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野史贯彻到底》南曲好茗

3、死因3

　　祠堂内，气氛沉闷压抑，连空气都凝固了。梁柱投下幽暗的阴影，将萧从林的身形笼在一片晦暗之中。

　　他目光沉沉，直直盯着萧懿安，半晌未语，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萧懿安被看得浑身发毛，心想你不如给我一刀算了，惶惶间又心念电转，这可是赶走萧起的大好机会，不如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道：“爹，夫人说得不错，女儿确实心仪萧起，逃婚就是为了同他私奔！”

　　看样子萧从林是个武夫，根本不懂女儿家心思，方才萧懿安拐弯抹角的试探未起作用，赵陵因何动怒他更是摸不着头脑。

　　既如此，萧懿安索性豁出去了，再不遮掩，直截了当道：“实不相瞒，自您派萧起做女儿的暗卫，我二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若您还让他留在女儿身边，只怕这份情意……女儿实在难以自抑。”

　　她一面说着，一面悄悄打量萧从林的神色。

　　果然，萧从林眉头骤然紧锁，额间沟壑深深。

　　萧懿安心中暗喜，又刻意咬重字句，添了把火：“要么您将他逐出萧府，女儿也好断了这份念想。”

　　言外之意——爹，快点棒打鸳鸯吧！

　　谁知萧从林听完她这番话，眉头反倒舒展开来："安儿，你若当真倾心于他，断不会说出这般话来。为父看得出来，你对萧起并无情意，私奔之说，不过是逃婚的托词罢了。"

　　……

　　怎么眼光这个时候变毒辣了？

　　良久，萧从林长叹一声："为父一直以为，你对这门亲事甚是满意。"

　　"我满意？"萧懿安脱口反问。

　　原主分明是宁肯私奔也不愿嫁人，怎会满意这门亲事？

　　但见萧从林神情真挚不似作伪，她忽然明白过来——怕不是原主从未向父亲表露过不满？

　　这倒说得通，原主性子懦弱，这类人往往好说话，当场让她拒绝反对，她是做不出来，可事后却会越想越憋屈，最终宁愿走上极端，也不愿袒露心声。

　　思及此，萧懿安索性直言："女儿不满意。那个周什么轩的，女儿不喜欢，更不想嫁人。"当然，日后嫁赵云珂当皇后，那又另当别论。

　　萧从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落水后倒是爽利了许多，这样也好。罢了，这门亲事，为父替你退了便是。"

　　萧懿安见父亲松口，心头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那萧起呢？爹不处置他？就算没有私奔这回事，这次他可是害女儿落了水。"萧起啊萧起，对不住了，我也不想三番五次往你身上泼脏水，可如今形势所迫，实在没办法。

　　"你真要赶他走？"萧从林突然话锋一转，"难道你忘了那年……"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萧懿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连忙追问："那年怎么了？爹，您快说呀。"

　　萧从林却摆了摆手："此事不提也罢。"

　　"……"说话说一半的毛病，当真是要人命！

　　萧从林抬手指向供桌上的卦杯道："萧起是你娘带进府的，就让你娘来做这个决断吧。"

　　闻言，萧懿安心中哐哐鼓掌，这爹也是没谁了，一个死人的决断，居然比她这个活生生的女儿说的话还管用。

　　再者，卦杯占卜什么的，简直就是封建迷信，根本不可信好吧。

　　可对萧起一事，萧从林似是铁了心，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萧懿安以前见过爷爷打卦，故而对其中门道知晓一二：打卦后，卦杯若是一平一凸，则为“圣茭”，表示先祖应允；若是两平面朝上，则是"笑茭"，意味着先祖尚在犹豫；若是两凸面朝上，便是"怒茭"，代表先祖断然拒绝。

　　只见萧从林双手捧起卦杯，恭敬地三拜之后，仰望着谢婉的牌位，声音低沉却清晰，仿佛在与人对话："婉娘，可要赶走萧起？"

　　说罢，他将卦杯高举过顶，稍作停顿，随即掷于地上——

　　萧懿安探头一看，怒茭！

　　"我来！"她一把抓过卦杯，用力一掷——又是怒茭！

　　这卦杯是不是有问题？！

　　萧懿安不信邪："爹，咱们换个问法。"说着双手合十，对着牌位道："母亲，您是否同意萧起继续留在萧府？"

　　卦杯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萧懿安心里默念八百遍“怒茭”，只听"啪嗒"一声——

　　圣茭！

　　！！！

　　萧懿安还想再掷，萧从林却已收走卦杯："卦不过三，既然三次已定，便以此为准罢。"

　　……

　　卦象既定，萧从林拂袖而去。

　　不多时，一位梳着光溜发髻的嬷嬷踏入祠堂，发丝紧贴得连根针都插不进。阿暮战战兢兢唤了声"刺梅姑姑"，那嬷嬷便如鬼魅般立在萧懿安身侧。

　　这刺梅约莫四十上下，面容肃穆得活像块门神画像，一双利眼如探照灯般在萧懿安身上来回扫射，仿佛连她呼吸的节奏都要挑剔三分，活脱脱就是个古代版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哦不，刺梅道：“夫人派老奴守着姑娘罚跪。”声音像结了冰碴子。

