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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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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姝宁大四毕业前夕,向尧和许茗笙官宣了。这意味着她大学四年的暗恋彻底告终。
毕业典礼那天,陈姝宁坐在台下,看着一身学士服的向尧戴着学士帽,在讲台上发表优秀大学生代表毕业致辞。他说了什么陈姝宁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只是看着他。
像她过去四年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永远是人群中心的向尧。
他们在的是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向尧如天神一般,大学四年绩点排第一,社团活动也积极参与,综合能力方面是学生会主席,文是国画社社长,画的一手好工笔画,武是篮球社社长,带领校级篮球社蝉联了四届市级比赛冠军......等等。而且向尧已经收到了牛津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就是你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的优秀,似乎是没有上限的。
反观陈姝宁,四字总结,中规中矩。她的大学四年,如果要说最轰动的事,大概就是喜欢了向尧四年。她在军训的时候就注意到向尧,见色起意,惊为天人,后面直接被向尧的优秀彻底折服,在坑底躺平。
但是大学整整四年,陈姝宁和向尧是没有过交集的。最多,就是陈姝宁对向尧投去注视的目光,还不敢被当事人发现。
年过二十二,陈姝宁发现喜欢向尧这件事,已经能抵得上她当前人生的五分之一了。换句话说,喜欢向尧,是双子座的陈姝宁坚持的最久的一件事了。
陈姝宁就像做梦一样,在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天,注视完了最后一次向尧。
她只是目光趋于呆滞,看到向尧发言完毕,缓步走下台后,是美丽优雅的许茗笙递上鲜花。向尧的冰山脸出现了裂痕,他笑着接过花,然后揽着许茗笙的肩坐回台下。陈姝宁后知后觉,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旁边坐着的室友吓了一跳,掏出纸巾递给她,“陈姝宁,你怎么哭了?”
“要毕业了,舍不得你。”陈姝宁张口就来。
室友感动的也红了眼,忙说:“你看你也找到了工作,毕业了以后咱们常聚就行了,哭啥啊。”
陈姝宁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呆滞地坐着。
其实在得知向尧谈恋爱了,陈姝宁是没反应过来的。她还是像之前几年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向尧,直到毕业分离这天,陈姝宁才清晰地知道,她再也没有这种注视着他的机会了。
她是孤儿院出来的孤儿,除了一纸文凭,没有多余的背景。而向尧是京市的向氏集团的长子,许茗笙更是出自京市名望比向氏更甚的许家。向尧许茗笙二人青梅竹马长大,情谊深厚。好一对神仙眷侣。
过去半个月官宣的消息,似乎这个时候才正式反扑过来。陈姝宁在毕业典礼结束后身体止不住地打抖。
宿舍的东西早已搬进租房。陈姝宁乘坐地铁回住的地方。
等出了地铁站,天已经很黑了,而且下起了暴雨。
陈姝宁站在地铁口,心里一片茫乱。
她呆呆地抬头,看着如注暴雨。
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陈姝宁偏偏就是这一天,情绪收不住闸。她站在地铁口,记忆开始跑马灯。她有记忆起,身边的大人就是院长妈妈。她不懂,她明明健康活泼,为什么会被遗弃。
她不甘心,她一直在等亲生父母来找回她。她努力拼了命一样地学习,保持学习上游,十八岁那年,A大的录取书到手。她松了口气。她在那一刻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但她进入大学后,她发现了向尧。她无法想象,人怎么能优秀成那样。家境好,长得好,关键学习也很拔尖。陈姝宁找不到自己不喜欢向尧的理由。
与其他大学里喜欢向尧的大多数女生不同,她们明确了自己追不到向尧后,果断放弃了向尧,开始谈起和别的人的恋爱。但陈姝宁就是只看着向尧。
她的爱意,都投注到千百次的沉默的注视里。
而现在,她的爱意被彻底驳回。陈姝宁很难摸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难受,但她就是很难受。
人生二十二,无亲无友,没有爱人,暗恋失败。孤独的好像一条狗。
陈姝宁情绪没绷住,一开始只是流泪,后来开始放声大哭。
她走进雨中,全身瞬间被雨淋湿。
暴雨声太大了,隐隐遮住她的哭声。
她在人行道浑身颤抖地走着,迎面走来一位撑伞的高挑的女性。
她撑过陈姝宁,把陈姝宁拢进伞下。
陈姝宁发懵,哽咽地看对方。
对方一副中年女性的面容,目光沉静,眼角有些许细纹。当然,更突出的,她是光头。
“施主,什么事令你如此失意?”
