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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哪里闹鬼? ...

  •   房子里亮着灯,但貌似除文姜寿之外再无一人。

      她拎着钥匙一动不动地站在昏暗的玄关里,垂落眼帘,侧耳细听着房子里的动静。如同埋伏在暗处的捕猎者,正屏住呼吸捕捉猎物逃窜时窸窸窣窣的动静。

      浑浊不清的黑暗笼罩在她冷峻的眉眼上,她黑棕色的眼瞳在黑暗里闪烁着一点细碎的光。

      她希望有闹腾的声音钻入自己耳朵里,但房子里很安静。

      文姜寿走出玄关,站在一楼中央,环视了一周,最后歪头盯着滚在地上的抱枕和擀面杖,皱了下眉。

      黄猫端坐在一旁岛台上,黄澄澄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文姜寿心情低沉,她扭头朝猫儿一勾手。

      黄猫跃下岛台,脚步轻盈绕到她腿边,用脑袋蹭她的腿。蹭完腿,黄猫就朝客厅走去,蹦了两步跳到沙发背上,接着尾巴一绕盖在自己爪子上,看着文姜寿。

      见此,文姜寿不禁眉毛一挑,她走上前,目光越过沙发靠背向沙发里面看去,发现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团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红筱九蒙头裹着一条毛毯,紧捂耳朵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文姜寿俯身,手肘撑在沙发背上,歪头看着她,眉头微皱,面露困惑。

      靠在文姜寿胳膊边的黄猫嫌弃地瞟了一眼沙发上不停抖动的团子,然后又歪头蹭着文姜寿的肩膀,盖在爪子上的尾巴要翘不翘地甩动了一下。

      文姜寿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伸出食指,戳了她一下。

      红筱九顿时被吓到眼泪乱飞,尖叫声差点震碎文姜寿的耳朵,她跟蚂蚱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又如蝙蝠一样,慌忙掀飞盖在身上的毛毯,顶着一头炸毛的长发,鼻尖擦着文姜寿的鼻尖从沙发上站起来。

      猫儿被她吓得翻身窜到地板上,弓背炸毛,十分警惕。

      噙在眼眶中的泪水无声滚落脸庞,红筱九心惊肉跳,摇摇晃晃地踩在柔软的沙发上,看清眼前人后,她立马飞扑到文姜寿身上,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姜寿你家闹鬼!”

      文姜寿被她撞得向后一仰,怕摔倒在地,抬起双手就要抱住她,但是她不能,停滞在半空中的双手最终握成拳,缓缓垂下。

      “哪里闹鬼?”

      文姜寿和一桩柱子一样站得笔直,任由红筱九抱着。她尽量不能有一丝的主动。

      黄猫焦急地蹿到沙发靠背上,近距离对着红筱九呲牙咧嘴,警告意味十足,黄澄澄的眼瞳里迸射出凶狠的光。

      红筱九搂着文姜寿的脖子,扭头委屈地看着它,“你气什么,你见死不救!”

      “哪里闹鬼?”文姜寿打断红筱九和猫咪的“对骂”,再次问道。

      “楼梯下面……”红筱九躲在文姜寿身后,推着她走到楼梯储物间前,“里面有东西,你走之后,我看到它在里面动,发出怪动静,它还晃门,就像是要撞碎门从里面冲出来……”

      不待红筱九做好心理准备,文姜寿就一把打开了储物间的门,红筱九立马缩到文姜寿背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储物间里,就是一堆杂物。

      见此,红筱九更加笃定,“姜寿你家闹鬼……”

      “没事,你不用怕。”文姜寿一脸平淡,转身去拿放在玄关的菜。

      红筱九怔在原地——什么叫没事你不用怕?她怎么感觉……文姜寿知道她家里闹鬼……

      红筱九很慌张不安。

      下一秒,扭头间,她就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就靠在昏暗的玄关里……我才不要住在闹鬼的房子里!

      她干咽了一下,小步挪到厨房,揪住文姜寿的衣角,泪眼汪汪哀求:“姜寿我不离开树纤岛,你让我回祝寿住行不行?”

