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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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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游归来,阮宁芙和顾玥一起给婆母乔夫人问安。
乔夫人住在荣安院里,她们二人走近,守门的婢女莺歌抱起地上的小狗,说道:“小祖宗你可不能进去。”
阮宁芙:“太太用过饭了吗?”
莺歌掀开帘子,笑吟吟说道:“晚上吃了点荷叶粥,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听小童念书。”
二人走进去,就看见了乔夫人依靠在软榻上,背靠凭几,一个八九岁头上梳着个小揪揪的清秀男孩儿站在一旁念书。
乔夫人今年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出身世家,平日里养尊处优,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乌黑,看起来风韵犹存,气质娴雅,见两个人过来,抬手制止了念书的小童。读书声随即停下,小童合上书本,低头退下。
阮宁芙和顾玥屈身行礼,“见过母亲。”
乔夫人笑道:“今天出门玩得开心吗?”
顾玥走到乔夫人身边坐下,丫鬟搬了个绣凳过来,阮宁芙坐下,看那头顾玥说道:“玩得好呢,和嫂嫂一起放风筝,今天风大,风筝飞得好高,就是孟二那个讨厌鬼又来抢我的果果。”
乔夫人拍拍女儿的手,说道:“他抢走了狗,你又去追他了,是不是?”
顾玥扭捏了一下,微微低头,小心说道:“有嫂嫂陪我。”
乔夫人看了眼一旁的阮宁芙,对她笑笑,抬手点了一下顾玥的脑门说道:“这成何体统!下次再这样娘就把你那只狗送走。”
说完,顾玥抱着乔夫人的胳膊撒娇,乔夫人问到阮宁芙这边,“怀风怎么没一起过来?”
阮宁芙双手叠在裙子上,柔声道:“夫君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同窗,两个人许久未见,相约小聚,说今天会晚些回来,叮嘱我代他向母亲问安。”
过了一会儿,乔夫人和顾玥说:“后院李嫂子家里大猫生了一只小猫,和我问你要不要。”
顾玥站起来,欢喜道:“我就去看看,娘我先走了,嫂嫂我先走了。”
只剩下乔夫人和阮宁芙两个人,乔夫人道:“怀风也是,哪个日子会友不好,偏偏今天去,顾玥这丫头也是年纪小不知轻重,阿柔你如今是成了亲的人了,和小姑娘可不一样。”
阮宁芙知道乔夫人为什么这样讲,她是个年轻的女子,与顾怀风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乔夫人想着也许哪一天肚子里就有了,若陪着顾玥这丫头跑跑跳跳,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乔夫人看出她明白自己的话,不再多言,温声问道:“今天怀风和你一起去祓禊了没有?”
阮宁芙道:“去过了。”
“前两天宫里曹太妃说要办一些春宴,下旨邀请一些宗亲命妇参加,热闹热闹。咱家也在其中,大公主今年六岁,正好到选伴读的年纪了,过两天你带着阿玥一起去露露脸,也认识一下宫里的几位娘娘。”
“儿媳遵命,只是今年娘不去吗?”
侍女给乔夫人捶腿,乔夫人笑着摇摇头,说道:“今年春天我这身上乏得厉害,哪儿也不想去,还是你们年轻人多见见世面的好。”
“至于怀风,算他还有点心,男人成婚后过几年都是这样。这儿还有些账本,我年纪大了看字多了头晕,这些账本阿柔你拿回去看吧。”
阮宁芙笑笑,走的时候带走了十几本账册,都是府里的,她要负责给这些账册上的开支核对一遍。
过了一会儿,阮宁芙回了小院儿,和身边的嬷嬷婢女说了将要入宫参宴的事儿,主仆几人开箱子选了一身衣裳。
阮宁芙吩咐宝珠说:“找一些颜色暗淡点的衣裳。”
宝珠说:“知道了,奴婢记得有一条豆沙色的裙子,颜色暗,又不像白色那么扎眼,还不难看,一会儿找出来您看看。”
这位主子的习惯多少有点怪,凡是出门赴宴总是要打扮得暗淡老气一些,妆容总是往素淡端庄了描画,说不上难看,却是失却两分灵秀气。
总是难以理解,不过很合乎大家夫人的规矩就是了。
到了亥时,顾怀风回到家里,他手里提着一盒点心交给屋子里的婢女,说道:“夫人喜欢的酸枣糕,今天晚了,明天拿来吃。”
阮宁芙在屋子里支了张桌子,就着黄色烛光核对账本,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顾怀风对她一笑。
顾怀风长得高,穿天青色长袍,幞头包头,面容英俊,剑眉朗目,笑起来很阳光,两两对视,她也回以一笑。
他抬手自摘了头上的幞头给丫鬟,解下身上的袍子丢给丫鬟,在丫鬟服侍下挽起袖子洗了手,又换上一身日常穿的交领长袍。这才走到阮宁芙身后,双手按在她肩膀上,看桌上的账册算盘等物件,说道:“今天怎么有这许多账本?”
往年里她只看自己的陪嫁和顾怀风的一点私产的账本,府里婆母乔夫人年轻,管家权牢牢在她手中,几个媳妇沾不得手。
前两年二弟妹说自己在家里管过账,意图争取管家权,被乔夫人支着去抄了好些天《法华经》,阮宁芙从没问过家里中馈事,今天也是第一回被乔夫人安排了这样的管家事务。
阮宁芙说道:“母亲忙不过来,让我对几本账看看。”
顾怀风拿起来一本,略翻了两页,笑了笑,说道:“夫人这是升职了?”
