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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兴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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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三百年,溅血抛颅才以王者之姿屹立起来的都城,有他不可置否的强大,但同时,亦必然存在内虚的疲惫,这如同钢铁城墙出现了裂痕,一斧,尽崩。
她告诉王,她来自塞外,并告诉了王塞外异邦者的心。
「放肆!那群蛮民竟不把孤放在眼内!」
「王,你不能当奕国的王。」
她纤纤素手,按下暴怒的男人。奕帝扬眉,看他的宠妃。
「王,你要当,就应该当天下的主。」
于是,霸者的悍马被再度策飞,拖着血锈未干的战车辗向塞外,带上他无法停下的野心。如此之快,如此狠厉,早已忘却身后那支疲乏不堪的胜仗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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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硝烟浓烈,城内修筑运河的工程却同在火热当中。
京河,依顺奕国龙脉走势,蜿蜒万里直入九霄。为更好输运军备民资,接连两地商贸,在京河中部的横支修掘运河,这浩瀚工程已持续了四年。
「王,南域是否洪涝肆虐?」
奕帝看眼他的宠妃,没有否定。
「王,西疆是否蝗祸成灾?」
王诧异地把她搂进怀抱:「夭儿还有听说近期的国事?」
「不是听到,是算到的。」
退出神色惊惑的男人的怀抱,走向龙案,玉指轻轻压在奕国的地图上:「众所周知,京河是奕国的龙脉,堪比王的龙躯。而这运河,剌破了“龙腹”。」
看着正在修筑的运河——果然如一把利刀,扎入龙躯。王,绞起眉心。
「洪灾、蝗祸,加上王近日身心困怠,这就是“破脉”八十一征兆的初始。」
「难道……这四年之功硬要终止?」身体一震,他在挣扎。
「必须终止。」
平静的回答,把图卷长长展尽,玉指继续在纸上轻敲:「而且龙脉已伤,紫气流泄,使国运气数渐损,必须在“龙首、龙项、龙心、龙脊、龙骥”处建十八金殿、六十四祭宫,并在每地供放相应的“镇灵之器”,才能纳万象精气,固补“龙躯”,守住我王的万世帝业,否则……」
话,到此而止,然后轻轻落回他的怀中,让他感受到襟前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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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夭,这是奕国最精细详尽的地图。」
看着徐徐展开的巨大画卷,她嫣然一笑。苍白如兰之指捏着紫毫,将野心与阴谋饱入墨汁,徐徐在奕国的蓝图上游走、圈点,渲出一片惊心动魄。
……
一卷被洇开了咒怨的江山画轴,从王的手中撒往天下,遮蔽了日光,也煽起了塞外漫天黄沙,鹤唳风声。
——她撰列了八十二件散落在异邦各国的「镇灵瑰宝」,而这些宝物,必须供奉在八十二所「圣灵之地」。
强夺也好,诱取也罢,王不以为然,因为他相信天下迟早是自己的。所有的所有,终究一天都会全部收归他的囊中,任他珍爱,或者辗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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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帝一声王令,一纸手御,运河四年的浩瀚工程戛然而止。国库重新倾资整物,举国征集劳力转建十八金殿、六十四祭宫。同时,征夺「瑰宝」的军队也向四面八方撒开了铁蹄。
提升苛税、削减民资,才以撑起庞大的国库倾耗。可怜那些仓惶度日的国民,早早历过百年征战,身心怠倦,可还未及喘一口气,便又被重新披绳为劳,身回万人苦役之中。
浪荡无依的孤魂,想不到在一个无主的土地上叹息了三百年,最后等来的,却又是另一扇炼狱之门。
怨曲,怒歌,响彻奕国每个角落,一直飘散到塞外,唱的是今世苦,哼吟是千年恨。而唯一悄静无声的,只有那道被遗弃的运河,如同一具巨大的残骸、可怜的怪物,蜿蜒跌倒在废墟中,冷冷与东方的奕帝皇宫对峙。
它,沉默无声,要看他的下场。
然,他到底是王,到底是建立奕国的人。这是他屹立至今的资本。
有忠臣死谏,有贤者骂君。只可怜的是,皆以“叛君罪”“逆国名”隔绝在君王的耳外,甚至未见龙颜一面便已魂断城野。来凭吊的,是那一代宠妃。
谁人敢怒?谁人敢言?她,早已准备好了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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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倚纱窗,啜一口香茗,隐隐听着墙外纷纷扰扰的哀歌飞扬,眉色半醉,那似是悦耳的天籁。
妖,本来就是不祥之身,它所依居之地,必易招惹蝗祸、洪灾、雷击、雪啸、海怒,那又何足为奇?真是愚昧的人类,蒙了心的王。至于那个男人的龙体难安……绝色的面容清冷平静,似乎这种伎俩并不值得费时得意。
又抿一口香茗,黛眉楚楚一蹙:
真是无味。看来人间的茶,还是不及人间的血鲜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