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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影山飞雄|暗恋是一件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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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可能会有没捋清时间线的bug,先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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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含义是什么呢?
00.
我不能理解宫城县在二月的温度,就像不能理解从二月初就开始穿着单衣的同伴男生一样。
此时此刻,校舍中庭墙边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教学楼中央空调的温度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制服毛衣没能发挥任何它应有的作用,不保温也不防风,就这样夹在制服外套和衬衣中间,为大家提供一点微不可察的温暖。
说实在的,是的,这个时候穿着单衣的部分男生瘦瘦高高的样子很迷人,但这绝对也是分人的。青春期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逐渐靓丽的女高中生只会把目光投到人气帅哥身上,比如我的后桌——排球部的首发队员影山飞雄。
包括我。
01.
高中时光已经过半,对我而言近期唯一称得上是“青春”的事就是我被分到了影山前方的座位。不过遗憾的是,随着每次上课英语老师讲解的内容一点点深入,本应符合众人想象的人却完全不能和英语作斗争。
比如此时此刻,败在英语单词和语法之下的人已经和桌子亲密接触。我听到身后也逐渐传来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但这次不同于往常单纯的睡觉,这个人今天的睡眠更加深入,仿佛在半梦半醒间,他已经和排球手牵手走向光明的未来。
虽然身后的呼吸声依旧平稳,但老师讲课的动作却已停滞。她频频看向我们所在的方位,最后叹了口气,从讲台上走了过来。
我深感危机,小幅度转身想提醒影山。
“影山君,影山君,快醒醒!”
影山飞雄在老师接近之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没控制音量地“啊”了一声。课堂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趣的,所以我理所当然无法控制上扬的嘴角,甚至几乎拼尽全力才克制住不要发出笑声。
我侧过身挡住还趴着的他,用气声说:“老师要过来了。”
“啊、嗯!”
听到我这句话影山似乎才反应过来,本想立刻坐好,但无奈身高实在显眼。老师虽然已经走了过来,但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只是敲了敲他的书本,示意他往后翻页。我拼尽全力把脸埋进书本里,听到周围同学的笑声才敢从嘴角泄露几声自己的情绪。
开玩笑,真的忍很久了,从刚上课影山突然踢到我凳子腿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人有点睁不开眼了。
课间,我扭过身去看打了个哈欠在座位上发呆的少年,给他递过去一块草莓味的糖。影山有些惊讶,但没有多说就接过拆开包装。糖块和牙齿碰撞似乎让他清醒了些,像大梦初醒一样,“……谢谢你,还有刚刚上课提醒我。”
我摇了摇头,也拆开一块糖。草莓的香气随着呼吸的频率在嘴里融化,旁边窗户隐约能看到还没发芽的光秃秃的树枝——像我这三年的高中生活一样无趣。
它们在等春天,我也在等自己一直摸不到的高中生的春天。
“影山君?”
见影山飞雄没反应,我戳了戳又在发呆的他,问:“排球部早上的训练量这么大吗?”
“不是,是英语课。”他还没说完话就侧过身去用手捂住脸打了个哈欠,“抱歉。课太无聊了,而且我又听不懂。”
我带着同情的目光对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影山叹了口气,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叫了我的名字,用我很少见到的、有些激动的眼神看我,“那个……我记得你英语成绩很好,能不能拜托你,让我看一下你的笔记?”
只是看笔记?
什么嘛!
我还以为他要我帮忙做什么,我甚至都做好被影山飞雄圆圆的小猫眼睛盯着祈求,做“为池面倾家荡产只为他一笑”的心理准备了!
见我没回答,圆乎乎的蓝眼睛充满了难以察觉的愁绪,我甚至从影山飞雄的语气中听到了委屈,“拜托你了!如果不可以的话也……”
“可以!”我立刻回头从桌兜里抽出笔记本递给他,并嘱咐道:“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再来问我,我随时可以教你的。”
影山飞雄立刻双手接过浅色封面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桌上,并在原地倾斜上半身向我鞠了个躬,“啊,太感谢了!”
