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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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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掰断一截。
啪!又掰断一截。
这是在干嘛,这是栾枝在掰豆角。
夏末是豆角大丰收的季节,也是雨水多多的季节。
今天天阴了一整天,过了晌午依旧是黑云低垂,还不时有阵闷雷,栾枝就没去出摊儿。直到傍晚,闷了一天的雨才下下来,哗啦啦下了个一刻钟的阵雨,地皮刚刚湿透,转瞬天就放晴了。
栾枝此刻正坐在巷口,淹没在一群豆角中。本是闲来无事来听众人聊天,谁知家家户户点的豆角都熟了,俱都摘了一把拿来巷口边闲话边摘,看栾枝空着手,这个给一把,那个给一掐,转瞬把她怀里堆满了。这下可好,晚上怕是一整条巷子都得吃豆角面条。
“何嫂子,你家阿豆昨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你男人又打孩子啦?”好事儿的婆娘打听家长里短。
“哎!阿豆没能背出来书,被鲁先生教训了一顿,手都给打肿了,他爹下工回来,听他不好好念书,拍了他两下屁股,我婆婆心疼孩子,拦着呢。”何嫂子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家里的事情直接往外秃噜。
旁边的花嫂子捋了捋豆角,摇头说道,“是东塘的鲁先生吧,他管得可严了,听说背书磕巴一下就得挨上几个手板,你咋想的,把阿豆送去他那儿!”
“啧!孩他爹给找的学堂,就是听说这鲁先生管得严,特意送去的呢,谁想到能隔三差五就挨顿打!”何嫂子叹了口气,也有些心疼儿子。
“要说教得好,还得是城西金鳞桥的吕先生,我表姨家的小子就送去他那儿,原来那个淘气劲儿,招猫逗狗的,前些日子我见了,竟是坐得住能写上两页大字了,我表姨乐得要提了礼去谢那吕先生呢!”穿围裙的婆娘在一旁插嘴。
“哎?是不是那个跛了脚的吕先生?”旁边有人问道。
穿围裙的婆娘立刻反驳,“那吕先生虽说跛了一条腿,但学问是实打实的,脾气也好,有耐性,从不打骂孩子,不像那东塘的鲁先生,听说都把小娃的手掌敲肿了,听说那娃儿连做梦都发癔症呢。”
何嫂子听见别人说她儿子的先生,有些不悦,“严师才能出高徒,打两下咋了,谁小时候没被板子打过!……”
栾枝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有了成算。
如今小摊儿火过一阵,客流已经稳定下来了,每日都有不少的进项,再加上有阿皎在摊子上帮忙,栾枝就起了将棠花送去学堂的心思。小孩子不能天天跟她在摊子后跑,还是要接受教育,提升下文化水平的。
栾枝扭头看了一圈,花嫂子不知道何时走了,她只好去问旁边的大娘,把孩子送去学堂该送哪些拜师礼。
第二日栾枝提了一大兜子礼物并两屉馄饨,就领着棠花出门了。
寻到地方,敲开门,栾枝不禁感叹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这吕先生就是栾枝姐俩看过热闹的,被两个吵架的婆娘一肘子顶到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那个!
吕回舟显然没认出来她来,把她们迎了进去。
在外头坐着等了一会儿,喝了两盏茶,吕回舟方才领着棠花从后堂转出来,手里拿着一份试卷,“听你说谢棠花没有上过学堂,我本想把她编入甲班的,不过考教一番之后,基础竟还不错,加紧追一追,应该可以赶上乙班的进度。”
“谢棠花会背大半千字文了,家里可还有些别的书?”吕回舟问道。
见栾枝摇了摇头,他提笔列了几个书名,“我这里的孩子,四书五经、律法、算经都要学,这些是要备下的书,你是自己去买还是直接从我这里拿?”
栾枝理解,这不就是书本费吗!必要的教育投资。
直接交了半年的束脩七百文并一两银子的书本费,栾枝的钱包瘪下去一大块。
不管在什么时代,教育都很费钱啊!
临走前,栾枝回头拍了拍棠花的肩膀,“第一天上学,大大方方的嗷!”
