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神传》月色妖娆

129、第一一九章 云踪杳渺

　　龙战抱着君凌大踏步的出了花亭，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回寝宫继续研究“所有权宣示”的问题，可自花园入口处却传来燕十三焦急的呼唤，那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竟顾不得等待侍卫一层层的通传，一路硬闯进了花园。
　　君凌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跳下龙战的怀抱，望向神色与衣着皆很狼狈的燕十三。燕十三自小接掌家业，虽是女人却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若不是发生大事绝不至于如此慌乱。她迎上前一步握住燕十三的双手，竟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
　　燕十三顾不得自己到底打断了什么好事，只涩涩的说了一句：“云裳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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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凌望着眼前已经化做一片焦土的醉红楼，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说，只是一张口却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她试了几次，只觉着喉咙堵得难受。
　　自从进入金城安顿下之后，她与众人皆忙着政事军务不可开交。相对于不精此道的云裳便闲了下来，见着身边的这些朋友每日忙的恨不得生出个分身，而自己也实在帮不上什么，便告假说要回金城里的醉红楼窝个几天。君凌当即准了，还想着等自己闲下来的时候也到醉红楼来放个小长假，央求着安叔做些拿手的菜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的胃。但没想到不过几日，醉红楼已经付之一炬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始终陪在身旁的龙战一见君凌的神情，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扶着她肩将她僵硬的身躯揽靠在怀中，替她问出了疑问：“谁能说一说事情发生的经过？”
　　金城的城防以及巡查皆归燕十三与追翼主管，所以对事情经过知道最详细的莫过二人了。
　　此刻的燕十三在丈夫追翼的安抚下已然平静下来，她开始沉声叙述：“昨晚我与追翼处理军务直到今日天将要亮的时候才准备睡下，可还没有躺下就有人来报，说是醉红楼忽然起火了。我以为只是醉红楼的伙计不小心失了火，云裳人手不够所以派人前来求援，也就没太在意，只先派了一小队人先来支援救火，这才与追翼换了衣服不忙不慌的过来。可到了现场才知道，火势之大出乎我的意料，楼里楼外都被泼了桐油的。我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一边加派人手救火，一边派人在城里寻找云裳。可直到我们刚刚将火扑灭，也没看见一个醉红楼的伙计，更别说是云裳了。”
　　这么大的火，云裳却始终没有露面，难道……
　　君凌深吸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声音却不自觉的颤抖：“里面……可有云裳的尸体？”
　　一身灰污水渍的追翼摇头，答道：“没有，里面只一具烧焦的男尸。我查看过了，应该是一直跟在云裳身边的安叔。被焚之前就已经死了，致命伤是胸前的一掌，肋骨尽断，心肺俱碎。”
　　“再没有其他人？”龙战望着尤冒青烟的废墟一皱眉，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没有。”
　　也是匆匆赶来的范天色由沈玉楼陪着站在一旁，脸色也很不好。她肃声道：“醉红楼里那么多的伙计一夜之间都失了踪，一场大火却只有安叔被烧死了，可见绝不是意外。”
　　绝对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但会是谁呢？是云裳的仇家吗？可云裳有仇家吗？迷津渡里八面玲珑的红娘会与什么人结仇？即便是有仇家，是多大的仇恨竟要杀人焚楼？又为什么直到今日才来寻仇？就算是寻仇，以云裳的武功也绝不可能乖乖就缚，连点儿蛛丝马迹也没留下？更何况是在金城之中，她完全有机会向众位朋友求助的。
　　君凌挣出龙战的怀抱，使劲儿挺了挺身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些。她道：“我现在就去找云裳。”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开始找人。只要找到云裳，一切皆可水落石出。