我们都没有挑起新的话题,他也乖乖地低下了头,打开我的本子,放到靠近桌面上方的位置,又打开他那个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一行一行地抄写。比起前一页龙飞凤舞的字体,这边明显规整了很多。少年清晰的下颌线从这个角度一览无余,似乎我还能清楚地观察到他颤动的睫毛。影山飞雄还在低头抄着,我竟然看得入了神,直到他翻页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我急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突然察觉到脸上的温度完全不该是二月该出现的。我又轻轻地扭过头,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看他。
影山飞雄突然抬起头,两个人又一次对视。
“怎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火速逃离他的视线,“没、没什么。”
一来一往的对话,对我而言影山飞雄本就难以招架,这下我的思维直接发散。在外人看来是留在原地,实则不然,灵魂早就随着他呆板又真诚的话一蹦一跳地飞向了远方。
是我的错觉吗?
窗边光秃秃的树枝似乎长出了新芽,像是魔法一样向天空伸展,一层一层地成长着,直到人无法触及的高处。墙根处的积雪悄悄融化,变成水流走。也许哪次走在路上时我会突然好奇这里的雪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阳光和逐渐变得温暖的风……可是那都是话题之外的事情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很难注意到这些。此时此刻影山的眼睛还在我视线记录的记忆里停留着,我满脑都是他刚刚抬起头的样子。
好吧,也许流逝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不断涌动的情绪。
青春期末尾,不知不觉,我的身体里突然长出名为“悸动”的新芽。
02.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巧克力甜腻味的日子。
单调高中生生活的皮囊下是十八岁少男少女们躁动的心,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商讨要送给谁巧克力,要送给谁礼物。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影山飞雄似乎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人。
各种意义上。
自从开始借给他笔记,我就经常收到此人的投喂。随着对彼此逐渐熟悉,我慢慢意识到我眼里的他似乎和大众眼中完全不同。除却他在排球部大放异彩不谈,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青年队队员。其他人不会看到影山上课点头犯困的样子,也不会看到他瞪着圆圆的眼睛问我刚刚老师说了什么。
高二末尾的影山早就有了比大家都要清晰的未来,我不会再看到任何一个比他还要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的人了。我偶尔也会想我们一次次的交流会持续到什么地步,会思考我们的对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又再一次疏远,甚至现在也在想。
但回过神来,我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忧伤的时候。当下最主要的任务也许是处理眼前这一堆在商店街被店员推销被迫买回家的巧克力。
我拿着菜谱和原材料们面面相觑,生怕自己温度调得不对,把巧克力搞得油水分离。明明很简单,但为什么这么难呢。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复杂?”
情人节当天,路过鞋柜的时候我就预感大事不妙——贴着“影山”的柜子东西几乎要溢出来。看上去影山飞雄还没结束排球部的早训,不然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慢吞吞地走到教室,心不在焉地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各种包装的巧克力,捏紧制服包肩带的同时不由又叹了口气。做巧克力无非是把别人的巧克力融化再凝固成新的形状,但简单的流程掺杂少女心绪以后竟然变得这么复杂。
没融化吧,毕竟我有单独包装。
还没走进教室,我在门口就窥探到了影山人气的冰山一角。小小的桌面上已经放了好几个漂亮的袋子,还没走到座位,甜腻的香气就已经充斥了我的鼻腔。我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轻轻地挪了挪凳子,小心翼翼地躲开他的桌子,避免把其他女孩珍贵的心意碰到地上。
毕竟暗恋和喜欢是很珍贵的感情嘛。
“早上好。”
刚落座没多久,影山飞雄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早呀影山君。”
看着他精神满满的样子,我想起自己除了高一的时候和白鸟泽比赛,好像从没见过他累的样子。但这次大脑控制住了嘴巴,如果说给他听,影山肯定会觉得我在提醒他加强锻炼吧。
虽然脑电波对不上,但已经可以对上了。
我指了指他的桌子,说:“好多巧克力。”
影山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桌面,点点头,紧接着脸上出现了极为清晰的苦恼,“如果有这么多人可以来看排球就好了。”
我被他的排球脑发言逗笑,“大家喜欢你不就有希望去喜欢排球吗?”