　　"这是要监视我？"萧懿安挑眉。

　　"老奴不敢，不过是来教导规矩。"刺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接下来，只要萧懿安罚跪时打瞌睡，或者有什么小动作，立时便能感受到刺梅刀子般的目光戳在后背上，教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如此直至深夜，酷刑终于结束，她腿痛腰痛浑身都痛，最要命的是还没饭吃，一边在心里将萧从林、赵陵等人问候了个遍，一边扶着酸痛的腰肢，踉踉跄跄地挪出祠堂。

　　刚跨出门槛，就瞧见阿暮正打着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只啄米的小鸡。萧懿安不由莞尔，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好阿暮，难为你陪我到这么晚。"

　　阿暮揉着惺忪睡眼，见是自家小姐，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小姐受苦了，奴婢扶您回去。"说着连忙上前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月色如霜，清辉漫洒。檐角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斑驳的影投在青石板上。

　　二人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而行，经过一个拐角时，忽闻前方传来窸窣人语。两名侍卫提着绢灯巡夜，正低声交谈。

　　"逸飞兄此番立下大功，听闻夫人有意擢升你为小姐贴身暗卫。"其中一人道。

　　"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那被唤作逸飞的侍卫声音温润，"小姐金枝玉叶，夫人垂爱是孙逸飞的福分，自当尽心竭力。"

　　"你啊，总是这般谦逊！比那萧起强上百倍不止！"

　　"此言差矣，萧起兄虽有过失，但能得老爷小姐器重，必有其过人之处。"

　　"得了吧，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二人说笑间渐行渐远，灯笼的光晕渐渐隐没在夜色深处。

　　萧懿安蓦地想起赵陵所言——那日她坠入冰湖，正是这孙逸飞最先发觉。按理说，他也算救命恩人。

　　可不知为何，心头总萦绕着一丝异样。

　　更奇怪的是，"孙逸飞"这个名字，莫名耳熟。她一定在何处见过，却一时想不起究竟。

　　突然，萧懿安脚下一滑，脚踝猛地一崴，她"哎呀"一声惊呼，下意识反手攥住阿暮的手腕，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好险好险，差点摔个跟头，多亏有你在。"

　　阿暮原本困得晕头转向，被这一吓顿时清醒过来。一边任由萧懿安扶着，一边忙不迭将灯笼往前探去，生怕自家小姐再踩空。

　　萧懿安见她聚精会神地看路，笑问："阿暮，你们采买的那批东西，可都入库了？"

　　"还没呢，"阿暮眨巴着眼睛，"小姐您不是说等您亲自过目后再入库吗？"

　　"瞧我这记性。"萧懿安轻拍额头，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当时我让孙逸飞买的是什么来着？"

　　"是棉布呀。"阿暮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在靠近坊市那家买的？"

　　"不是啦，"阿暮纠正道，"是长街中间那家铺子，您当时还特意叮嘱过呢。"

　　"对对，是我记混了。"萧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雅琴买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哎呀小姐，是……"

　　二人一路谈天说地，阿暮咋咋呼呼的，说话时五官乱飞，逗得萧懿安一阵好笑。

　　回到房中，萧懿安立刻调出系统。

　　【支线任务："谁杀了萧懿安？】

　　她指尖悬在答案框上，毫不犹豫地输入三个字——孙逸飞。

　　阿暮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方才她故意东拉西扯，想探查那日的情况，又担心阿暮说谎，于是假装崴脚，趁机暗中扣住阿暮的脉门——人在撒谎时，由于压力和紧张，会导致生理上的变化，其中包括脉搏加快，这是爷爷教她的。

　　而阿暮答话时，脉搏平稳如常，所言应当属实。

　　原主为掩人耳目私奔，特意将侍从们支去各处采买，并严令他们办完差事后在原地等候。那些铺子距离冰湖甚远，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人察觉异样。

　　可孙逸飞不仅"恰巧"出现在冰湖，还"及时"救起了原主，实在可疑。除非他就是守株待兔，等着将萧懿安推入湖中的那只手。

　　提交答案后，她耐心看着系统转圈圈，等待验证自己的猜想，可是——

　　【回答错误，您还有一次答题机会。】

　　"不是他？"她眉头紧蹙，指尖不自觉地敲击桌案。

　　萧起、孙逸飞这两个最有嫌疑之人都被排除，难不成凶手是阿暮？赵陵？还是某个不相干的路人？若真要大海捞针，这任务岂不是难如登天？

　　不对，这个任务难度极其简单，应该是系统非常初级的新手任务，纯纯送分题，不可能这么难。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等等——

　　她忘了一个最关键的人。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醒悟，小心翼翼在答题框内输入一个名字，终于——

