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出我的名字》桑青杏白

14、过往

　　越小迟回到客栈，将自己已经拿到蛟衣、再遇公仪无涯等事录在传音符上，再按照临笙所说的施法，传音符幻化成一只飞鸟，轻盈展翅绕着她转了一圈飞出窗外……

　　“小迟，小迟……”

　　是谁在叫她？耳边是潺潺的水声，越小迟艰难睁开眼睛，眼前一幕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辛殷？”

　　眼前的人正是辛殷。

　　她莫名其妙地又到了影山湖底，不同的是，这次她看到的是化为人形的辛殷，只见他四肢、脖颈皆被三色的锁链缠着，背靠崖壁而坐，长发凌乱，满身血污，与那日在湖心岛见到模样截然不容，唯一相似的是他温润的脸。

　　“这件蛟衣果然是给你的。”辛殷艰难喘气，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她搓搓手指，踟蹰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件蛟衣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是他的屈辱。

　　“小迟，来。”辛殷呼唤她。

　　她谨慎靠近，在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蹲停下来平视他，问道：“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辛殷动动手脚，将锁链往旁边拨动，抱歉一笑，道：“是蛟衣，蛟鳞上有我的灵力，你修为不高，受我的灵力影响被引到这里了。”

　　原来如此。

　　她抓抓脸，干脆在他身前坐下，问：“那我该怎么回去？”

　　辛殷抬眼，深黑的眼眸中藏着一丝青绿，目光如注，说：“小迟，你还欠我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右手手腕突然发烫，那片龙鳞纹再次显现，越小迟捂着手腕，想起了那日在湖心岛被他骗了的事，她差点忘了这个赌约。

　　“你要干嘛？我跟你说，杀人放火的事我是不会帮你做的。”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而且我也没有能力做。”

　　辛殷被她逗笑了，然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你看到这些枷锁了吗？我被困在此处皆是拜这些枷锁所赐。”

　　越小迟环视四隅，那些锁链似乎是从地上生出，像藤蔓一般缠绕住他的四肢与脖子。

　　“你帮我解开它。”

　　不是疑问，是陈述，好像在说什么普普通通的小事一般。

　　这可是三宗封印！越小迟被惊得微微张开嘴，忍不住指着自己惊讶道：“我帮你解封印？”她觉得辛殷大概是被关疯了，“我就一个炼气期的修士，我怎么帮你解开三宗的封印？你找错人了吧。”

　　辛殷甩动手上的锁链，有些高深莫测道：“只有你可以，不信你可以来摸一摸这些锁链。”

　　“你应该找临笙的，我没有这个能力。”

　　辛殷温柔的眼坚定地望着她，口吻肯定：“这些枷锁含有三宗酷刑，这世间所有人触到都会受到刑罚，但你是例外。”

　　她的心不禁漏了半拍，那双幽幽绿瞳好像能窥探到她的内心。

　　“不信你试试，如果你解不开，此事就作罢。”

　　辛殷前倾将自己的脖子送到越小迟的面前，锁链将脖子磨出道道血痕，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被划破，她有些于心不忍，移开目光不敢去看。

　　“小迟，你试一试，你可以的。”

　　耐不住辛殷的再三请求，越小迟将信将疑，试探性地伸手去触碰他脖子上的锁链。

　　手指触之微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越小迟反应都落在辛殷眼中，他压下内心疯狂地翻滚，稳住情绪轻声道：“你可以试试两手将枷锁拉开。”

　　越小迟没有多想，闻言双手搭在锁链上，三色灵力在她手上乱窜，她稍稍用力将枷锁朝两边拉开，锁链竟然真的被她扯开了，一时间地动山摇，碎石震落，吓得越小迟赶紧松开手抱头后退。

　　只刹那间，辛殷施法稳住动荡，湖底顷刻恢复平静，刚才的动荡仿佛只是幻觉。

　　“小迟，我就说了你可以的，你可以的！”辛殷再也掩饰不住激动，“来，来帮我把其他锁链也解开，就像刚才那样。”