“啊……是的!”
影山像是被点醒了,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随后又把桌面上的巧克力整齐地整理好,装进包里。我就这样看着影山飞雄,听他说什么巧克力太多了要放进冰箱,虽然吃不完但不能浪费。
正当我准备表示认可,他突然又没头没脑地开口:“今天早上田中前辈对我没什么好脸色,我还在想是为什么。”
我没搭话,只是偏过头看着他笑,手心逐渐冒出的汗却悄悄暴露了我的心思。明明早上的光会把整个教室都照得明亮,我却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蓝色的眼睛又一次展露在光下,深蓝变浅,又变得亮晶晶的。
墙角的积雪是什么时候融化的?又是因为什么而融化的?
大概是此时此刻,因为影山飞雄。
所以我被他的眼睛蛊惑,一不做二不休,从桌兜里掏出了一个绑着蝴蝶结的手提袋,犹豫再三还是转身,把巧克力递到了影山面前。
“我也有要给你的,”我顿了顿,补充道:“巧克力。”
影山愣了一下,迅速双手接过,“……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局促的氛围似乎已经从头到脚把我包裹住。我抿了抿嘴,不敢看他的脸,小声说了句“不客气”,就想回去。
只是影山的反应更快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单纯地没有察觉到,还是感知太敏锐所以先行狩猎,“是友情……”
我没等他说完就点头,“友情巧克力,谢谢你,跟你认识这段时间特别开心。”
我本身就是抱着友情的想法送出去的,虽然是手工的,虽然还搞了漂亮的包装,虽然我很局促,但绝对不是被他的美色诱惑才出此下策。
心中的妒意燃烧起来又熄灭,因为没有勇气认清自己的想法,就这样沉寂,以友情巧克力的名义。
我没看到影山飞雄略带失望的眼神,已经沉浸在自己终于送出去的喜悦里无法自拔。在我没能察觉的身后,影山再次把那个袋子从桌兜里拿到桌面,仔细看了看,小心地把巧克力拿出来又迅速放了回去。
他伸出手,想把前面的人叫回头,想表达一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却也没能行动。
为什么呢?搞不懂。
我不知道影山飞雄是不是喜欢巧克力的口味,只是依稀记得上次给他递草莓味的糖他没有抗拒,想来应该也不会讨厌甜食。在我看来,也许他收到名为友情的巧克力也会开心。
以至于三月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粉色的吧啵酱。
是叫吧啵酱吧,那个春高的吉祥物。
“那个……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这个送给你。”影山把那个可爱小东西放到我桌面上的时候如是说。
我点了点头,和面前这个大眼睛的家伙对视,发自内心地认可,“很可爱,谢谢你!”
他长舒一口气,感觉比当时送巧克力的我还要紧张,就连轻微上扬的嘴角也被我捕捉到。我拿起吧啵酱头顶的挂绳,把它挂到了制服包上。五颜六色的挂饰混入了新的角色,就像我们并不完全重合的喜好与人生。
我突然看到影山桌子侧面挂着的包上也有一个吧啵酱,他是什么时候挂上的?薛定谔的猫只有打开盖子才能知道它是死是活,影山包上的挂饰只有看到了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明明完全不相符,却又和谐地出现在同一幅画面。
挺可爱的。
我是说影山飞雄。
03.
“感觉春假过了以后的日子都好快,学校里的活动也太多了。”
“嗯。”影山站在我书桌旁边,一只手拿着一盒牛奶递到嘴边,另一只手递了盒酸奶放到我面前。
他见我没有动作,主动把纸盒上的吸管拆下来,熟练地插好,递到我手边。这类场景近期在我们之间演练了很多次,我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转为有恃无恐,甚至还会嚣张地指使影山飞雄把各种饮料送到离我更近的地方。
我从桌子上抬起脸,对他笑笑,“谢谢你——”
“文化祭你这次要担任执行委员吗?”影山问。
我点点头,“抽签抽到了,啊对了,你有什么建议吗,高中最后一年的文化祭。”
影山飞雄问:“什么建议都可以吗?”