棠花拍拍胸口,摆摆手示意她走,一脸我办事你放心。
出了学堂的大门,栾枝一步三回头,自己这老母亲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这边棠花却是抱着一摞书,一脸兴奋被吕回舟引进了课室。乙班的课室里摆着横竖四乘四的桌子,都坐满了棠花年纪大小的孩子,只靠墙的最后一个位置是空的。
课室里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正在上课,这是吕回舟聘来的先生。
一开始学堂只收了五六个孩子,吕回舟自己一个人还教得过来,后来名气逐渐打出去了,来求教的孩子多了,他就又聘了个先生,分班教学,自己负责教律法、算经两门。
吕回舟打断白先生,示意棠花坐到空位置上去。
棠花对两位先生都鞠了一躬,方才走到空位上坐下,她阿姐说了,要做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白先生的戒尺啪啪在桌案上敲了两下,止住因为新同窗到来有些骚动的小娃儿们,余光瞄了棠花一眼,见她安置好了才继续讲课。
这时是在讲什么呢?棠花瞅了瞅手里的一摞书,又看看四周课桌上摊开的课本,挠了挠脑袋,这也看不出是哪一本啊!
前桌的小女孩忽然懂了动,身子一侧露出了桌上书的封面。棠花赶紧伸头看了一眼,又轻声说了句谢谢,前头正侧着身子的羊青苗微微扭了扭头,嘴角抿了抿,半边脸上显出一个梨涡来。
“下课!”白先生啪敲了一下桌案,起身离开了课室。被拘了一节课的皮猴子们立刻解了禁,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有的约着出了课室,有的聚在一起说着小话,眼睛不住地往棠花这边看。
棠花无意去理会这些视线,她正在整理上课时做得笔记。虽然这位看起来上了年纪的白先生讲课节奏不快,但栾枝写字太慢了,还是跟不上先生的语速,往往她还在记上一句的意思,白先生就讲到下一句了。
如今桌上的白纸上满是她记得密密麻麻、乱七八糟、忽大忽小的字迹,甚至有些地方她来不及记得内容,就只好画了个圈圈。
一二三四五,啊!一张纸上有五个圈圈!
棠花想了想,拍了拍前面同窗的肩膀。
前头羊青苗一愣,眼睛撇了一下四周,然后快速转过身来。映入她眼帘的是龇着大牙的一张笑脸,女孩的眼睛弯成一对月牙,双丫髻衬得一张脸圆圆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羊青苗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棠花一问,她就一句一句地解释,碰到棠花不会写的字,她更是主动接过笔补上。
“哇!你的字写得真好!”看着自己大字旁边整整齐齐的两排小字,棠花不住地赞叹。
羊青苗赶忙摆了摆手,脸上是有些谦虚又有些高兴的笑。
“喂!新来的,规矩你知不知道!”赖大毛往旁边一杵,叉着水桶腰,语气蛮横。
棠花抬起头,脸上的笑意未收,“什么规矩?”
赖大毛伸出手指,重重地点上羊青苗的肩膀,“规矩就是,不!准!跟!她!说!话!”
羊青苗在赖大毛过来的时候就赶紧转回了头,现在正缩着肩膀,前胸紧紧靠在书桌上。
“为什么?”棠花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赖大毛一愣,随后摆了摆手,有些气急败坏,“什么为什么,没什么为什么,我讨厌她,你就不准跟她说话!”
棠花翻了个白眼,一个白痴!
“哎!你听见没有,以后不准再搭理她!”赖大毛见棠花低头翻书不理他,也上手去戳她的肩膀。
“啊——!!!”
一声尖叫似要掀翻屋顶,棠花扭着赖大毛戳她的手指,将人掀躺在桌子上。
赖大毛感觉自己的手指头要被扭断了,龇牙咧嘴地忙去掰她的手。
看旁边有两人犹豫着似乎想要冲上来,棠花及时松开了他的手指头,将人一把推开。
要是再打下去闹大发了,她阿姐肯定得数落她!
“我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羊青苗看坐在位置上连动都未动一下的小娘子将人推倒,又冷脸放出一句狠话,心巴一下被击中,眼里冒出一闪一闪的星星!
赖大毛恨恨地看了棠花一眼,捂着被掰的那根手指头,被他的两个跟班架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