她一开口,陈姝宁直接愣住了,连难受都暂时忘了。
“什么?”竟然是女僧人?
后面的对话,陈姝宁忘了,但说来很奇特的就是:
A大的陈姝宁,毕业后没去上班,而是去了寺庙修行。
——
也许是当时对方温和的语气,也许是对方和善的面相,也许是对方眼中睿智的光芒,陈姝宁选择跟随她去寺庙修行。
陈姝宁这才知道,对方是京市著名的寺庙清心殿的妙心上师。妙心上师于佛法有高深的造诣,是得道高僧。但清心殿不仅供奉菩萨,也供奉着道教的神仙。所以清心殿的修行人多半都是佛道兼修的。
妙心上师当时是这么说的:
“你颇具慧根,根骨奇佳,是佛道兼修的好苗子。”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清心殿的弟子,为师暂定你法号转心,心固然随境转也。然正念修行,持续观照内心,你定能放下执着。届时法号再改。”
“你六根未净,剃度出家于你也只是流于表面。等你几年后修习足够,再做出家打算。如今你且当在家弟子,带发修行。”
进入清心殿的那一刻,陈姝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此后四年,她待在清心殿修行。她跟随师父妙心学习佛教经典、戒律、禅修。同时也研读道家经典、静坐冥想、修德修心。
八月夏夜,同样是一个暴雨夜。
妙心上师把陈姝宁叫去其住处。
彼时,妙心静坐,看着窗外的雨夜。
“师父,你有以教我?”
妙心闻声,转头看陈姝宁。经过四年的修行,她个人的刻苦修炼和天赋,陈姝宁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洗去了浮躁,整个人平静温和,凸显本真。
妙心摇摇头,“转心,叫你来,是想告知你一件事。”
“师父,您请讲。”
“你的修习已经到了一个阶段,是时候下山历练了。六个月。这六个月里,为师要求你把在清心殿四年所□□用到实际中。六个月后,为师会将你召回。”
陈姝宁只惊讶一瞬,随即眼眸重归平静。
她只点头说是。
“你还记得为师在你刚来时说的话么?”
“师父说我六根未净,凡心太重,不宜出家。”
“不错。现在是检验你的时刻了。云游历练,此行非易,然亦非难。关键在你心之定否,以及行之正否。”妙心的眼眸带上深意。
陈姝宁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眸中震动一刹。
——
妙心要陈姝宁今晚收拾一番,明日即刻下山。
回到住处,陈姝宁先是冥想打坐了一会儿。
起初一切都很宁静,陈姝宁像往常一样,先感觉自己作为天地的一份子,回归了天地。但后面,陈姝宁额头冒了冷汗。
她开始念清心咒。
冷汗越来越多。
她加念《心经》。
最后,她蓦然睁开眼。陈姝宁起身,干脆给自己起了一卦。
天风姤卦,巽上乾下。卦象为凶。
原来师父的预警是有根据的。
陈姝宁深吸一口气,目光重归平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什么,她接就是了。
第二天,陈姝宁下山了。
她衣物不多,除了身上穿着的一套,她就带了两套衣物和贴身衣物,一个背包足够装下。
不过临行前,妙心上师跟她说,下山有一件事需要她去做。
前日,京市许氏集团的掌权人逝世,许家人找到妙心上师,希冀妙心能下山去许家,给逝者做法事,超度亡灵,护持祈福。
妙心告知许家人,她会派她的亲传弟子转心去到许家。
许家人本来颇有微词,奈何妙心坚持,许家人只得接受。
陈姝宁于是背着一个包就徒步下山了。
慢步下山的过程中,陈姝宁沿途遇见越来越多的人。有的是上山去清心殿祈福的,有的是爬山者,有的是团建的公司职员。
途中遇到一个经常找她算吉凶的中年女性。她每月的农历十五都会上山来上香。
她遇见了陈姝宁,惊喜地问道:“转心师父,您背着包这是要去哪啊?”
