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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您真的要住在这家客栈吗?属下觉着,不若您明日遇见王妃,避开顾公子跟她说开的好。”

      掌柜的退下了,邵真关上门,转身看到坐在交椅内面若寒霜之人,小心翼翼地劝说:“想来是那秦嬷嬷在胡说,您身上还有伤,千万不能轻易相信那老奴的话。”

      邵真张了张嘴,剩下的话没敢说出口,您身份如此,在王妃隔壁开了间客房是怎么个想法。

      听墙角吗?
      若是真听到什么动静如何是好?

      着实令他这个属下理解不了。

      景昭辰完全没有听到邵真在说什么,满脑子全是秦嬷嬷那句“二人以夫妻相称”,如今甄棠和顾淮清住在同一间客房,疯魔般的杀意在心底喧嚣,他不知自己还能压制多久。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疏疏月光透过窗子,映亮地板一角。

      邵真见殿下没有回应,不敢继续说话,在黑暗中摸到了灯盏,从腰间抽出火折子便要点灯,刚有一丝微亮,便被殿下阻止:“别点。”

      他连忙合上,按着佩刀,静静立在一旁。

      过了良久,久到邵真都觉得殿下不太正常,交椅内的人合上双眼,沉声说道:“你先退下吧,本王一个人就好。”

      邵真楞了一下,不敢违命,只得退出房间从外带上门,可他也不敢走远,只得与离得最近的暗卫汇合,一并守着这家并不起眼的客栈。

      景昭辰还未见到甄棠,他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右手握着那支从祁灵殿废墟中挖出的赤金步摇,原本烈火烧灼的痕迹已经修补,流苏重新串好,月光落在上面,泛起一层清柔的光。

      自中元节崇法寺当晚大火后,他已经寻了她整整十日。

      这十日内,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按照他的早就布置好的谋划,一步一步,囚禁了睿王夫妇,将衡王押到诏狱,禁足姚贵妃,他那个高坐皇位却毫无建树的父皇受到惊吓,或许从此以后都要缠绵病榻。

      他早就知晓姚贵妃和衡王不会坐以待毙,打算趁着国祭当晚政变逼宫,所以,他要做螳螂捕蝉最后的那只黄雀。

      可他没有料到,姚贵妃竟然勾结了北羯人,他不该放甄棠去祁灵殿的,自以为万无一失,却疏于最后一步棋。

      景昭辰自嘲般冷笑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或许应该感谢顾淮清。

      他并不后悔写下那封和离书,甄棠嫁给他时是冲喜,名虽正,但言不顺。

      如今已经和离,那便是自由之身,他要用堂堂正正的名义再度迎娶她,给她世上最高的尊荣。

      一晚。
      最多一晚。

      黑暗中的人缓缓握紧掌心中的发簪。

      …

      翌日一早,甄棠便发现秦嬷嬷失踪了,她并不意外,秦嬷嬷本就心怀不轨,这十来日跟在她身边必定有自己的心思。

      淮清身上的伤让她无暇分心,秦嬷嬷一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就算她明目张胆要走,甄棠也无力阻拦,说不准,她跑了两日便会被姚贵妃的人发现。

      她已经知晓景昭辰母妃的事,所以,秦嬷嬷失踪反而让甄棠少了一个隐患。

      只是这泰和堂的诊号,着实不好排。

      泰和堂是一座宅院,里面除了骨伤还有其他诊科,但大多是慕名余医师前来看诊的病患,余医师已七旬高龄,每日看诊极少,眼下由他徒弟坐诊。

      顾淮清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甄棠正踮着脚向里张望,炎炎夏日,他却周身不见汗水,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

      坐在他身旁的男子挥着蒲扇,一时好奇,向顾淮清搭讪:“这位公子,可是因手伤看诊?”

      顾淮清目光从甄棠身上移开,看着他:“阁下有何建议?”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公子气度不凡,跟书院里的夫子似的,伤到右手总觉得可惜。”

      顾淮清抬起右手,他的手指仍没有任何触感,连简单的伸握都无法做到,若真的无法恢复,或许他真的要重新用左手练字。

      但他不觉得可惜。

      顾淮清浅笑着,他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重新转到门口踮脚的少女身上,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会让他觉得可惜,更何况,他再度遇到了少年时便爱慕的人。

      排了许久,轮到甄棠与顾淮清时太阳已近西斜,二人走进诊室,坐诊的徒弟见到顾淮清右手的伤,眉头一皱:“公子且稍等,在下去唤师父。”

      余医师过来后,将顾淮清的右手仔细诊断一番,叹了口气:“小伙子,在医言医,你得有些心理承受能力…”