阮宁芙笑着摇头,说道:“别这么说,一点子事儿,为母亲分忧罢了。说说你今天遇见了哪位朋友?你们在开云楼吃饭,离家怪远的,此时这样晚了何不在外面住一宿?夜路叫人担心。”
顾怀风也是笑笑,看着眼前妻子,温声说道:“从开云楼到侯府,骑着马不算远,再者我是有家的人,在外面住什么?又不是什么小姑娘,晚了也不怕。”
两人说了几句话,顾怀风拿开阮宁芙手里的账本,和自己手里的账本一起放下,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说:“天色晚了,当心眼睛,就是十万火急,我们也明天再弄。”
侍女见顾怀风和阮宁芙挨在一起都退了出去,阮宁芙推开他的脸,说道:“是有什么事情么?”
顾怀风心下可惜她不解风情,丢开一点心思,在一旁坐下说道:“猜我今天遇见了谁?”
“是哪个?”
“滨州的李傲,还记得么?”
阮宁芙思量这个人,好几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顾怀风说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前几年招惹了王灵安,没多久被贬去沧州了,当时我给他五百两盘缠,今日他回到洛京,特意来感念我当时的援手,要请我吃饭还当初的银子。”
“是你的同窗不是?”
“正是。”顾怀风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展示在阮宁芙面前,她见是一柄淡黄色的镂空象牙扇,说道:“夫人拿去玩吧。”
阮宁芙说:“我不要,你自己玩吧。”抬手推走扇子,想了想这两日事务,说道:“对了,过两天宫里曹太妃摆春宴,也是大公主择伴读,母亲说要我和阿玥一起去,也长长见识。”
顾怀风展开象牙扇给自己扇了扇风,他想了想道:“是早说看娘子投缘的那位曹太妃?我记得两年前有一位太妃说娘子长得像她故去的姐姐,是也不是?”
“正是。”
他笑笑说道:“近来夫人是越发的忙了。”
入宫赴宴那天,顾玥一早上肚子疼,嬷嬷来说,看样子一时不会儿好不了,宫宴却有定时,阮宁芙只得自己带着人去了。
入宫里自有宫女引路,太妃寡居,住处比较偏僻,两个人一路上走走绕绕。
不巧见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宫妃站在花木掩映之中,宫妃面前跪着个女子,一个嬷嬷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树木遮住了,看不清在做什么。
恐怕是见着了什么宫廷秘事,阮宁芙收回视线。
几年前皇后娘娘去世,皇后的妹妹入宫,位列淑妃,皇上一直没有再立后,只是四位皇妃共掌凤印。
阮宁芙方才认出刚才的那位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出身高贵,好争宠,善妒,刚才那一幕可能是在教训什么人。
说是宴会,其实不过是陪老太妃聊天喝茶,有几个三十多岁的夫人专门陪在老太妃身边逗趣儿,方才见过的贤妃也在,看上去还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太妃对她极为亲近,说道:“大好的时光,总犯不着为那些小事生气,不如找一些个乐事做一做。”
贤妃鼓着脸吐了半口气,听太妃说起这个越发心气难平。
前两天她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天,才醒过来就听说宫里一个低位的昭仪在御花园里跳舞,皇上看了一会儿,召那位昭仪近前,夸赞对方眼睛长得漂亮。
还好当时冯老丞相有事来见,陛下即刻走了,后面两天也没提起那个昭仪。饶是如此,贤妃也气得不轻。
这些个狐媚子到底是不怕她,今天她特意撞过去,把人收拾一顿,免得宫里的什么昭仪、昭容没规没矩的跳出来张扬。
阮宁芙坐在一边,姿态端庄微微低着头,穿一件浅黄色的上襦,一条豆沙暗红色的长裙,唇边含着一点微笑,很少说话,这样的场合里人人做打扮,她看上去不起眼。
上座的老太妃却问过来,“府上侯夫人最近身体还好吗?”
阮宁芙说道:“多谢太妃挂念,家母一切都好。”
真是一把好嗓子,声音若黄鹂,温柔似水。
贤妃望过去,是个气度娴雅的年轻夫人。
她从前都不会注意这些三四品的命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注意到了她,慢慢视线落在她眼睛上。
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贤妃问道:“这位可是永兴侯世子夫人?”
阮宁芙闻言看过去,觉得来者不善,贤妃一贯眼高,怎么会主动和她说话,心提起来,顺从说道:“正是妾身。”
贤妃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挑眉笑了笑,“我见着夫人眼熟,适才想着大约是在哪里见着,原来是像我从前见过的一只白皮狐狸。”
屋子里的人霎时一静,有的人低下头去避开是非,有的则是看向阮宁芙,都知道贤妃今天心情不好,一大早杀气腾腾的过来,不知道哪个开罪了她。
可惜这位夫人倒霉,贤妃娘娘发作在她身上。
“听说和狐狸长得像的人都是从狐狸转世来的,有些狐狸法术,最擅长魅惑……”
尊卑有别,阮宁芙心知往下没什么好言语,任凭贤妃说来,她也只攥着手忍耐。
不一会儿,有太监来报,说道:“陛下知道太妃娘娘这边宴客,吩咐奴婢来添上几道点心给太妃娘娘。”
太妃娘娘与诸位娘娘命妇均起身道谢。
太监挥动拂尘,宫女端来一盘盘点心放在每个人面前的桌案上,随着点心一道道落下,不知怎么,贤妃一时就不说话了。
阮宁芙偷眼看去,只觉得贤妃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她正矜持地拿起一块点心吃,每个人桌上的点心好像都不是完全相同的,自己面前这一份正好是酸枣糕。
不一会儿,有宫女趴在贤妃旁边说话,贤妃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