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明天见》Amiy

15、失约

　　翌日清晨，窗外的鸟鸣比闹钟先一步钻进耳朵，林夏翻了个身，鼻尖蹭到一片温热的肌肤。林辞的呼吸轻缓地落在他发顶。
　　林夏眨了眨眼，道：“哥，你怎么醒这么早？”
　　“睡醒了就醒了呗。”林辞说。
　　“喵～”门外传来百岁隐约的叫声。林夏挑了一下眉，道：“你看，三花闹钟又来了喊人了。”
　　林辞轻声笑了一下，道：“快起床吧。”
　　“知道了。”林夏蹭了蹭他的下巴。林辞捏了捏他后颈，起身时带起一阵暖烘烘的风。
　　“你可以再躺一会儿，我先去洗漱。”
　　“好。”
　　林夏坐起身，跟床头柜上的百岁对视了一眼，警告道：“我起床了，不准踩我。”
　　“喵。”百岁乖乖的在原地坐下了，林夏揉了一把它的脑袋，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林辞刚将馄饨端上桌，林夏就已经换好衣服凑上了前。
　　“哥我爱死你了。”林夏说着，在林辞脸上亲了一口。
　　林辞失笑道：“快吃吧。”
　　“嗯嗯。”
　　*
　　校内观众台上，池沼得意洋洋拿着400m的金牌在林夏眼前晃悠，见他不理自己，他又用手肘捅了一下他，问道：“待会儿一千米紧张不？”
　　林夏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真认说道：“安静点，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池沼：“……”
　　广播正好在此时响起：“请高三男子一千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林夏：“……”
　　林辞笑着伸手勾了一下他的手指，道：“去吧，我在这看着呢。”
　　“好。”林夏应了一声，站起身跟上了许何安。
　　检录处，许何安叮嘱道：“一开始先别冲，留点力气知道么？”
　　林夏点了点头。
　　广播里开始念起跑点的位置，林夏跟着大部队往操场中间走。
　　眼角的余光瞥见看台上的林辞——对方靠着栏杆站着，他的校服外套搭在林辞的臂弯里。
　　远处的发令枪响了，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林夏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
　　林辞抬眼望去，跑道上的少年像离弦的箭，带着风冲向前方，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侧脸上，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夏紧紧跟在许何安身后，最后一百米，他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在冲。
　　终点线就在眼前，他的余光看见林辞从栏杆边直起身，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越过线的那一刻，林夏腿一软，扑进了林辞怀里。
　　“叮叮叮——”
　　林夏猛的惊醒，他坐起身，下意识喊了一声：“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闹钟还在固执地响着，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刚才那个温热的梦。
　　梦里的那场比赛没有结果，而他们也不会有未来了。
　　“喵。”躺在一旁的百岁不满似的叫了一声，将脑袋凑进林夏的掌心蹭了蹭。
　　“哥……我又梦到你了。”林夏喃喃着，手悬在半空，指尖好似还残留着梦里触碰过的温热触感，可掌心下只有百岁柔软的绒毛。
　　百岁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林夏低头看着它，忽然想起刚捡它回来那天，林辞还说过：“叫百岁的话，它就会陪我们很久。”
　　可是林辞没能陪他们很久。
　　“骗子，”他咬着枕头，眼泪涌出来：“你说过会看着我的……”
　　他想起林辞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什么声音都没留下，只带走了家里所有的温度。
　　林夏抱着百岁，嗓音沙哑的呢喃道：“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百岁蹭了蹭他，林夏眨了一下，掀开被下给它倒了一些猫粮，又回浴室洗漱。
　　午后，林夏说揉了一把百岁的脑袋，道：“我去看看我哥，你在家乖乖的。”
　　“喵。”
　　去墓园的路上，林夏买了一束白玫瑰，还有一束蓝盆花。
　　林夏将车停在路边，抱着那两束花下了车。
　　墓园里很安静，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石板路上打着旋，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清冽气息。
　　林夏踩着被露水打湿的石阶往上走，怀里的白玫瑰和蓝盆花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花瓣边缘沾了点细碎的水珠。
　　他在那块熟悉的墓碑前站定，轻轻将花放下。
　　“哥，我好想你。”
　　林夏蹲下身，看着林辞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说道：“哥，我今天早上又梦到你了，梦里的你真的好鲜活，会笑，会揉我的头发，还会给我煮馄饨。”
　　他伸出手，指尖轻抚过墓碑上冰凉的名字，道：“我又把百岁养胖了点，它现在可乖了，就是还是喜欢踩我的脸，有时候我闹钟还没响，它的脚就踩了下来。”
　　风又起了，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泛红的眼尾。他蹲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哥，我现在才知道蓝盆花的花语是思念与牵挂，还有无法实现的爱。”
　　“我现在是很出名的设计师了，但是你完成不了我的愿望了。”一滴水砸在地上，林夏说道：“哥，你失约的海，我替你去看了，很美很美……”
　　一只蓝色的蝴蝶停在了墓碑前那束蓝盆花的花瓣上。
　　林夏愣住了，盯着那只蝴蝶看了很久，直到它振翅飞向远处的枫山，才缓缓站起身。
　　他的裤腿沾了些草屑和露水，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像极了林辞走那天清晨，他攥着对方没来得及带走的围巾时的触感。
　　日头渐渐偏西，墓园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哥，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下次来的话，我把百岁也带过来。”林夏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爱你。”
　　林夏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那只漂亮的蓝色蝴蝶又飞了回来了，它落在白玫瑰上，望着车离开的方向。
　　回到家，百岁“喵喵”叫着凑上前，林夏一边换鞋一边安抚百岁：“行了，别叫了，我没事。”
　　百岁跳上鞋柜，趁林夏弯腰放鞋的功夫伸出爪子，放在了他脑袋上。
　　林夏：“？”
　　他好笑的抓住百岁爪子，将猫滴溜进怀里，道：“你是在安慰我么？”
　　“喵～”百岁在林夏怀里蹭了蹭。
　　林夏拍了拍百岁的屁股，道：“后天带你去看你爹好不好，好就叫一声。”
　　然后林夏举着百岁，盯着它看，百岁：“？”
　　它犹犹豫豫的叫了一声。
　　林夏满意了。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夏抱着百岁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觉得，或许林辞并没有走远。
　　他在晨光里的呼吸里，在馄饨的热气里，在跑道边的目光里，在百岁温顺的陪伴里，在他往后每一个想起他的瞬间里。
　　只是再也不能拥抱了。
　　林夏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百岁的绒毛上。
　　“哥，晚安。”
　　我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