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海阅

112、第 112 章

　　如果想要防止被露娜察觉的话，躲在暗处时要闭上眼睛、仅靠听觉认知周围才行。

　　所有人……不，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不知道露娜的这一秘密才对。

　　这个秘密，也许是从辉夜那里听来的吧？

　　但这么做的话，对辉夜的好处又是什么呢？露娜一时想不清楚。

　　不过，露娜坚信自己的推测是没有错误的。

　　在露娜进来“树屋”之前，这个屋子里发生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的才对。

　　（果然如此啊……）

　　当露娜抬起头打量“树屋”的“房梁”或者说“天花板”的时候，幻日也随之跳了下来。

　　以不会飞行的人类来说，幻日跳下来的动作算得上极为轻盈敏捷了。

　　看上去，就像类似猞猁或是雪豹的“猫科动物”从高处跳下来一样，在姿态与动作上简直是可圈可点。

　　如果做出这种奇行的家伙，是与己不相干的人士的话，露娜说不定还会为他鼓掌或是喝彩呢。

　　但对象是幻日的话，显然就不会有这样的“好处”了。

　　此时，露娜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幻日跳下来的时候，本来是半蹲的姿势才对。

　　但是，也许因为露娜一直喜欢在“树屋”中采取跪坐姿势的关系吧？

　　幻日也很快转变了姿势，由半蹲转为了跪坐。

　　于是，幻日就这么制造了与露娜几乎相同的视线高度，双方也因此四目相对。

　　也许由于光线不太好的缘故，那双宛若海水般湛蓝的清明眼睛，此时看起来色彩居然有些暗淡了。

　　“之前，你就这么一直待在‘房梁’上吗？”露娜以有些冷淡、甚至称得上漠不关心的声音问道。

　　尽管那声音十分冷漠，但由于音质足够美丽的缘故，听起来依然非常迷人。

　　宛若静静掠过旅人耳边的北风一般，盈满了空灵的寒意。

　　“露娜小姐……”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幻日呼唤出了露娜的名字。

　　就腔调而言，幻日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

　　但是露娜无法藉由这些碎片式的信息拼凑出完整的故事，她的思绪只是一片茫然与混乱而已。

　　“你想说什么？”有什么想说的言语的话，还是直接说出来吧。露娜说道，“只是这样呼唤我的名字的话，我也是不可能理解的啊。我还不具备只是听别人呼唤我的名字，就能解析出他真实意图的想象能力呢。”

　　露娜的口气听起来是自信平静、镇定自若的，但在此时，这些都只是“演技”而已。

　　实际上，露娜对此时的状况真的很困惑。

　　自己的态度是怎样的，刚刚不是在辉夜逼问般的追问下表达得很清楚了吗？

　　露娜与幻日之间，是不可能长相厮守的关系。

　　就算不考虑“人神之别”这样的阻碍，单纯就感情而言，两人的羁绊也没有深厚到露娜想不顾一切去维持的程度。

　　如果要问“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话，情况还是有点儿复杂的。

　　露娜当然很喜欢幻日，这点她并不觉得羞耻、也不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

　　像幻日这样身材相貌堪称极品、脾气也算得上温和，而且对自己抱有一往情深的狂热憧憬的美少年，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也只能说明“幻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实而已。

　　而幻日整体的特征，也恰好都位于露娜兴趣癖好的“守备范围”之内。

　　但露娜对幻日抱有的情感也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幻日是露娜喜欢的类型，所以她才能认识到这份“喜欢”是多么不值一提的“普通”之物。

　　因为是“喜欢的类型”，所以“喜欢”对方，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所以，这份“喜欢”，也就完全没有“含金量”、并且应该经不住什么数量过多的考验。

　　正因为过程的“容易”缺乏冲突的缘故，所以，很容易就喜欢上的东西是缺乏价值的。

　　只要符合近似幻日的“条件”的话，对方不是幻日也可以喜欢上。

　　那么，喜欢上的就不是幻日的本人，而是“符合这类型的任何人”了。

　　幻日只是刚好出现在露娜的旅程之中，一个刚好符合“露娜喜欢的类型”条件的“”的存在而已。

　　反过来想，即使不是幻日，而是其他人出现在那个“位置”，露娜应该也会喜欢上他的吧。

　　所以，这种“喜欢”算什么呢？

　　若是当真的话，连露娜本人都会感到可笑。

　　露娜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份喜欢十分轻浮、简直等同于水性杨花。

　　倒也不是说，只有喜欢上自己不喜欢的类型，这种感情才是真正的喜欢。

　　但至少应该特别一点儿才对吧。

　　况且……“喜欢”难道是这种感觉的吗？

　　只是想要看着对方、想要和对方一起玩、想要和对方说话而已……这样的感情，难道不“幼稚”吗？

　　面对这样“幼稚”的感情，即使被命名为“喜欢”的话，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

　　虽然自己没有类似的体验，但是露娜在阅读小说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关于“一见钟情”的过程的描述。