陈姝宁淡静一笑,“师父派我下山历练,我正在下山的途中。”
中年女人面容更惊喜了,“那正好!转心师父,下山您来我家住吧!”
陈姝宁:“施主,我并不是单纯的历练,我还有师父吩咐的其他任务在身,恐怕不能应承你的好意了。”
女人可惜地叹了一声,“转心师父,您年纪轻轻,本来我以为你待在庙里修行是可惜了。但你慧根又深,这些年来帮助了无数人,积累了许多功德,我又觉得你肯定是神仙命格,应当来寺里修行的。”
陈姝宁一笑,“施主,世间事,自有其因果。很多时候,我们只需过好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修行了。”
只不过,现在她要去应她的因果了。陈姝宁微微出神。
女人合掌点头,“随喜赞叹!”然后告别陈姝宁,继续上山了。
陈姝宁回身,最后看了眼清心殿的寺门。然后睫毛微垂,她转身脚踏石砖,一步一步下山。
——
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陈姝宁到了山脚。她又回到了尘世。
陈姝宁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不过四年,恍如隔世。
她掏出四年前的手机,搜索妙心给她的许家住址。
她沿着地图导航走。
中途经过一个商业中心,一栋高楼大厦楼下,有人群围拥。
陈姝宁想避开人群,正在找另一条前路。
突然听见人群的议论声。
“是向家小女儿呀!向之沅呢!”
“就是她要跳楼啊?”
“是啊,这么想不开!”
陈姝宁听到“向家”二字时,心脏微微静了一瞬。在京市,向家二字,指的只有向尧的家。
她眨眨眼。脚步却鬼使神差停了,她继续听人群的议论声。
“据说是许家长子嫌她太闹腾了太作了,忍受不了,要分手呢!”
“当笑话看看吧,看她会不会真跳吧。我赌她不会,她就是为了博眼球。”
“这一闹,明天向家的股票就涨了,哈哈哈!”一个中年男人大笑。
陈姝宁一抿唇,她径直走向那个中年男人,开口说道:“施主,因果是身语意的集合,还请嘴下积德,莫造口业。”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一看眼前这个年轻小姑娘一张口就是施主。猜到了大概是修行人,当下不敢乱说话了。
渐渐地,其他围观路人也不敢口嗨乱说话了。
陈姝宁抬头看楼顶,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她走进大厦,摁了到顶楼的电梯。
到了顶楼后,站了五六个安保人员,在离当事人三四米的距离,纷纷伸手劝阻当事人不要冲动。
一个安保看见陈姝宁这个“闲杂人等”进入,已经无暇顾及,满脑袋都是如果向之沅跳下去了,自己的前途也死了。
陈姝宁慢慢走进那个摇摆作势要往下跳的向之沅。
向之沅身形娇小,皮肤白皙,脸色苍白。她情绪激动,嗓音已经吼到沙哑。
“我说了不要靠近我!不然我就跳下去!”
看到陈姝宁一步步走近,向之沅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陈姝宁在向之沅情绪失控的前一秒停住了。
“你家庭美满,家庭优渥,社会地位高,为什么会想死呢?”陈姝宁冷静开口,目光沉静又温和。
不像其他安保人员那样只说“你别跳”,陈姝宁整个人气质温和圆融,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妙用。向之沅果然静了下来。
她蓦然开始号啕大哭,“许芦笙抛弃了我,他要和我分手!”