　　越小迟被吓坏了，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轻易就把三宗的封印锁链扯开了，她一个劲地摇头：“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她虽然不清楚辛殷为什么会被封印在此地，但是临笙一再嘱咐她让他离辛殷远点，她不敢冒险。

　　“小迟，你答应过要帮我办一件事的。”辛殷有些急了。

　　手腕的龙鳞纹灼烧般疼痛，“辛殷，那是你骗我的，我可以帮你做其他不伤天害理的事，但解开封印的事我不能做。”

　　“帮我解开封印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万一你要去报复三宗，到时只怕会血流成河。”

　　“你放心，我跟你保证，我不会向三宗复仇，我只想去寻回我的妻子，我的时间不多了。”

　　越小迟一味拒绝。

　　原本半跪在地上的辛殷忽然暴起扑向越小迟，“小迟，你帮帮我，初竹还在等我去救她，失去了这次机会，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越小迟吓得连连后退。

　　“小迟你别走，你过来，你帮帮我帮帮我。”

　　辛殷央求着，锁链紧紧束缚着他，酷刑在他身上游走，眼泪从眼角滑落。

　　“小迟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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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是玄清灵河内的一条青鲤，自凤凰献身涤清瘴气后，三界灵气充沛，不少灵兽得此造化纷纷化形，玄清灵河庞大的灵气助我成功化蛟，我在河底修炼千年。”

　　“六十年前，我欲化龙成神，可惜修为不足，没有熬过天劫，被天雷击落，身受重伤。幸得玄清道弟子孟竹初相救，在她悉心照顾下，我才渐渐恢复身体。”

　　“那段日子是我几千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我萌生了一个新的念头，我找到了比成神更值得期待的事，我要跟竹初结成道侣。”

　　辛殷的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幸福，青色的眼眸中也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然后呢？”越小迟坐着听辛殷讲故事。

　　“适逢圣梧秘境开启，竹初被选为历练弟子，我本要与她一起前往，但她叫我安心准备我们的结侣仪式，她与我约好，只要试炼完成就辞别玄清道，与我择地隐居。”

　　“我好恨呀，小迟，我为什么会放心让她去圣梧秘境，如果我跟她一同前去，她就不会死了。”

　　“圣梧秘境本是寻常秘境，对与竹初而言试炼并不是难事，可是意外却发生了，她在保护同门的时候被异兽抓破了心脏，死在了同门的怀里。”

　　说到这里，辛殷顿了下来，眼神飘向远处，难忍悲痛。

　　“也就在此时，雝嵫宫出了异象，那棵黄金梧桐突然熄火了，失去了金色火焰，梧桐叶也跟着凋零，雝嵫宫害怕会有危险，发出敕令，要历练者马上退出圣梧秘境。”

　　“而我妻死而复生，也出了秘境。”

　　听到这，越小迟一脸诧异，杏眼里是藏不住的疑问。

　　辛殷苦笑一声，“是凤凰神翎救了她。谁也没有想到圣梧秘境里竟然藏着凤凰神翎，那可是神器。雝嵫宫认定凤翎是崦嵫山所有，玄清道觉得秘境之物本就谁得归谁，既是玄清道弟子获得的必然归玄清道所有，上息宗联合其他小门小派一致认为无主神器当归天下人所有，由天下修仙门派共同商定归处。”

　　“他们你挣我抢，却忘记了那凤翎在竹初内体，取出凤翎便是要了竹初的命！”

　　说到这里辛殷哽咽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听到此处，越小迟有些不忍，她已经猜测得到结局了。

　　“三宗愈争愈烈，竹初被囚禁在黄金梧桐下数日，最后被逼无法只好剖心取物，可她的心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凤翎也没心脏，竹初当下立时咽气。我在玄清河听闻消息赶来时已经迟了。”