　　如果对某人“一见钟情”了的话，就会产生周围的一切都明亮了起来、连色彩都变得光怪陆离的感觉。

　　抑或是，正好相反，一旦见到“命定之人”，整个世界、哪怕是周围的一切，都会变得黯然无光起来。

　　在那一刻能够看到的，只有对方的“色彩”而已。

　　应该会震撼吧，应该会惊讶吧，应该会……眩晕吧？

　　自己只看得到对方，对方也只看得到自己。

　　你的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也只有你。

　　在露娜看来，这种独一无二的宿命感、以及这种除你我之外皆是异质的排他感，才是真正的“喜欢”。

　　不，这已经不是“喜欢”而是“爱”了。

　　但是，叫什么都无所谓，露娜对“名字”抱有“漠不关心”的态度。

　　露娜和幻日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激烈的悸动感。

　　露娜甚至从来都没有在靠近幻日时，萌生过“心动的感觉”。

　　对露娜来说，幻日真的只是“玩伴”而已。

　　也许这种感情，甚至还比不上对冰露的感情浓厚呢。

　　至少，露娜是真的对冰露付出了许多。

　　但对幻日，露娜的态度却是总似乎有种可有可无的漠然。

　　所以，如果不遇到太多阻碍的话，露娜也许会把幻日视为朋友。

　　她会平静地对待他，一直到百无聊赖将双方分开为止。

　　但如果到了不得不抉择、不得不放弃的时候，露娜就会想要放弃幻日了。

　　并不是因为幻日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露娜对他不够“喜欢”而已。

　　对此，露娜甚至觉得愧疚。

　　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某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果”与“本质”了。

　　至少，露娜是这么认为的。

　　“请露娜小姐不要离开我，而是陪伴在我身边。”幻日此时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最开始，幻日看起来是很紧张害怕的样子；但此时的他，态度却是意外地坚定沉稳。

　　这倒是让露娜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但即使如此，她已经下定的决心也是不会改变的。

　　“这个，做不到。”一旦狠下心来，露娜便能坚定地予以拒绝了。

　　“不会做不到的。”即使被拒绝，幻日的态度依然十分镇定，他说道，“我不会祈愿‘神’无法完成的事情。况且……露娜小姐应该是‘有能’‘万能’‘全能’的存在。只是留在我身边的话，应该一点难度都没有才对。”

　　（你弄错的程度太严重了吧？）

　　（我何时有过那样的本领啊？）

　　“‘有能’‘万能’‘全能’吗？我并没有那样的本领。”露娜摇了摇头，以平稳的声音说道，“我的确是‘神族’，这一点没有否定以及被质疑的地方。但是，或许你对‘神族’的理解完全错误了。身为‘月神’的我，也只不过是拥有一些凡人不存在的‘神通’的‘超人’罢了。但相比‘主神’甚至‘创世神’那样真正而纯粹的‘神族’，我们‘月神’拥有的，只是听起来很厉害的‘虚名’而已。把我视为拥有‘神圣’特性的‘超能力者’抑或‘魔术师’比较好哦，真的把我当成值得被‘绝对信仰’的存在的话，你只会因此失望、受伤的。”

　　“我不会失望，也不会受伤的。我没有露娜小姐想象的那么脆弱。”幻日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露娜小姐，为什么要假定我非常容易失望与受伤呢？我本来就是比露娜小姐所想象的那种普通人，要坚定、热忱得多的‘狂信徒’啊。而且，我也一直都在试图向露娜小姐证明这一点，为什么露娜小姐、或者说‘你’……就是不明白？”

　　“我们在‘偶像’与‘信徒’之前的关系，曾经是‘朋友’，对吧？”露娜说道，“因为这一层关系，我不愿意欺瞒你。我到底有着怎样的‘底细’，在此已经告诉你了。固然有很多事情是可以做到的，但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你不要对我抱有过剩的期待，这样的话，痛苦的不只是你……我自己，也是最为痛苦的啊。”

　　“对不起，我不是想让露娜小姐痛苦。”幻日以温厚的声音说道，“但是，我想要消除自身的‘痛苦’。”

　　“消除痛苦？”露娜疑惑地歪着脑袋，说道，“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搞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