“等一下,”我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我想听的,率先摇头阻止,“排球对抗赛不可以。”
“啊……”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一脸失望啊?
不是刚从国家青年队集训回来吗,实力差距很大的好吧。我怎么记得上高一的时候影山飞雄的风评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还在期盼班级对抗赛啊!
这边的话题还没聊出所以然,我就听到同为执行委员的木村叫了我的名字,“班长说她今天没有其他任务,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我心中熊熊燃烧的责任感被激起,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书包就离开座位,“抱歉影山君我先走啦。”
他不会介意刚刚还没结束的话题吧,大概。
与白昼拉长相对的是逐渐升高的温度,曾几何时堆积着雪的背阴处都长出来了几颗小草,它们奋力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就这样在小小的几平米土地度过了四季的一半。
路过排球部的时候我发现高一高二的后辈们已经在收拾东西,我靠近门口,发现熟悉的人还在体育馆的角落进行自主加练。同级的日向和山口在说些什么,影山没有加入,而是走到一边的凳子上拿起水瓶。
我以为影山飞雄不会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更何况我是躲着人群才看到他,没想到自己下一秒就和他对视上。他似乎被吓到了,喉咙里用来补充水分的液体变成了带有杀伤力的武器。
“咳、咳咳!”
山口先一步帮他拍了拍背,问:“你没事吧,怎么了?”
影山对他摆了摆手致意,没想到日向和月岛罕见地统一战线站到一边,上下打量着他。
日向有些难以置信,问:“你是不是偷偷加训了?所以才心不在焉的。”
但很明显,月岛在这时的观察力更惊人。我还在揪着衣角看影山飞雄到底怎么了,他就已经向身边的队友指了指我所在的方向,假装刻意地说:“我记得那位同学好像是王者的同班同学吧,难道是看见她才……”
刚刚被呛红脸的影山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被他说得脸上又染上了奇怪的颜色。我离得远,听不清楚他们对话的具体内容,只看见一个个子高的后辈和山口熟练地一人拽住一个,火速把月岛和被“挑衅”的影山分隔开。
刚刚落后一步同为执行委员的木村这时也赶了上来,错失和影山飞雄说话的机会后我也不再强求,便转身离开了体育馆。
木村问了我一些事,随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太晚了。”
“谢谢你,不用啦,我在等人。而且家离得很近,没关系。”我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只是我拒绝的话音刚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好衣服的影山就跑了过来。我只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他拍了我的肩。
我侧过身看刚赶过来的影山飞雄,想问他刚刚怎么了,却被他抢了说话的机会。
“我送你回家。”
那边的木村对我们摆了摆手,我无法,只好和影山飞雄一起走。
虽然是第一次一起离开学校,但我们之间的氛围很少这么奇怪。我视线里的影山像个生气的河豚,哪怕天色暗了下来也是气鼓鼓的样子。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跟在我旁边,让我莫名想起了我们刚熟悉起来的时候。
我想找话题,但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其实比起尴尬,更多的是紧张。手心的汗又悄悄出来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发烫,哪怕周身温度并不高,出来的风也是带着些许凉意,我还是觉得有些燥热。
直到走到靠近我家的那条路,影山飞雄才破天荒地开了口。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停下脚步,反问他:“你很在意吗?”
“……没有。”影山沉默了一瞬,小声地吐出几个音节。
我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酝酿的紧张都像是烧开又倒掉的水,“你不在意的话,那我不跟你说了。”
说罢我就向前迈步,没想到下一刻身后的人就伸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声音随着动作传到耳边,也传到我心脏的最深处。
“那个,抱歉!刚刚在撒谎。我,其实我很在意!”