陈姝宁点点头,“这确实令人痛苦,”她话锋一转,“但是,你们走不下去了,是一个因果已经结束了。这意味着你的这一段关系业力已经消解了,这是好事。”
向之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在听到陈姝宁说她被分手是好事时,又开始闹了。
“好事?你被男人分手一个试试?!”
陈姝宁一顿。
她看着向之沅,心底微微有了惊异。惊异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为什么哥哥会理性优秀光芒万丈,妹妹却好像深陷恋爱脑无法自拔。
“施主,这世间事,凡事都讲因果。如果一直执着于分手,你会产生新的执念,这新的执念,会让你产生新的因果。如此因果循环下去。但我并不看好它。”
向之沅这时也知道了对方是修行之人,她开始有了一些敬畏。情绪也平复了些许。“可是我被分手,真的很难受啊。”她委屈嗒嗒地说。
陈姝宁语气依旧平静,平静的像个刽子手,“承受它,承受这股难受。之后就好了。”
向之沅悟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难受就要嗷嗷大叫。
“如果你还是很难受,你可以来找我,我教你冥想打坐,直到你有感觉更好。”
向之沅打了个颤,冥想打坐听上去太无聊了。她其实只是想把事情闹大,逼许芦笙不分手。但现在,事情好像闹太大了,出家人都来劝她了。而且她不知道稍后她哥赶到现场,她的下场会怎样惨。
向之沅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慢慢爬下了顶楼的阳台。
安保人员赞叹地看着陈姝宁,有一种自己前途保住的劫后余生感。
陈姝宁确认向之沅双脚重回地面,并且再没有轻生的打算后,打算转身离开。
向之沅指着安保人员,开始撒大小姐脾气,“不准把我跳楼的事告诉我哥!听见没有!”
安保人员纷纷点头,惶恐不安。
一声冷笑乍然响起。
“晚了。”
向之沅听见了她哥的声音,知道自己完了,开始僵住。
陈姝宁呼吸一静。
——
现在在场的画面是,向之沅和安保人员面对着陈姝宁,陈姝宁背对着顶楼的门。
而顶楼的门站着双手交叠的向尧。
陈姝宁僵直着背,背对着向尧。
陈姝宁此时心里满是悲戚。
她想的是,她好歹修了四年心。佛家戒律,道家经典,她都研习了遍。
但是,为什么一遇到向尧,她的道心就轻而易举的出现了裂痕。
向尧可以举重若轻地干扰到她的修行。
陈姝宁慢慢转身,然后抬头凝视前方那个人。
就像她在大学期间她凝视过了千百遍那样。
向尧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庞轮廓比四年前更加冷硬,五官还是那么好看,剑眉星目,额前的碎发微微掩住了乌黑的眼眸,鼻子高挺,薄唇微抿。
但,陈姝宁微微拧眉。向尧身体似乎有异样。兴许是工作忙碌休息不够的原因,他的双眼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血色看上去也不够好。
发现了陈姝宁的注视,向尧敏锐地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好像陈姝宁曾经注视过他很多遍。
向尧冷着脸看着陈姝宁,对方身形高挑,大概有一米七,皮肤白皙,脖颈修长,头发乌黑,扎成了头顶一个丸子头。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踩着白色帆布鞋。
对方的眼神里是同样的打量。
很陌生的人。
他确认自己此前并没有见过她。可能又是自己多想了。向尧这么想。
向尧其实听见了自己的妹妹被陈姝宁劝阻的全过程。他只比陈姝宁慢了一分钟到现场。
他觉得陈姝宁的因果论还蛮有意思的,只是不是自己的妹妹那么浮躁的人可以觉知的。
他缓步走到陈姝宁面前。然后,低头看陈姝宁。
向尧的声音沉缓又冷,“谢谢你劝下舍妹,”然后他转头看向向之沅,又冷笑道,“只是舍妹死志强烈,我倒觉得在场人可以成全她一番。”
陈姝宁:“......”向尧估计气疯了。不过他的嘴向来很毒——她在大学观察他时得出来的结论。向之沅自求多福吧。陈姝宁默默想。
向之沅顿时跳了起来,跑过来抓住向尧胳膊,“哥哥!好哥哥!我就是一时冲动。”
向尧抬手一指顶楼的阳台,冷声道:“你知道你这一跳是什么下场吗?”
