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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攻略进度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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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止眼睛一闭,身体直直向后倒去,还好墨颜手疾眼快,及时接住了观止,她的视线落在观止的肩胛骨上,那里还在不断地往外殷殷渗血,染红了观止一身青灰色的衣衫。
扶光停止调息,上前来担忧唤着:“大人……大人……”
原本以为他有灵术护体,小小轻伤没有大碍,可是怎么会好端端的昏死过去呢?
墨颜跟扶光一起将观止扶进他的房间,那么高的个子,却身形消瘦,轻薄的跟张纸一样。扶光不顾自己身上的内伤,自己亲自出府去找了大夫,而墨颜则被这个房间所吸引到。
观止的卧房异常空旷,明明面积很大,可是摆放的家具却仅有床、柜、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正中央这座微型莲池。
他竟然将莲池搬进了自己的房间,估计有十多个平方的大小,而且莲池上空没有瓦片遮头,像是天井一般的存在。即便观止的床榻离莲池有些距离,可下雨飘雪的同时又刮起大风,他躺在床上还是照样能够淋到。
他的身体不好,是打小就落下的病根,就算现在有灵术护体,那每天都睡在这样露天的环境里,以星月为伴,以霜雪为被,以风雨为枕,他身体又如何能养的好?
墨颜站在屋内能够瞥见后院种着些花草,可已值深秋,今年的金桂花期都特别短,已经闻不到花香了,而那座莲池也已经落败,只剩下土色的枯荷、死水。不!仔细一看,那莲池里似有什么在暗处发光。
她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朵泛着青光开的正艳的一朵莲,一枝独秀在池塘里,这……不是上次她扔掉的那支吗?没想到是被观止捡了回去。
不一会儿,扶光就把大夫鱼迟生带来给观止诊脉,鱼迟生看了看他肩上的伤口时,只见那伤贯穿整个肩膀,幸好观止灵术高深,目前只是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鱼迟生拿出自己的伤药,对她们道:“我要给国师上药,你们二位姑娘不便留在此地,不如出去等候吧。”
扶光躬身道:“是,鱼大夫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唤我。”
“好。”
墨颜也作了礼,与扶光一起退了出去,二人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神情,可是扶光也受了伤,她的法相被强行收回,体内灵术乱窜,能够感受到扶光受的内伤极重,只是她更在意另一个人,才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墨颜好言相劝:“扶光,你身上有伤,需再调理气息,不然灵术紊乱后果不堪设想,观止这里你就放心交给我。”
扶光摇摇头,视线一直盯着那道门,现在的她哪有那个心思。
自从三年前一直止步在一境清浊时,她就发现自己的心乱了,而心乱就更不可能修灵升阶了。一直以来观止都从未受过伤,即使他孤身一人进入敌军军营,也毫发无损的出来,为了结束天地两国大战,他甚至三天三夜都未曾合眼,为天宇的和平殚精竭虑……
但其实她很清楚,观止这样做,无非就是希望能够早点还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始大陆,让所有百姓都过上国泰民安、繁荣富足的生活,也是为了能让心上人不受战乱流离之苦,所以他从未顾及过自己。
这是观止第一次受伤,而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了。莫名的,扶光脑海里回想起墨颜的那些话: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他们是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士,该受到皇族中人的礼待;
人人生而平等,若抛弃祖辈父辈,并不见得要比他人好上多少……
忽然,扶光侧过头,问道:“墨姑娘,我心中有一问,不知姑娘可否帮我解答一二?”
“什么疑问?你说。”
扶光抬眸,眼神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凝视着墨颜,“如果……一女子与她心仪公子的身份悬殊,应当如何?”
“悬殊?!那你喜欢的,可是他的身份?”
“自然不是!”
“那你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即使作为朋友,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
“那他有朝一日先行离世,你可会爱屋及乌,完成他临终所托、未竟之憾?”
“自然完成。”
“那不就好了,其实你心里早有答案,既然你能这么问,说明你知道那人并不介意身份之别,只是要我点明确认,求一个心安而已。即便别人说三道四又有何用,你问心无愧。”
扶光闻言,凝集的秀眉终于稍稍松了几分,仿佛有一个埋藏在心中很久的结被解开了。墨颜不愧如她自己所说,她的所行所想都与这世间所有女子大相庭径,还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却我行我素,活的非常轻松。
“啊!明明我只是向墨姑娘请教了一个疑问,怎么墨姑娘引到我身上来了?”扶光一副明知故问的语气,脸红的跟个苹果一样。
墨颜难得见一向飒爽干脆利落的扶光有这种女儿娇羞,一向针对她此时二人竟有说有笑、互相打趣,她还故意凑近反问:“不是吗?”