耳边是风声,被激将的少年从身后走到靠前的位置。但他没有松开拉着手腕的手,只是任由他的体温通过接触的皮肤传到我的感官神经。
我没有挣脱,“木村君在问我应该送女朋友什么礼物啦,他都要走了又回来问我需不需要送我回家。”
影山飞雄追问道:“那,那你跟他说的什么?”
我继续向前走,气鼓鼓的河豚终于放了点气,乖乖地在我身边等我的回答。
“我说我在等人。”
正当我犹豫是不是该打破这个暧昧的氛围,甚至捅破窗户纸时,熟悉的家像救赎之门一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轻轻挣脱他的手,说:“啊,我到家了,再见影山,明天见!”
落寞的河豚变成了被抛弃、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等我吗?”
04.
高中最后一年秋末的文化祭,以“鬼屋”为中心,被全班同学一致通过。
但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怕鬼,只是执行委员要在顾客来之前确认每一处细节,我有点不太敢而已。一次又一次确认细节后,终于迎来了正式版本。我抱着“反正是熟悉的同班同学”的想法,终于下定决心回到教室,没想到在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和刚出来的影山飞雄正面碰上。
我被他吓了一跳。
因为太帅了。
从那天一起回家至今,我们好几天没说话。每次不是我故意避开他的眼神,就是影山飞雄冷着一张脸迅速回避。其实根据我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那大概是他不敢主动说话。但这个情景难道是要一个青春期的女高中生主动解决吗?
于是,我看见他也是尴尬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影山飞雄那天的意思,但大概也能猜到自己每次逃跑的样子都十分狼狈。我们一起沉默地回到教室,钻进布置好的教室里。我按照自己被安排的位置站好,准备披上幽灵的白袍子。
“嘎吱——”
客人来了,我正准备吓人时,影山飞雄从我旁边的黑黢黢的角落里也钻了出来。他头顶那个代表鬼的三角总让我联想起什么滑头鬼,明明引人注目却又没被注意。直到被吓到的人离开这个拐角,我才发现是自己太紧张,都没注意到他一直在身边。
我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影山也是。我们听到对方的叹气声又相视一笑,这一刻,之前什么尴尬无措全都消失,我才想起来,我和他关系好会变熟,只是因为和他相处的时候很舒心。
我们蹲坐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为制造氛围而安装的昏暗灯光下,影山飞雄的蓝色眼睛就像夜晚的大海。抬起头,感光度极差的眼睛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眸子里明暗交界的地方。
从影山飞雄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影山戳了戳我的手臂,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场合,又怕声音太大影响到其他人,于是他用气声说:“你现在好像藏在塑料袋里的猫,但我遇到的猫都不太喜欢我。”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小声说:“我不是猫——”
我不是猫,猫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突然又有人路过,错过吓人良机的我们反而被脚步声晃了一枪。一层布之外的人因为黑暗提到了某处柜子而发出声响,我被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向面前人的位置靠近。
影山第一时间伸出手,把差点摔倒的我扶住。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我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到他怀里,但我不想后退。
心跳声越来越大,心跳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我向前倾,从正面靠近影山飞雄,又在距离他的脸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转向他的耳朵。鼻腔里是十八岁少年身上洗涤剂的香气,手臂接触到的是他温暖的皮肤。
“飞雄君,我不是猫哦。”我又一次说。
影山飞雄惊讶地看向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他的名字而非姓,我以为他会纠正,没想到他也喊了我的名。
影山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笨拙地凑上前,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在我耳边低语,“为什么不是猫?”
“你说了啊,你遇到的猫都不太喜欢你。”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的又是什么声音呢?
是加速的心跳。
05.
