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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丁府迷局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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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了?
颜慕时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丁老爷青灰的面容。
她原以为能从丁老爷口中撬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未曾想对方竟被灭口,甚至是在傅奕安和柳云舟的眼皮底下!
“老爷!”丁夫人凄厉的哭喊骤然响起。她扑倒在丁老爷身上,死死揪住丈夫的衣襟。
颜慕时猛然回神。
丁老爷已死,丁夫人将是破局的关键!
她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哭得快晕厥的丁夫人,将人揽到身后。
“夫人节哀。”她温声安慰,目光却警惕地扫视四周。
另一边,傅奕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他已许久未经历过如此挫败。
设局之人仿佛算准了每一步,将线索斩得干干净净,甚至嚣张到当着他的面杀人灭口!
柳云舟蹲在尸体旁,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探查丁老爷的遗体。半晌,他眉头紧锁,缓缓起身。
“没有外伤,也并非中毒……”他声音低沉,“此事蹊跷,恐怕需要玄门司援手。”
屋内气氛凝滞,唯有丁夫人止不住的抽泣声在梁柱间回荡。
颜慕时的视线掠过屋内外众人,门廊阴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贴着墙根往外挪动。
是赵管事,此刻正弓着背,蹑手蹑脚地往门外退去。
“赵管事,”颜慕时开口喊住他,“急着去哪儿?”
众人目光顿时如箭矢般钉在赵管事身上。
他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小……小的去给老爷安排后事……”
“赵德运!”手帕掩面的丁夫人猛地抬头,“老爷身子还没凉透,你就惦记着摔盆打幡?!”
赵管事“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
“夫人明鉴!小的见您悲恸过度,这才斗胆先去打点,”他声音发颤,却字字恳切,“您和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赵德运若有半点异心,叫我五雷轰顶!”
这番话情真意切,旁人听了无不唏嘘。可落到颜慕时耳里,却怎么都不对劲。
三日前。
逼仄简陋的铺子里,弥漫着劣质朱砂的气味。
赵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推门而入,木门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几张黄符。
颜慕时循声望去,上下打量——深蓝色圆领袍衫上绣着灰蓝色暗纹,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革带,带上镶嵌着一枚雕花的白玉带扣,该是大户人家的人。
她放下笔墨,掸了掸袖口沾的香灰,迎上前去。
“贵人所求何事?”
“颜慕时、颜天师何在?”赵管事目光在屋内逡巡,掠过粗陶茶盏、褪色的八卦帘,甚至扫过她发顶,却独独没落在她脸上。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压下自己的脾气。
“我在。”她勾起一抹假笑。
“你?”赵管事终于正眼看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颜慕时?”
颜慕时低头瞥了眼自己,一身粗布衣、磨破的布鞋,鞋尖还沾着墨渍。
确实,这副模样和“天师”二字相去甚远。但若不是自己担着“慕家余孽”的身份,她怎会混成这般境地?
“正是,”她捏紧袖中的铜钱,压下火气,“贵人来访,所为何事?”
赵管事愣神了一瞬,见她有些愠恼,突然变脸堆起笑,“颜姑娘别见怪,我没有旁的意思。”
“嗯。”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姑娘可会捉鬼驱邪?”告完罪,赵管事便直奔主题。
看来今天来了笔大买卖。
她态度一转,挂着笑,“可我看您身上似乎并无……”
“不是我,”赵管事打断,“是我家老爷……”
蹊跷。
颜慕时指尖一顿,铜钱在掌心转了个圈。
江陵城天师遍地,玄门司更近在咫尺,何必寻她这个野路子?
像是读透她心思,赵管事凑近低语,“我家老爷在江陵城有头有脸,此事不好声张……”
大户人家的腌臜事虽见怪不怪,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颜慕时了然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既如此,她更不能放过这条大鱼。
“捉鬼驱邪自然是会的,只是这个……”她搓了搓手指。
“二十两,姑娘意下如何?”
颜慕时喉头滚动,二……二十两?这都够买下她这间破铺子了!
她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正色道,“说说你家老爷的情况。”
“我家老爷半月前开始不痛快,”赵管事愁眉苦脸,“请遍名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昨儿个更邪性——”他突然压低声音,“背上竟然突然浮出张人脸!”
“人面疮而已,”颜慕时转身欲往里屋去,“我去收拾东西,即刻便可出发。”
“且慢!”
赵管事一个箭步上前,慌忙拽住她的衣袖。意识到失态后,又匆忙松开,搓着手陪笑道,“这个……白日里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今日亥时二刻,您看可行?”
“亥时?”
颜慕时眉头一蹙,指间把玩的铜钱突然停住——这个时辰阴气最重,寻常驱邪哪有专挑夜半的?