　　恨意在眼中喷薄，辛殷咬牙切齿道：“我怒不可遏，在雝嵫宫大开杀戒，杀了不少修士，我要他们把竹初的遗体还给我，却发现竹初的遗体不见了，圣梧秘境也关闭了，那颗梧桐树长出了新的叶子重新燃气金色的火焰。而我，也被三宗偷袭，封印在了影山湖。”

　　越小迟听明白了，“所以，你怀疑竹初在圣梧秘境？”

　　“不是我怀疑，是三宗都怀疑竹初没有死，黄金梧桐又恢复了，她很可能依靠凤翎的灵力逃到了秘境了，三宗封印我而不杀我就是想要用我引出竹初。”

　　越小迟犹豫了，她有些慌乱，嘴上仍是说：“辛殷，我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就把你放出来。”

　　辛殷双目放空，投向更加静谧黑暗的深处，像一只绝望的孤鹤。

　　辛殷没有说话，越小迟也不敢再开口，只有潺潺的水流声交织在他们身边，越小迟在这漫长的沉默中生出莫名的愧疚感。

　　“小迟，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如果你进入秘境后，请你帮我找到竹初，将此物给她。”说完他闭目运功，一刻璀璨的明珠从他额前显出，辛殷肉眼可见的虚弱下去，险些坐不住。

　　他捏着蛟珠，略施法术将蛟珠化成明珠戒指，递给越小迟，“你若寻到竹初，请你把这个交给她，蛟珠乃是我的本命，三宗一定不会放过竹初，竹初依靠凤翎而活，失去凤翎可能无法存活，有了半神蛟珠就可以让她把凤翎交出去，远离那些是非。”

　　越小迟虽然被这个故事哄得泪水涟涟，可也不敢轻易答应。

　　“你发誓，绝对不会骗我。”

　　辛殷伸出三指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永世不能成神。”

　　化龙成神是每个水系灵兽毕生的愿望，越小迟挣扎一番，内心选择了相信。

　　越小迟接过戒指，把它戴在手指上道：“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到孟竹初，将你的话传达给她。”

　　“那就多谢了。”

　　越小迟一下子惊醒，天正黑，四下寂静无声。

　　原来是梦。她松了口气，却仍忍不住去看手——食指上套着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温润透亮的蛟珠。

　　那不是梦！她真的去了影山湖。

　　她睡不着了，繁杂的思绪一直在脑海萦绕，索性起身把梦中之事用传音符录下来飞给临笙求证。

　　随着客栈后院的鸡鸣声响起，窗外渐渐泛白，光透过薄薄的绢纱透进来，越小迟在这朦朦的微光里慢慢睡去。

　　“小迟，小迟。”

　　越小迟再次惊醒，以为又是辛殷，等听清是门外公仪无涯的声音，才略略松了口气。

　　“你来得好早。”她打开门道。

　　“已经不早了，我来时传送阵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修士。”公仪无涯迈开腿步入房中。

　　越小迟闻言匆忙洗漱，然后胡乱把头发归拢编成一根长辫子垂在脑后。

　　公仪无涯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道：“我来帮你吧。”

　　“嗯？”越小迟刚准备往头上套上一顶小帽子好遮一遮她炸毛的头发。

　　“我帮你梳吧。”

　　说着公仪无涯拿过梳子帮她，她给越小迟左右两边各挽了一个小髻，又把余下的头发编成小辫子垂在耳后，端详片刻后又从储物镯里找出一对小金球挂在发髻上，两颗圆圆的小球垂在耳边将越小迟衬得愈发圆润娇俏。

　　“好了。”

　　公仪无涯满意地掏出一枚铜镜递给越小迟。

　　越小迟举着铜镜左看右看，伸手摸摸头上的小金球，赞叹道：“无涯，你的手也太巧了吧！太好看了，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她晃晃脑袋，笑道：“真牢固，这是半永久的吗？”

　　公仪无涯虽然她听不懂的话，但被她感染的也跟着笑起来。

　　“以后我每天帮你梳。”

　　“有你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