文化祭破开了温度转换的最后一层屏障,也以另一种方式快要撕开我和影山飞雄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纱。从那天开始,闲下来的我偶尔也会在教室等排球部训练结束的影山飞雄一起回家。
春高县预赛结束后的影山更忙了,忙着集训,忙着合宿应对一月的全国大赛……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如上半年多了,我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许前所未有地被拉近。某天放学后我躺在床上,突然感觉天花板变成了投影的幕布,专门播送着我脑海里自己和影山相处的记忆。
我想起文化祭结束后的那个黄昏,我们一起走在乌野附近的那条河边。时间流逝,一前一后的影子也被拉长。
我想问他以后想做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来这个人对自己人生的规划太清楚了,清楚到不用他表达我就已经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坐在草地上,对着西边昏黄的光举起手,说:“我想去东京上学。”
影子落在我的脸上,我却只察觉到影山飞雄顺势坐到了我旁边。
“如果我们都在东京的话,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他学着我的样子,把手举起,我扭过头,看见光避开手的形状打在他身上。平日身上带着刺的人也被温暖的光软化,变得健谈。
“会吧。”我从原地站起来,“看在英语笔记的份上,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影山飞雄也跟着站起身,熟悉的拉扯感从手腕传来,只是这次不同于那次“误会”,他轻轻地,温柔地,只是落在那里。
“小心。”
我才意识到自己旁边的草地有一处凹陷。
什么嘛!
高中最后的时间过得太快,昨天树叶才刚刚变成黄色,今天就全掉光了,明天又有可能到处都是雪。我和影山就这样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算遥远地相处着,直到他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全国大赛结束。
东京体育馆,耀眼的灯光,奖杯,新一年的巧克力……四季过去了,我们好像停在原地,又好像和前一年截然不同。
三月,又是樱花盛开的日子。
影山飞雄一早给我发消息,说毕业典礼结束后希望我在教室等他。我忐忑不安地从窗户看着楼下的人群,想从中捕捉到他的身影。
突然,教室门被打开,比影山飞雄的脸先出现的是一捧花。
整齐的黑色制服和五颜六色的花束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我叫影山之前,他的脸也跟着探了进来。
“那个。”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比嘴更快的是先一步鞠躬的动作。
影山两手捧着花束的底部,把花开得最漂亮的角度送到我眼前。这是属于我的,少有的低头的角度。他剪短了的头发整齐地趴着,乖乖的,只是紧闭着的嘴和并不平稳的呼吸起伏出卖了少年的心情。
我连忙接过花,却没想到他死死抓着也不知道松开。事情已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本应互诉衷肠结束暗恋的规划因为表白的人过于紧张而陷入混乱,我尝试着从他手里抢,却没能拿到手。等他意识到时,我们本来青春而美好的表白场景已经变成了争夺花束的混战。
影山飞雄抬起头,“如果要拒绝……嗯?”
他的脸上苦哈哈写满了委屈,我都能想象得到这人内心活动是什么。
我看着他,“送给我的花为什么不松手,我可真的要拒绝你了!”
“啊!对不起……”
紧张的心情随着乌龙事件一哄而散,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影山把他凳子拉来,坐到我的旁边。
我目不斜视,“笨蛋。”
影山飞雄的声音倒是压得很低,隔了很久才回:“我不是笨蛋。”
“笨蛋才会忘记把花给我。”我反驳。
影山飞雄凑过来,抓住我靠近他的那只手,强迫我扭头看他的眼睛,“我只是以为你不会答应我。”
深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出现在面前,记忆里的很多场景和这一刻都重合。我迅速侧过头,不敢直视他,但嘴上说着:“如果不是我害羞怎么会让你主动!”
影山伸出手把我的脸摆正,带着强制的意味达成对视,“你在说什么?我更喜欢你当然是我主动了!”
我大概是被他的脸迷昏了头,下意识凑上前,只是这次没有在十厘米的位置转向,而是径直把嘴唇落到了他相对应的地方。和想象中不同的柔软触觉让我像触电一样迅速离开,做完坏事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昏了头。影山却伸手拉住了我,离开的动作被制止,青涩的接吻被延续。
直到满脸通红,我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
“笨蛋飞雄,我才是更喜欢你了。”
温柔的光洒在教室,落在我们身上,穿过花束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四季的影子。
春夏秋冬,有你在的春夏秋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