她正要开口,却见赵管事已经利落掏出钱袋,接着便塞到她手中。
颜慕时掂了掂钱袋,又瞥了眼赵管事堆满谄笑的脸。
“好。”
这一个字,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魄尸、阴阳道、玄门司……桩桩件件皆由这丁府而起。
记忆如潮水退去。
颜慕时盯着欲退出门外的赵管事,忽然笑出声,“赵管事且慢。”
满堂寂静,众人转头看她。
“丁老爷死得蹊跷……我怀疑府中有内应。”
听了这话,赵管事脸色骤变,“颜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管事急什么?”颜慕时轻笑一声,眼底闪过锐光,“我只是想说,您是最熟悉丁府之人,封府一事还得您来办才最为妥当。”
柳云舟适时上前,“丁夫人,颜姑娘所言极是。”
丁夫人攥着帕子,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
“夫人!”赵管事突然高声喊道,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伺候老爷多年,如今老爷死得不明不白,这些大人不让办后事反倒要围府,这、这是何道理啊!”
丁夫人看着地上丈夫的尸体,又抬头看向他们几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夫人,”颜慕时压低声音,在丁夫人耳边道,“幕后之人为灭口取了丁老爷性命,您觉得,下一个会是谁?”
丁夫人猛地一颤,帕子从指间滑落。
“丁夫人,”柳云舟见状立即接话,“围府是为调查始末,更是保您周全。玄门司援手即刻就到,必会护您平安。”
众人目光皆落在丁夫人身上,等待她的指令。
“……赵德全,”丁夫人疲惫地闭了闭眼,“带人,围府。”
“是。”赵管事躬身退下,颜慕时却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闪过的寒光。
待赵管事领着几位小厮走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颜慕时快步走到傅奕安身侧,扯了扯他的后襟。
“傅大人,”她凑近耳语,“跟紧他,别打草惊蛇。”
傅奕安垂眸看她,冷哼一声,“你倒是会使唤人。”
话虽如此,他却也紧跟着出了门,身影如鬼魅般隐入廊柱阴影。
赵管事这边安排好了,那另一边……
她走到柳云舟跟前,还未开口,对方已会意。
“我即刻便回玄门司请援,只是……”他略有些担忧,眉间不展,“你一人在此,可以吗?”
“放心,”颜慕时点点头,“你快去快回便是。”
“别轻举妄动,”柳云舟温声道,“等我。”
“好,快去罢。”
看着柳云舟的背影远去,她不由得有些紧张。
丁夫人也有些慌张无措,“颜姑娘,现在该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
——
晌午的日头正盛,丁府后院却透着一股反常的寂静。
“你们几个,带人把各处门户都看紧了。”远了颜慕时一行人,赵管事立即遣散了身后的小厮。
待众人散去,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闪身钻进回廊阴影处。穿过几道曲折的廊庑,不时回头张望,最终停在一座偏僻小院前。
院中矗立着一座低矮瓦屋,屋檐下悬着的符纸早已风干发黄,在微风中簌簌作响。
赵管事小心翼翼推开瓦屋的木门,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傅奕安伏在屋檐后,见这赵管事鬼鬼祟祟地进屋,不多时便揣着个青瓷瓶快步走出,面上的得意神情几乎快溢了出来。
“果然有问题……”
这边厢房内,丁夫人斜倚在软榻上小憩,眉心微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颜慕时守在榻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她无意识在腰封里摸索自己的铜钱,却摸了个空。
“夫人,小的带了碗安神药来。”
赵管事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恭敬得近乎谄媚。
她快步走到门边,掌心抵住雕花门板,压低嗓音,“夫人睡了 ,药给我便……”
“砰!”
门板被蛮力猛然撞开,未作准备的颜慕时踉跄着连连后退,后腰狠狠磕在案几边缘。
“嘶——”
一阵剧痛窜上脊背,她咬牙稳住身形,抬眼正对上赵管事阴鸷的目光。
“赵管事这是何意?”她冷声质问。
赵管事嘴角扯出个森然的笑,“丁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二人的争吵声惊醒了榻上的丁夫人,她惶然撑起身子,“怎么回事?”
“夫人受惊了,”赵管事瞬间换回恭敬神色,示意身后婢女递上药碗,“小的吩咐下人给您熬了安神提气的药,老爷刚走,您可得保重身子。”
青瓷药碗被捧到眼前,丁夫人不疑有他,抬手便端起送到嘴边。
“且慢!”
一道玄色身影倏地掠过,傅奕安不知何时出现在榻前。
“傅大人?”丁夫人惊愕抬头。
傅奕安恍若未闻,将丁夫人嘴边的药碗夺下,径直抵到赵管事嘴边。
“你喝。”
赵管事面色骤变,“傅大人这是何意?”
回应他的是后颈骤然收紧的力道,傅奕安掐着他猛地往下一按,碗沿撞上牙齿,褐色的药汁泼了半张脸。
“喝不喝?”
“放肆!来、来人……”赵管事挣扎着嘶喊,门外瞬间冲进四五个家丁。
傅奕安冷笑一声,钳住他下颌就要硬灌。
赵管事紧抿着嘴剧烈挣扎,将药碗打翻在地上,药汁四溅。
傅奕安冷笑一声,突然松手,“夫人看见了?他的反应已说明一切。”
“咳咳咳……”赵管事跪在地上,欲将喝下的药呕出。
“这……”丁夫人有些不明白,一碗安神药而已,为何这般大动干戈?
却未见赵管事眼中凶光毕露,袖中寒光一闪,匕首直刺向丁夫人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