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石头》此苏

48、童话

　　与小鳐鱼喜欢打电动的富裕童年不同，姜晴那略显寒酸的童年所幸还有妈妈与童话书的陪伴。

　　在他读过的众多无聊童话故事里，有一个略显扯淡的《彩虹仙子》让他印象非常深刻，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从前有个小男孩非常喜欢彩虹，传说若是有人能找到彩虹的尽头，那么慷慨的彩虹仙子就会帮忙实现他的愿望；

　　可在期盼的雨后，每次彩虹都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时候是山的那头，有时候又是海的那头；

　　小男孩历尽千辛万苦出门绕了一大圈，最后得出规律，发现下一次彩虹的尽头将会出现在某个坐标点；

　　等他好不容易到达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坐标居然是自己的家，而所谓的彩虹仙子则是自家后院经常跑来偷鱼的调皮小野猫；

　　一只嘎吱嘎吱忙着偷吃小鱼干的野猫……

　　“搞什么鬼……”小姜晴气得把童话书摔在地上：

　　“彩虹仙子怎么可能会是一只小野猫，这作者也太敷衍小孩了吧！”

　　可现在这么一回想：是小猫的话，也其实好像不是不行。

　　姜晴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鳐鱼的世界里打转，仿佛从来没有走出去过，或者这么说吧——

　　自己这些年一直在追逐的色彩，居然都来自鳐鱼：

　　那家伙就像是天边的彩虹，每次都以为自己能抓到的时候，一眨眼却又会出现在更远的地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只调皮的彩虹仙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一闪而过，奶茶里的冰块早就化完了，剩下的都是些寡淡无味的兑水混合液；

　　吸管“卡拉卡拉”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底，发出恼人的噪音。

　　姜晴在心里捉摸着：鳐鱼与彩虹小野猫到底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坐在一旁的鳐鱼浑然不觉，美滋滋地边与姜晴贴贴，边专心致志地捣鼓那个廉价的小玩具。

　　话说，两人间这距离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姜晴上一次遇到这么粘人不乐意自己呆着的生物还是流浪的大黄，敢情鳐鱼在这方面是与大黄同一类型？

　　恍惚间，他盯着杯底里那颗无法被吸上来的孤零零的珍珠，脑海里居然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开始吵架：

　　小姜晴：快走啦，难道上次被拒绝还嫌不够吗！

　　彩虹仙子：诶！小孩子怎么懂谈情说爱的，这叫拉扯——这是大人的小把戏~

　　小姜晴：不是说好了要逃跑吗！怎么跑来跑去都有这家伙……

　　彩虹仙子：这就是缘分啦，你还小你不懂。

　　小姜晴：这家伙真的是蠢得无药可救，不要听他的！

　　彩虹现在：再说了，后来接吻的时候大家不也都非常享受吗……

　　小姜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没完没了的，姜晴晃了晃脑袋把那两个声音都甩出去，顿时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是鳐鱼在一旁摆弄廉价小乐器的声音现在听来格外刺耳。

　　对啊，这家伙后来不也没有拒绝吗？姜晴心想。

　　他又想起了那天接吻时这家伙湿漉漉的眼睛，像森林里冒着大雨逃窜躲避猎人追击的，受伤的小鹿；

　　多么惹人怜爱多么让人心动……

　　但真的一旦问出口后，这家伙却又说什么“不知道”“等我想想”之类的无聊话术打发自己的一片真心，真是可恶至极。

　　习惯了当毫无存在感的小跟班，姜晴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真搞不懂这家伙，也搞不懂自己。

　　或许说不定真的还有机会？要不再主动一次看看吧——

　　想罢，他伸出手直接按住了玩具的琴弦；追寻灵感被打断的鳐鱼不解地抬头正好对上了姜晴一脸认真。

　　“完了完了，自己又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鳐鱼开始惊恐地回忆最近的相处，企图在日常中寻找答案。

　　但很可惜，找错了方向——

　　“你想得怎么样了？”姜晴开门见山，直白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没有正式回复我。”

　　“？”

　　鳐鱼脑子被迫转得嗡嗡作响，拼命回忆：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对，如果已经明确拒绝了的话，自己怎么还会这么若无其事地，厚脸皮地贴上来；而姜晴好像也不大在意，甚至有些享受的样子？

　　本来是只需要顺水推舟，随便回答个"YES"就好的事情，可鳐鱼脑子里那个被他称为“理智”的家伙在拼命唱反调：

　　“现在这幅德行怎么配得上姜晴！”

　　“不是说好了要站上舞台才告白吗……”

　　“太差劲了你，没人喜欢这样一无是处的你……”

　　在那些自我贬低的话里头，鳐鱼感觉“自我”越来越小甚至最后缩成了一只小小的毫无用处的毛毛虫；

　　结果，只能在姜晴期盼的眼神里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个“那个……我？再等等吧……”“你……我……”之类的不成语句的话。

　　鳐鱼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个什么鬼，只是太害怕会把事情搞砸，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有的话倒还不要迈出这一步……