“才不是,”扶光嘴硬,接着她又将视线挪到了那扇紧闭的门上,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即使曾经被暗里拒绝过多次,可她再也不想当默默无闻的人。
观止静静躺在床上,双眼阖目,露出半截肩膀,那暗红色的伤口已在鱼迟生的治疗下止住了血,接着他又探了探观止的脉,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听他道:
“这明显是死脉,仅剩最后一口气,你是如何撑过这么长时间的?莫非真的离成仙只剩最后一步了吗?可你又为何不愿成仙呢?上次已告知过你,不可输太多灵力给那女子,这下好了,先是灵力受损,又无缘无故受了内伤未及时调息,现反噬自身,这么一点小伤都足够让你昏睡过去,不听老人言啊……执迷不悟!”
鱼迟生一边感慨一边拿出纱布将他的肩膀缠上,观止就如同他的傀儡一样,身体可任意操控,他的意识早已进入梦中。
观止睁开眼睛,见自己身体如透明般居于一街道上,来往的百姓可自由穿过他的身体,形如无物,他知晓,这是他的回忆。
因为这条街,便是义街,是他耍傀儡戏耍了数年之地,乡亲们的模样一如往昔,甚至他都能一一认识并且喊出名字,这是他日思夜想都想回去的地方啊,不,准确来说,是与墨颜一同回去。
他们同住的小屋在附近的一座山上,荒无人烟,仅有他们一户人家,偏远却也自在,每次都要走上一个时辰才能到这镇上。
观止流连往返于这条街上,纵使此刻身陷回忆当中,他也想再望一眼曾经的故乡。
突然,有一人闯入他的视线当中。
那是七岁的墨颜,神色慌张,额头上是密密的汗水,而她身后背着的,是八岁的观止,小墨颜单薄弱小的身子就这么将生病了的观止从山上背到镇上,来找大夫,她马不停蹄的就跑进了药堂。
观止连忙走了进去。
“大夫,你快来看看他怎么了,今天一大早就上吐下泻的,还昏迷不醒,不会要挂了吧?”
“让老朽看看。”
小墨颜担忧的双手握拳站在旁边,还时不时的探查大夫把脉的表情,似乎害怕听见自己不愿意的结果。
观止走到小墨颜旁边,蹲了下来,此时年仅七岁的墨颜个子不高,仅到他的腰间,可是一双眼睛甚是明亮,还带着些狐狸的狡黠。他记得,年少时的墨颜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还经常说一些晦涩难懂的话,就比如刚才的“挂”之一字。
大夫把脉了之后,又翻开小观止的眼睑,对于病情已了然于胸,只回头问道:“若老朽没记错,这是街巷处以表演傀儡戏为生的那个小傻子吧?”
小墨颜回:“对,没错,就是他呢。”
“既然如此,”大夫点点头,建议道:“老朽认为不必治,也许是对他的恩典。”
说着大夫就转身,小墨颜气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道:“你算什么医生?不是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吗?傻子怎么了?傻子也有生存的权利,凭什么你认为他不必治,你个老秃驴给我说清楚。”
“你这丫头,性情怎如此乖戾?老朽方才所言,是为了这个傻子好,也是为了你好,他这是中毒迹象,想必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况且他身体本就羸弱,积年成疾,要想治好需花费不少银两,丫头你有吗?”
大夫不与小丫头计较,反而劝诫:“纵使今时将他治好,可这世道如此之乱,常人尚难苟且偷生,他一傻子彼时又如何保全自己?冬天……就要来了,焉知有多少人捱不过呢?”
“说到底,不就是要钱吗,我有。”
墨颜说完,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二人攒了很久的储蓄罐,然后往地上一砸,“嘭”的一声吓坏了其他诊客,数以千计的铜板“哗啦啦”的一声就这么散落在地,声音如流水一般动听,墨颜将其拾起,包在布里,然后递给大夫。
“喏,你数数,这些够你救人了吧,我不要你调养他的身子,只拜托你能替他解今日之毒,往后能活多少年就看他自己了。”
观止见这一幕,眼眶瞬间通红,他知道幼时的自己此刻疼痛难忍,双目紧闭的躺在那,可是耳朵却机灵的很,将这发生的每一句都牢牢听了进去。
他目光落在那打碎的储蓄罐上,陶制的碎片散了一地,再也无法拼凑起来。他记得自从师傅去世后,他就被墨颜母亲带去与墨颜一起生活,当时的墨颜看他不爽,处处挑刺,还摆起了女主人的架子各种为难他、使唤他,那时的观止一一照做,从未生出反抗心理。
而后半年,墨颜母亲也去世,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墨颜头脑灵活,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懂得经营之道,有一天她抱回来一个如瓷瓶般大的储蓄罐,要求观止每日将耍戏的赏钱存进去,等存满他们二人就离开这个山上,墨颜也要去实现自己的心之所愿。
可惜,就因为幼时观止的这一场病,将他们存了一半的铜钱都付之一炬。
大夫不解,问道:“这些铜板,够是够了,只是老朽不太明白,他不过一个傻子,让他就此西去为了让他减少人间苦难,你为何执迷不悟,非要救他呢?”
墨颜扭头,看着躺在罗汉塌上脸色苍白的观止,苦笑一声:“你们都说他是个傻子,没错,他是傻。”
“就算傻,可我也想让他活啊!”
“不然往后人生几十年,谁陪我在人世苦海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