      文姜寿转身,反手撑在水池上,低头瞧着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忽然坏心思一动,故意吓唬她:“待在我身边,你最安全,出去,你马上就会被鬼吓死。”

      对方拒绝了你可怜巴巴的哀求,并嘲笑你。

      于是红筱九昂首迎上文姜寿清冷深邃的黑棕色眼眸,眼里的哀求转为愤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姜寿却落下眼帘,避开她如炬的目光,转回身继续洗菜,“我需要弄明白一些事情,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红筱九突然笑了,她的眼尾和鼻尖都红红的,湿漉漉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嘴角一扯露出苦涩且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让我最好一见到你就逃。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不想见我,让我离你远远的……”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所以笑又像是哭,事实上,往事不堪回首,她也确实哽咽不止。

      “姜寿,你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红筱九的话似一柄利刃,隔了十年,又仿佛是在刹那间,刺入文姜寿的胸膛。

      文姜寿手上动作一顿,心脏蓦地收紧,肺腑如针扎火烙一般痛。

      安静到压抑窒息的气氛里,水龙头流水声,混着身后红筱九悲伤不已的啜泣,接连不断地砸进她心底。

      胸口漫开一股重达千斤的酸涩,文姜寿终是淡淡回道:“你的房间在三楼。”

      突然,黄猫机警地竖起耳朵,黄澄澄的眼瞳一挑,盯着红筱九。

      紧接着它擦着红筱九的小腿闪电一般冲到文姜寿身后,径直一跃竟然直接跳到了橱柜上,露出锋利的牙齿和银钩一样的爪子,朝红筱九哈气,似乎下一秒就会挥着爪子扑到红筱九脸上。

      文姜寿听到了刀架的动静,她知道红筱九抽出了刀。

      她抬起眼帘,透过反光的窗玻璃看着身后的人——红筱九紧攥着刀,因愤怒,肩头大起大落着——然后,文姜寿低下头,继续把洗净的蘑菇撕成一缕一缕的,“你要动手就动手吧,我之前害了你,是我欠你的。”

      听到文姜寿的话,红筱九的眼眶霎时又红了几分,眼泪汹涌而出,从前那些让她心碎不已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回了眼前,撕碎她迷茫的心脏。

      她扔掉刀,嘴巴一瘪,紧咬住颤抖的嘴唇,抬手捂住眼睛,蹲下身委屈地哭起来。

      是你对不起我,姜寿,是你对不起我。

      你知道,是你的错。

      文姜寿也不哄,等红筱九哭累了,她就自己抽抽搭搭的挪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一角。而黄猫也跟着她跑到沙发上,跟监视猎物一样,揣着手趴在她旁边。

      红筱九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脑袋抵在自己爪子上蹭了蹭——彼此都看不顺眼。

      文姜寿做了烧茄子丝瓜鸡蛋和蘑菇肉汤,简单但色香味俱全。

      红筱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饿,直到第一口饭下肚,她狼吞虎咽起来,才无限明白饿死鬼的感受。

      其实当着文姜寿的面,她刚开始的几口还算是矜持的,但很快她就不管不顾了,毕竟从前跟文姜寿相处了那么久,彼此之间都再熟悉不过了。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颗痣,却清楚地知道文姜寿身上每一处痣和伤疤。

      红筱九最熟悉文姜寿的身体,就跟文姜寿最熟悉红筱九的身体一样。

      因为刚哭过不久,红筱九的眼眶和鼻头红红的,眼底也隐隐泛着晶莹的泪光,她又跟饿极了的仓鼠一样,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忙着夹菜,还忙里抽闲接过文姜寿递给她的一杯水……

      “你睡在三楼。”

      吃完饭,文姜寿大体跟她说了一下房子里的布局,然后拎着她的行李箱上了楼。

      红筱九脚尖磕着地,故意拖拖拉拉地走。

      等文姜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就揉揉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尖叫。

      文姜寿其实很不经吓。

      乍起的尖叫声让文姜寿的心猛地揪紧,她转身冲下楼,途中差点踩空。

      紧接着,刚下到一楼的文姜寿就迎面与红筱九撞了个满怀——事实是红筱九故意蓄力往文姜寿身上撞,她想在文姜寿没有防备跑下楼时把文姜寿扑到在地的,但没成功就算了——于是红筱九顺势紧搂住文姜寿的腰,往文姜寿怀里缩,一副柔柔弱弱六神无主的模样。

      “姜寿你家里真的闹鬼!刚刚储物间的门又响了……”