“你蠢,你想不到,我告诉你。你跳下去,向家的利益会出现波动,这就是你跳下去的唯一的‘好处’。”
向之沅眼眶红了,她虽然预想到了她哥会比较狠毒地教训她。但没想到她哥会这么直白地把利益关系说出来,并且毫不顾外人在场。
“你好好搞清楚,你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爸妈拼死拼活拼出来的。你倒好,谈个恋爱谈成失心疯,不顾家族利益。但我告诉你,你的命是向家的,没有我的准允,你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向尧声音冰冷而夹杂怒气,眼眸中戾气隐隐。
陈姝宁皱眉,事态不太对。这跟四年前大学里的向尧不太一样。
大学里的向尧意气风发,虽然浑身也是凌厉不可冒犯的气质,但没有今天这般重的戾气。
陈姝宁注视着向尧。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许茗笙呢?她和向尧结婚了吗?
......
陈姝宁这时开口,“她还小,不必说那么重的话吓她。”
向尧依旧冷着脸,向之沅已经二十一了,不小了。不过他还是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开口问陈姝宁,“请问小姐的姓名是?”
从大一开始算,大学四年,寺庙四年,八年的时间。陈姝宁用了八年,等到向尧的主动问询——你叫什么名字?
陈姝宁抬头看向尧的眼睛,她很喜欢看他的眼睛。她在人群中观察注视的最多的,也是向尧的眼睛。那双眼睛,乌黑深沉,背后有着强大的灵魂。不过现在似乎有着隐秘的心事。陈姝宁一字一字道:“陈姝宁,耳东陈,姝丽的姝,安宁的宁。”
向尧坦然地接受着陈姝宁的注视,他把这种注视当作一种打量。而他从小到大,最不缺少的就是来自陌生人的打量。
“很好听的名字,陈小姐。”向尧点点头,继续说道:“不知道有机会请你吃个饭吗?当作今天劝下我妹妹的答谢。”
向之沅也说道:“今天是要感谢陈姐姐的,陈姐姐,你就答应了我哥哥吧?”
陈姝宁拒绝了,“谢谢向先生和向小姐的心意,但今日只不过举手之劳。而且我还有其他事务在身,我先行离开一步。”
向尧没有强留,只是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陈小姐接下来要去哪里?我让之沅送你去。”
向之沅:“是啊是啊,陈姐姐,就让我送你去吧。”
陈姝宁有些想扶额,不是我不让你送,而是你肯定不想送。
“我要去的是京市许家。向小姐,还是不为难你了。”陈姝宁温和说道。
向家兄妹霎时反应过来。向之沅脸色顿时变得很尴尬。
向尧一顿,开口道:“我来。我送你去许家。”
陈姝宁:我其实也并不是很想让你和许茗笙见面。
但陈姝宁只是微微一笑,“有劳向先生了。”她心中泛起苦意。
——
下了楼后,向尧去地下停车场取车,陈姝宁在停车场出口等他。
向尧和许茗笙那般天作之合的人,如果向尧过的很幸福很快乐,陈姝宁其实是没有遗憾的了。因为在她看来,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能看见对方幸福。
她过去四年,认定的都是向尧过的很幸福。她也在修行中努力地淡忘放下他。
不一会儿,向尧驶着一辆白色卡宴出来,他打开车门,转而给陈姝宁打开副驾驶的座。
陈姝宁犹疑,副驾驶,这是她可以坐的吗?恋爱中的男人,潜规则不都是副驾驶是伴侣的专座吗?