　　听到这个不太让人满意的回答后，姜晴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把奶茶杯捏得咔咔响——

　　这家伙是在溜我吗？

　　这家伙就是在溜我！

　　姜晴没料想到再问一次居然也是这个回答，一时间居然有些沉不住气——

　　他参与“钓鱼大赛”已经有些年头了，明明一直都非常有耐心地等待机会；

　　一直在岸边默默蹲守甚至饵料都撒了半吨，窝都快打上天了，这蠢鱼明明自己咬钩却非要折腾着往水里蹦跶！

　　真是气人，他气得险些撒竿就走。

　　所以，这蠢鱼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是姜晴罕见的生气了，虽然只是一个劲地生闷气咬吸管，却也只是在气自己，他可舍不得迁怒于鳐鱼。

　　他别过头，表示不是很想看到鳐鱼的脸。

　　发现自己说错话的鳐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明明只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求上进一直在原地打转才会配不上这么好的姜晴……

　　这下要怎么补救才好呢——

　　“我们……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原来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好朋友？

　　“不是，我是想说，我想再认真些……”

　　“！”——你说我现在不够认真吗！

　　在姜晴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鳐鱼把自己越抹越黑，最后丢下一句：

　　“你再等等我，等我准备好……”

　　话没说完就抓着背包带夺门而出，半响又发现不小心把店里的尤克里里带了出来急急忙忙跑回来归还，一来一回还差点撞翻门口的无辜盆栽。

　　眼下这情况无理取闹的人反倒更像是姜晴，不明真相的店员们纷纷对落荒而逃的鳐鱼投去同情的眼神。

　　“不是，话说最后那句到底是几个意思？”他被整糊涂了。

　　这不纯纯自讨苦吃吗——

　　姜晴闷头就把吸管咬成扁的方的椭圆的三角的，气来气去终归是气到自己头上：好好地怎么就多嘴了呢，倒还不如等鳐鱼自己想起来主动；

　　都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会！

　　而鳐鱼这边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要静下心来，还需要再努力一点，找到真相才行！

　　落荒而逃的鳐鱼窝囊地蹲在某便利店门口啃冰棍，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

　　与此同时，倒霉蛋周二正好在附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

　　“啊！苍天啊！我为什么要接这么多活，现在根本干不完啊！”周二哀嚎着。

　　细数一下这家伙手里的业务：

　　本月街头KPI没达标，方老大要的报告还没整理，花师傅的拍摄作业还没交，蓝老板的兼职也还没开始搞，甚至老大派发的追踪任务还没个头绪……

　　干不完的活就像是五指山一样压着周二，让他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更糟的是，这个月的业绩还差得远，其他“同事”已经开始不满了；

　　后果就是每次早会那些家伙就逮着自己说，搞得现在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翘班去忙其他事情。

　　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周二真的很想报一个“时间管理大师”的班，或者“再向上天借五百年”之类的。

　　“总而言之，先一个一个解决吧……”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见前面有个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的倒霉家伙。

　　“诶！破绽百出！”——好机会。

　　周二悄悄摸上去等待时机，恰巧那人起身准备丢垃圾；于是他一个走位闪现到背包后正准备伸手……

　　“咳咳……”

　　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周二一手拎着拉链头一边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怎么会是这家伙！

　　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遇到鳐鱼——

　　他甚至还没时间去淡忘掉之前那场“荣誉之战”，鳐鱼的无敌回首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鳐鱼这时候也是正气头上，刚好周二撞上了枪口：

　　一想到之前那些过节，这下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了。

　　“好久不见啊，周日？”

　　鳐鱼低眉看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周二的手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拉链。

　　“额，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走一步……”

　　话还没说完周二转身就跑，气急败坏的鳐鱼在后面紧追不舍。

　　“你给我站住……”

　　“……”真要站住的话说不定又要挨打。

　　这回周二不敢硬碰硬，怀里还抱着花衬衫借给他的贵重相机：这玩意儿摔坏了自己可真赔不起呢。

　　明明刚刚才看完方老大给的LIVE视频，周二对鳐鱼印象还是蛮不错的，可转眼间就又要挨揍——

　　我要收回刚刚附和蓝老板说主唱大人很帅之类的恭维话！一点都不帅！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明天还要找睁眼瞎算算才行。

　　慌不择路间，周二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某个拐角居然一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二手。

　　“跑什么呢？”刚刚又换了个新发型的二手皱眉问道。

　　“老大！救命啊！”见状周二赶紧躲到二手身后。

　　看到周二停下，鳐鱼猛地刹住脚步，一个没留神差点撞进二手怀里。

　　跟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古龙味，修长有力的手臂挡在面前；

　　鳐鱼低头：那双手骨节分明足够修长，一看就是弹琴的好手，只是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可惜了。

　　心里还没可惜完呢，抬眼就正好对上二手不悦的目光，那家伙张嘴居然跳出了句：

　　“好久不见。”

　　二手在心里暗自叹气：这家伙，终究是找上来了。

　　他本想再多争取些时间，多和姜晴相处几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南城还真是个风水宝地——鳐鱼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