      她一面哭哭啼啼,一面暗暗摸向文姜寿的口袋。

      而情急之下,文姜寿遵从自己内心的担忧,下意识抱住了红筱九,结果可想而知,灼痛似铁锥刺穿她的血肉,她痛到忍不住往红筱九身上蜷缩,头都垂到了红筱九肩膀上,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是红筱九在支撑着她。

      幸好文姜寿后背紧挨着楼梯下的储物间,才很快又勉强稳住了身形。

      捱过身上的痛,文姜寿才感觉到红筱九那不安分的在自己腰上和胯前游走的手。

      偷偷摸摸搜钥匙的手。

      原来如此……白担心一场。

      但是真的很痛……抱住红筱九的那一瞬间,身上的剧痛就像是红筱九往自己身上插了一刀。

      文姜寿有点筋疲力竭,她仰仰头,在红筱九头顶上笑着轻叹了一声,顺势将计就计。

      红筱九趴在文姜寿身上,摸了一顿也没摸到钥匙,反而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文姜寿手里捏着自己的手机。

      “还给我!”她踮起脚就去抓。

      文姜寿立马高举起胳膊,同时微微俯身,低头看着红筱九笑。

      虽然她深喘着气,像是累极了一样露出疲倦的难受的笑容,但这笑容搭着她盈着一点笑意的黑棕色眼睛,很好看。

      红筱九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有短暂的愣神。吵闹中,她的手按在了文姜寿怦怦跳动的胸口上,此刻掌心下的震动,和眼前人温热的喘息,似漩涡泥沼吸着她下坠。

      “暂时替你保管。”

      文姜寿的气息扫在红筱九的下巴上,让她痒痒的,让她回神。

      “不要!”她按住文姜寿的肩膀,蹦跳着去够,“还我!”

      文姜寿抓着楼梯扶手踩了几步台阶,跟红筱九拉开距离,然后她点亮手机,屏幕上蹦出来的名字不禁让她一愣,随后她笑了。

      意味不明的浅笑,有一丝柔情,有一丝哀伤。

      “你笑什么?”

      “你的手机是怎么坏的?”文姜寿笑着斜靠在楼梯上,撑在背后的胳膊微微发抖。

      红筱九扭头不答。

      “该不会是翻黑名单,看到我的名字,一气之下把手机摔坏了吧?”

      “不是!”

      为了不让文姜寿误会,红筱九又急忙补充上一句:“是它自己莫名其妙突然坏的。”

      “哦,这样啊。突然坏了。”文姜寿点点头。

      但急来的一句补充似乎让事情变得更耐人寻味了。

      “你爱信不信!”

      红筱九抬起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笑得有点春风得意的文姜寿,忽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她大惊失色,怕被文姜寿发现自己的异样,就低头咚咚咚上了楼。

      红筱九的脚步声消失后,文姜寿的笑容转瞬间消失,她抱紧自己,哆嗦了一下,然后双膝一屈,伏跪在了楼梯上……

      盐白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卧室,文姜寿耷拉着肩膀,萎靡不振地抱着花盆走进房间里。

      她反手关上房门,没有开灯,直接走到落地窗前,把花盆放在洒满月辉的高脚桌上,凝望着窗外那轮巨大的月亮。

      皎洁无瑕的月光落到她黑棕色的眼瞳里,如一群迷路的雪白蝴蝶飞舞在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山川里……

      门那里站着一个东西。

      就在文姜寿背后,在月光勉强照到的门缝边,有一双脚——深夜里,有东西到访了。

      门把手从未传来声响,但卧室里,房门前,一个有手有脚的人状黑影紧贴着房门立着。

      头,朝着文姜寿的方向。

      它没有五官,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立在门前一动不动,跟脱离地面的囚禁能够自由活动的影子一般,从头到脚,身躯四肢都是黑黢黢的,但黑夜本就容易模糊人的双眼,所以刹那间,一恍惚,它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黑暗遮住了它的眉眼,月光恰好照亮它的鼻尖和嘴唇,以及鼻梁上的一颗痣。

      它很平静。

      文姜寿头都没回,眼里漫上怒意,声音冷冰冰的:“你为什么吓她?”

      闻言,它的嘴角霎时如同锋利的刀尖一样高高勾起。

      在清冷的月光下,尖锐的嘴角好似真的泛出了令人胆颤的寒光。

      它在笑,是阴谋诡计得逞的笑。

      也是按捺不住心动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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