　　“不行！现在的你不适合做任何事情！”龙战一把拉回已经完全丧失冷静的君凌，然后不待她反对，立刻做出安排：“连城，马上下令关闭四方城门，顺便查问一下最近几天里有什么特别的人进出过金城；燕十三，调动两队禁卫军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云裳以及醉红楼的伙计们；追翼，你则再带一队禁卫军走访一下醉红楼附近的街坊邻居，以及昨天晚上所有在醉红楼里吃过饭的人，看有没有人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龙战有条不紊的分配任务，面容上是一如既往的安稳如山，他的沉着正是此刻最好的安定剂，大家因为云裳失踪而惶惶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被点名的三人领命而去，其余众人也都跟随龙战回转王宫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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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战一路拥抱着君凌回到王宫大殿之上，将她安放在龙椅上坐好之后亲手倒了杯热茶来放在她的手里。他轻抚着君凌苍白的几近透明的面容，不掩心疼。君凌看似大而化之，对自己常常忽视不在意，但对朋友的安危却甚是看重。尤其云裳与她曾经共过患难，感情更是非同一般。对于云裳的忽然失踪，她显然已经关心则乱。
　　“你别太担心。废墟中不见云裳的尸体是件好事，证明她还活在世上。只要活着，我们终究会有办法找到她的。”
　　君凌摇了摇头，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安叔是自云裳还在迷津渡时就跟在她身边的老人，虽是主仆，但云裳一直待他如父亲一般。而安叔的武功并不含糊，如今却被人一掌打死，足见对方武功之高。云裳眼见着安叔被杀，竟又放任安叔的尸身被火焚毁，可知她当时已经是自身难保了。龙战，我有不祥的预感：云裳这次遇到大麻烦了。”
　　不知怎的，君凌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当年众人一块儿逃出迷津渡时，云裳坐在船头默默哭泣的一幕。那是她见过的云裳唯一的一次落泪，脆弱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伪装，一声声的只嚷着放弃。她放弃了谁？抑或是谁放弃了她？君凌试着回想，却发觉自己竟对云裳的过往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云裳从何而来家住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家人在云梦，更不知道她一孤身女子为何要在迷津渡里卖笑为生。以她的年纪是否成过亲？是不是也曾有过喜欢的人？君凌从来没问过，云裳也从来不说。
　　云裳的失踪一点征兆也没有，难道与云裳不为人知的过往有关联？
　　一旁的龙战也眯起了双眸，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纵火之人的确不简单，就在有龙角、凤翼坐镇的金城里放了这样一把大火，并且掳走一个大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想是并不将龙角、凤翼的名头放在眼里，恐怕其中还有示威挑战的意思。即使真的是云裳以前的仇家，也绝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放眼整个西陵，会是谁有这个胆子呢？
　　大殿之上，众人各自思量着谁也没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沉闷而又压抑。直到日已偏西，出去寻找线索的三人陆续进了大殿。
　　“怎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君凌不禁霍的站起身来，渴望的看着疲惫不堪的燕十三。
　　燕十三摇头，表情越发的凝重。“我带着人仔细搜查了全城，醉红楼的伙计竟然一个都没找着，更别说是云裳了。”
　　追翼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真是见了鬼了！昨天一整天，醉红楼就没开业。大家都以为东家有事，谁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和人。等到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熊熊的烧起来了。”
　　“也就是说，人已经不在城里了。”对于这样的结果，龙战心中早有预料，现在就看连城的回报如何。“连城，你呢？”
　　连城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禀大人，属下去了四方城门查问，北门的守卫说今早丑寅交更之际，有一小队人马拿着龙角大人的令牌要求出城，说是执行特殊任务。守城的将士验明了令牌真伪后，即放他们出了城。”
