沈黎面向钉刺发来的方向,向掉落之处走去。
那钉刺通体漆黑,几乎融入凄冷的夜色里去,竟连金属的光泽也无,若非她听见了有物破空而来的声响,怕是真的要着道了。
她闭上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攥着袖中的短刃,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只听见机簧扣动的响声,沈黎神色一凛,回身上步又将三道钉刺险险躲过,腿一蹬快速冲向那机簧声传来之处。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敏捷,慌慌张张地将机关匣抬起对着她,她却已奔至那人面前,一挥手便将那人蒙面的银色面具掀飞,反手用刃口抵住他的喉咙,手肘一顶,机关匣“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机关匣上鲜明的标记顿时令她心中悲怆更甚——唐门千机匣!
“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沈黎冷声问,将刀刃又逼近几寸。
那人只是不说话,大有视死如归之态,哪怕刃已触碰到皮肤、鲜血渗出,那人心知逃不掉,冷笑一声:“呵...”后槽牙处传出破裂声,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出,再看时,已没了呼吸。
身为刺客,在后牙处□□,危急关头哪怕自尽也不愿落入敌手,这倒像是唐门之人的脾性...
“速度倒是快...”沈黎呼出一口气,扔下手中尸首,将一枚木制的令牌从他腰上扯下,果不其然,令牌上工工整整刻着一个唐门专属的面具图腾。
“唐凌瑶...”沈黎声音都颤了:“不会是你的...不会的...”
唐凌瑶走进临时充作囚房的屋子里,一个三十出头岁的男人立刻爬起身抓住栅栏:“大人,能不能放我回去?我母亲病危,很需要这个啊!”男人当即跪下乞求,他手里抓着一把已经蔫了的草药,想必那东西十分珍贵,根茎与叶片都保存得十分完整。
他全身血色,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却还是清亮的,亮得她莫名害怕。
唐凌瑶心头一颤,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摇了头。
唐灵在她身后提醒道:“主子,二少爷的意思是,将他们放...”
“闭嘴!”唐凌瑶低吼道:“他们已经身中塔纳,这种毒极为蛮横,一旦发作,他们无法控制自己,只会像发了疯的狗,乱咬乱撕!被他们咬过的人同样也会成为塔纳,把他们放出去,整个青门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二少爷.......”
“你少在我面前提他!”
男人木讷地点点头,咧开嘴做了个笑着的模样:“可以帮我把草药送过去吗?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了。”
唐凌瑶的心脏仿佛被一把把利刃狠狠刺入,每一次呼吸就像是那把刀子在她胸腔搅动,隔开寸寸血肉...
她嘴唇变得苍白,冲他摇摇头。
男人的笑苦涩起来:“我是要一直要被关在这里吗?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
突然,唐凌瑶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男人的眼瞳骤然变了色,而他自己竟浑然不觉。
“唉?为什么不说了?还是我听不见了?我怎么也看不见了?大人……大人?”
他握着栅栏的手上青筋暴起,野兽一般的低鸣从喉咙深处传出。
“你可能...的确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