“我还是坐后面吧?向先生。”
向尧声音低缓,听不出喜怒:“你是把我当成司机了吗?”
陈姝宁顿时入座了副驾驶。向尧跟着上了车。
向尧很快启动轿车。接着驶入主道路,上了高架。
陈姝宁不敢在车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注视着向尧,她只是向右转头看车窗,车窗倒映着向尧专注开车的侧脸。
她对着那张脸,开始念清心咒。
一遍念完,没用。心绪如潮涌。
她念第二遍、第三遍......
她换《心经》、《无量寿经》.......
陈姝宁脑子里都是大学四年中,她在校园看到向尧的无数切片。
陈姝宁咬牙,她这是,入魔了吗?向尧是成了她的心魔吗?
但这不应该。
她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他。她在寺庙四年,抱着的也是与向尧此后不复相见的意志。
向尧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过去四年,在京市郊区千米高的清心殿里,有一个人,念头入魔般反复辗转。她颂遍了佛家经典,念遍了道家书律。香烟袅袅中,满天神佛下,她冷汗涔涔,妄念缠身,难以入定。
而那个妄念,是他的名字。
陈姝宁早课、念咒、礼佛、诵经、坐禅,做的最多的功课就是试图把向尧这个名字彻底抹除于意识之海。
她舌齿间溢出那些咒律,让它们教她杀死心中的人。
陈姝宁出神地想,有那么几次,她以为她成功了。但下一次做早课时,脑海里还会浮现向尧的脸。
她做不到更多了,陈姝宁当时想。
就这样吧,她过不去了。修佛修道,她都不得一颗清心。而就在此时,师父派她下山。
陈姝宁明白,这是师父让她来做了断。
而她下山前起的卦,已然预示了结局。
陈姝宁手心出了汗。
随即她眼神恢复清明。
不过是一场因果,她应就是了。
向尧在陈姝宁出神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陈姝宁对着副驾驶车窗看窗外看的起劲。
向尧开口:“陈小姐是许家的亲友吗?”
许家一代顶梁柱逝世,最近应该有许多吊唁的亲友。向家在许家出事后第一时间派向尧前去慰问了。向尧把陈姝宁当作了去许家吊唁的人。
陈姝宁转回头,目视前方道路,“我受师父指派,下山历练,同时也有任务在身,就是主持许家法事。”
向尧眼神露出惊讶,“师父是出家人?”
“算修行之人,尚未出家,只能称作在家弟子。”
向尧了然,称呼换回了之前的,“原来是这样,陈小姐。”
陈姝宁微微沉默,随后道:“我已经了断红尘许久,陈姝宁这个名姓,许久不用。我法号转心,你可以叫我转心或者转心师父。”
陈姝宁这个名字,是四年前以前的因缘。不应该了,不应该再和向尧有新的因果了。
不料,向尧却嘴角上扬,“陈小姐,如果你真的了断红尘,又怎么会只是一名在家弟子呢?”
“佛家不是忌讳心随境转吗?而你的法号唤作转心。陈小姐,看来你的修行之路,充满艰难呢。”向尧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姝宁感觉自己过去四年的修行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灰。不止修行,她感觉她的素质也消失了。
陈姝宁决定闭嘴,不和向尧斗嘴。她斗不过。
之后车内一路沉默。
——
到了许家大宅。
陈姝宁下车后,入目便是满目白幡,气氛低迷。
向尧仍坐在驾驶位,车窗摇下,向尧对着陈姝宁说,“陈小姐,我就送你到这。”
陈姝宁点点头,“多谢。”
向尧最后看了陈姝宁一眼,“后会有期,陈小姐。”然后启动车子,很快,白色卡宴消失在陈姝宁视线。
陈姝宁纳闷,这不是许茗笙的家吗?向尧怎么不进去?
不过她实实在在地因为后会有期四个字而感到一点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