　　自入主金城以来，为了防止金础余党滋事作乱，所以龙战实施城禁。头更天之后城门关闭，除有城主颁发的龙纹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龙战闻言不禁皱眉：“我并没派任何人出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令牌？”君凌惊叫道：“他们拿得定是云裳手上的令牌！云裳定是被这些人挟走的。”
　　当初，龙战给追翼等众人均发了统一制式的龙纹令牌，以便他们可以随时出入金城处理事情，不必受城禁所限。云裳手上自然也有一块，只是不常用到罢了。其余拥有龙纹令的人都在这大殿之上，那些人出城用的必是云裳的令牌无疑！
　　有了线索，憋闷了一天的众人也都是精神一振。
　　君凌急切的追问：“他们有多少人？如何装束？去的是哪个方向？”
　　连城如实回答：“据描述共有十来人，皆是黑衣打扮，不论人、马皆很魁梧。其中有一人被一名男子揽在怀中用黑纱遮着，看不清面容。因他们有龙纹令，所以守城的将士也没过多盘问就放他们出了城。这群人出城之后，径自往北去了。”
　　“我立刻去追！”君凌起身就往殿外走，想着流火乃是当世神驹，以它的脚程或许可以追上这批掳走云裳的贼匪。
　　“不可！”龙战飞身拦在君凌的面前，止住意气用事的君凌。“如今西陵大乱未定，我们的敌人处处皆是。你单身一人出去寻找云裳，不仅找不回云裳，恐怕连自身也难以保全。”
　　虽然他们已经成功的接手了金础的七座城池，但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西陵其他诸侯皆会对他们俯首称臣。外面多得是野心勃勃，急于取代两人的城主诸侯。而他们更不知道派了多少细作在金城之中监视着圣域军的一举一动。一旦被他们得知君凌独自出城寻人，恐怕立时便会招来铺天盖地的追杀。
　　明知道龙战说的都对，但君凌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既然有了线索，我不能坐视不理。也许只因为我们晚这一步，云裳就会丢掉性命也说不定。”
　　龙战分析：“这些人既然大费周章的带走云裳，就说明并不会轻易杀了云裳，所以你不必太过焦虑，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我怎能不心焦？”君凌闭上眼，锁住即将滑落的泪。
　　自迷津渡一见投缘以来，云裳放弃了辛苦经营的醉红楼与她远走桑阳，一切从头开始。虽然总是一副见钱眼开的吝啬面孔，但君凌却知道对身外之物看得最淡的便是云裳。对于君凌，她从来都没有计较过自己的得失，也从来不曾质疑过君凌的决定，她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君凌而不求回报。两个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笑弄风月长醉当歌，比朋友更要亲厚的感情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如今云裳出了事，君凌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所谓关心则乱，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龙战轻轻拍了拍君凌的肩膀，心中因她的疼痛而难受。君凌这样惶然无助的神情，龙战只在她初来云梦的那段时间里看见过一次：她因为想家，醉酒之后哭倒在他的怀中。当时的他是怎样想的？这个女人的泪是珍珠，绝不应该轻易洒落，每一颗都弥足珍贵啊……
　　“莫离，现在由你骑着流火自北门前去追踪那伙黑衣人。如果云裳确实在他们手中，记得在云裳性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不要轻易暴露行踪，至重要是探查对方的身份以及与云裳的关系。待一切查探清楚，立刻飞书回报，我会在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增援你营救云裳。”
　　莫离没有应声，径直望向君凌。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沉默如同哑巴的大汉只听从君凌一个人的吩咐，没有君凌的首肯，就是龙战也绝差遣不动他。
　　君凌自然明白龙战为何独独要莫离去办这件事。若说除了龙战之外，她最信任的人必是莫离无疑。有莫离代她去追踪云裳，确实可以叫她放心。所以，她点了点头。
　　莫离仍旧没有说话，只转身出了大殿。不过君凌知道，他一定会寻到云裳的。
　　龙战接着下令：“燕十三，你继续派人再去寻找醉红楼的伙计们，城内没有就去城外找，我一定要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追翼则将安叔的尸骨捡出来妥善安葬，需要什么直接去沈玉楼那里领取就是。连城，即刻加强城中的防卫，每两个时辰一队的巡逻改为一个时辰两队。”
　　“是！”三人再次领命而去，并没有因为一日的疲惫而稍缓步伐。
　　望着怀中微闭着双眸的君凌，龙战暗自叹息：云裳，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