      “您但说无妨。”顾淮清坐着,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耽搁了时日,血脉尚且通常,但断裂的筋脉已无法恢复,手指无法伸握,往后不可受力,不可承重,冬日里不可使手指受冷,其余的,便是看老天造化了。”

      甄棠如坠冰窟。

      老医师的话极其简明,淮清的右手无法恢复,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握笔。

      可他刚刚连中三元,成为今科状元啊。

      上天为何这般残忍,天之骄子,却突然折了执笔的手。

      顾淮清却并无任何诧异的反应,只是默然了片刻,淡淡地应了一声:“知晓了,多谢医师。”

      出了泰和堂的大门,外面已是夜幕四起,顾淮清的手伤几乎已成定局,他少时跟随蓝爷爷学过一段时日医术,刀刃切入掌心的一瞬间,他便已经知晓会是这种结果。

      可那时危在旦夕,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考虑最优的法子,倘若时光能够倒回,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作出同样的抉择。

      变故已经发生,事实无法改变,他不会后悔,更不会怨恨命运不公。

      甄棠同他一起走在长街,她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泪水涌在眼眶中:“淮清,我们回渝州去找蓝爷爷好不好,总得试一试其他法子,说不准这个余医师年岁大了,很久没出过这个镇子,不知晓外面的医术更精进呢。”

      顾淮清原本左手牵着她,瞅见她眼眶含泪,抬手为她擦去,轻声宽慰:“别哭呀,我们久别重逢,我还活着,往后还要与朝朝共同度过无数日夜。”

      “我们要往前看。”

      他的声音落在夜风中,清润温和,仿佛废了一只手是完全不足挂齿的事。

      甄棠的心却酸涩发胀,仿若塞了一颗尚未成熟的橘子,稍稍呼吸,便让她止不住的难过。

      该如何才能往前看,淮清出身沧州顾氏,他每一步都肩负着家族的期望,他的手无法恢复,那意味着往后他要付出比从前更严苛的代价。

      见她一脸忧伤,顾淮清重新牵起她:“朝朝莫非是忘了,我凭借的是脑子,再说了,我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呢?”

      他握着甄棠的右手举起,在空中晃了晃:“放宽心,给我半年时日,即便往后我用左手写字,也一定不会比从前差,只会更好。”

      夜风晚来,徐徐吹拂。

      顾淮清仿佛重新回到了少年时光,尽管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他也褪去了青涩,但他贪恋这一丝失而复得的温暖。

      他知晓,稍稍抓不住,便会稍纵即逝。

      顾淮清伤重时服了蓝爷爷的药丸,如今已经好转了大半,但仍需要忌口,甄棠和他在一家粥馆用了些清淡的饭食,二人一同回客栈,打算先在此处住一段时日养养伤,然后再决定下一步。

      甄棠没有提秦嬷嬷失踪,顾淮清便默契地没有询问,回到客房门前,甄棠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和顾淮清一起走进房内,转身关好房门。

      房内一片漆黑,连一丝月光都不曾渗入,刚关上房门,甄棠的手指贴在门框上蓦地迟滞了一下。

      她好似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轻微、淡薄,带着隐隐的中药清苦,在这股清苦的气息中,还融着隐隐的龙涎香。

      甄棠脑海中瞬间浮现那人的脸庞,五官锋利,棱角分明,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中永远含着一抹冷漠。

      可是他怎会出现这里,若他还活着,此时此刻,他应当在京城才对。

      “我来点灯吧,你的手不方便。”

      进门右手边不远便是一列博古架,今日出门前她将火折子放在上面,黑暗中,她凭着记忆摸到手信,拔开,轻轻吹了一口气,微弱的火光亮起一片不大不小的光晕。

      借着这抹光,当甄棠看到那个坐在不远处的身影,手指猛然一抖,连呼吸都停滞。

      景昭辰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一身墨色长衣,微微侧头,垂着眼睫,一手松松握拳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搭上椅圈,修长的手指垂在空中。

      “景…景昭辰?你还活着?”

      甄棠的声音磕磕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锁明明锁着,他是如何进来的?

      他又怎知晓她在这家客栈暂住?

      微弱的光芒中,景昭辰慢悠悠地抬起眼睫,看向仅仅十日未见,便几乎换了个模样的甄棠,眼底的寒意结满了冰刺。

      他垂在半空中的手指动了动,目光仿若冰刀,将她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最后将那张容颜仔仔细细地刮过一遍,凉凉开口:

      “朝朝,我活着,你不开心吗?”

      “还是说,要本王真的拉你一起下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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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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