　　【恭喜宿主，回答正确！】

　　【任务完成积分奖励＋100，当前积分：100。】

　　【故事线参考书籍已解锁。】

　　【没有史云亦云诬陷萧起，积分奖励＋500，当前积分：600。】

　　系统光幕上"恭喜"二字熠熠生辉。

　　答案框中赫然“萧懿安”三个大字，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

　　是萧懿安杀了萧懿安。

　　细想原主暗恋萧起多年，却连封情书都不敢送，足见其优柔寡断、自卑怯懦的性子。这样内敛之人，突闻要与陌生男子成婚，既不敢向萧从林直言，又无法对赵陵吐露心声。辗转反侧之下，终于鼓起勇气找萧起私奔，却遭断然拒绝。这一记当头棒喝，彻底击垮了这个懦弱少女，最终选择投湖自尽。

　　她一开始被系统问题迷惑住，“谁杀了萧懿安？”、 “找出致使萧懿安坠入冰湖的黑手”，这些问法让她先入为主地以为凶手另有其人。却忘了，这黑手也可以是原主自己。

　　萧懿安盯着答案，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拍案而起："不对！"

　　烛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历史上的昭元萧皇后是何等人物？"她来回踱步，衣袂翻飞，"嘉乐年间南方瘟疫横行，尸横遍野，满朝文武避之不及。唯有萧皇后亲赴疫区，与医者同吃同住，研制药方。这样的人，怎会因儿女私情就轻生？"

　　更令她意外的是萧起的态度。那个在史书中恶名昭彰的小人，宁愿被打得血肉模糊，宁愿在大雪中罚跪，也不肯吐露半个字，影响萧懿安的名声，这还是历史上恶毒至极，无数次中伤背刺萧懿安的萧起吗？

　　正思索间，系统界面忽然展开一卷书册。待看清书名，萧懿安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故事走向参考书籍”——《今日话宁朝》！！！

　　她不可置信地擦了擦嘴角："你这个系统是正规系统吗？盗版的吧？居然以野史为参考书籍？！"

　　要知道，一生传奇，容颜绝世又红颜薄命，简直是野史作者们最爱的素材——美貌buff叠满，故事性拉满，不写她写谁？

　　野史野史，不仅野还全是史。

　　千百年来，那些胡编乱造的野史简直把萧懿安写成了个百变怪。什么《娇宠皇后：冷酷帝王爱上我》，《重生之我在宁朝当皇后》，《穿越时空的爱恋：我与昭元皇后的二三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写不出。

　　而这本《今日话宁朝》，堪称野史中的"巅峰之作"。毕竟，其作者"正史无为"，在现代历史同人圈内可是"赫赫有名"——专门给读者喂"史"的那种有名。

　　"朱元璋是卖钩子的？苏辙为救兄爬上龙床？"萧懿安掰着手指细数这位作者的"杰作"，"更离谱的是写汉武帝男女通吃，吓得霍去病不敢回京？还有杜甫李白……"

　　主打一个任你天潢贵胄、文臣武将，在她的文中通通名垂青楼。

　　《今日话宁朝》也不例外。

　　歪曲历史？大错特错，我笔下所作才是真相。丑化贤后？无稽之谈，人是复杂多面的。

　　《今日话宁朝》中，强行洗白宁朝著名大奸臣萧起，将他描述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还把萧懿安降智，将她塑造成一个丑态百出疯狂倒贴、没有智商被萧起骗得团团转的花痴梦女，甚至瞎编她少时在私家别院养小孩，暗示萧懿安早已不洁。

　　五毒俱全都没这本书毒。

　　现在，系统居然告诉她，这种天打雷劈的勾史书籍居然是“故事线参考书籍”？！！

　　要知道，几年前，她被好基友一句“神作必看”所坑，不幸翻开这本书，里面抓马神经质的内容，辣眼程度不亚于用辣椒水洗眼，给彼时单纯的萧懿安带来巨大的冲击。以至于如今过去几年，即便很多内容记不清楚了，她一看到书名仍然觉得一股恶寒。

　　然而，现在她必须得参考这本书！

　　萧懿安深吸一口气，又鼓足勇气翻开《今日话宁朝》。

　　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

　　第一卷·第一集

　　第一页：《震惊！萧起泯灭人性，竟推萧懿安入湖？》

　　第二页：《辟谣！萧懿安落水真相大白，与萧起无关》

　　“……”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活脱脱就是那些无良媒体最爱用的套路，先抛出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眼球，再用小字悄悄辟谣。真相？谁在乎真相？流量才是王道！

　　她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翻：

　　第一卷·第二集

　　第一页：《职场惊魂！同事受器重，萧起嫉妒杀人？受害者孙逸飞身份曝光！》

　　难怪她觉得孙逸飞这名字熟悉，不就是他嘛，萧起黑化的里程碑式人物。就是从杀了孙逸飞起，萧起踏入黑化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萧懿安迫不及待往后翻，想看看来龙去脉，却怎么也翻不开。

　　系统提示适时弹出：

　　【宿主需还原故事线真相后，方可查看后续内容哦！】

　　……

　　我都知道答案了，还需要翻你这本破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