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作貂婵(下部)》弋然

4、四 爱情公式

　　闪电。漩涡。
　　太阳从西方升起，又飞速从东方落下。繁星在天空中飞转。大树簌簌中收缩成种子。沧海桑田在瞬息间变换……
　　时间倒退到光和二年，黄巾起义前夕。
　　我残留的意识漂浮在水上。过了很久，我终于感觉自己能动了，站在山岗上俯瞰大河东去。这里是哪里？发生过什么事？我迷茫的问，我——又是谁？好象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决定去寻找这个人。
　　一个人害怕的在没有人的旷野里走了许多天，眼前终于出现一座村庄。我兴高采烈的跑上去，“太好啦！总算可以找个人问问我是谁。”
　　“我要是你，就不进村。”说话的是个大约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却摆着一副成年人无所不知的骄傲神态。“村里闹瘟疫，走得动的人都找大贤良师求道去了，剩下的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你要是不想被传染，就别进去。”少年说完，再不理睬人，背着小包冷漠的走了。
　　这小孩子，明明好心肠，却装出一副冷漠得让人讨厌的样子。
　　“喂，”我连忙几步追上去，“你认识我吗？”
　　少年立刻抛出一记卫生球眼，“我凭什么就该认识你？”
　　“那谁认识我呢？”我苦恼的问。
　　“你白痴呀？”少年又白了我一眼， “认识你的人不来找你，你不会自己去找你认识的人？”
　　“我要是记得我认识的人，何必到处问谁认识我？”我愤愤的说，这时，闻到少年背包里食物的香气，忽然迟钝的想起来自己至少有十天半月没吃过东西了。好象人三天不吃饭、七天不喝水，就会死掉，我现在却仍然象鲜鱼一样活蹦乱跳，生命力真是象蟑螂一样顽强啊！“小弟弟，”我摆出一副甜蜜蜜的好心姐姐的面孔，“你去哪里呀？一个人旅行多危险啊。”
　　“你在扮狼外婆吗？可惜我早过了读童话的年龄了。”少年尖酸刻薄的说：“别再跟着我，我不会把吃的东西分给你的，我的这点吃的东西也是花了很大代价才跟人换来的。而且，我不是你的什么‘小弟弟’，我已经成年了。”
　　唉，看来美人计对这么点的小孩不起作用。我的手从他头顶比划了一下，“你不会是天生的侏儒吧？”
　　少年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吐血，“我说的是心理年龄，心理年龄，懂不懂？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少年摇摇头，一副跟你没共同语言的表情。
　　“这有什么不懂得，不就是蜡笔小新学大人说话吗？小孩都爱这么玩。明明很小，偏偏说老，真是个自私自利自大，而且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屁孩”我喋喋不休的说，一扭脸，少年早不见了。
　　我一个人走到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在溪水里摆着尾巴游得欢快。好吧，今天就吃烤鱼大餐！我兴奋的幻想着，口水直流。过了一会儿，事实证明，失望永远比希望来得快。小鱼游得飞快，又滑又难抓，忙了半天一无所获。
　　“我要是你，就用石头累个小水坝，把鱼圈起来再抓。”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双臂抱胸站在一边。
　　这个只会指手画脚的！“你这么能干，怎么不下水抓呀？”我更加生气。
　　“君子远庖厨。”少年神气的说。
　　不过，照着他说的方法，真的很快捉到了两条，怀着热闹的心情生起火，渐渐的，烤鱼扑鼻的香味飘散开来。
　　少年又鬼一样窜回来，“喂，傻瓜，我跟你换怎么样？”他拿出一个馒头。
　　我没理他。
　　结果，他又拿出一个馒头，“喂，换不换？”
　　“叫声‘阿姨’来听听。”
　　“刚才还扮姐姐呢，这才多一会儿，就长了一辈？”少年忿忿的说。
　　“刚才我没有烤鱼。”我得意的说。
　　少年老气横秋的叹气，“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滴滴——滴滴——奇怪的声音从少年身上响起来。我吓得跳起来，“哇！午夜凶铃？”
　　少年眼珠一转，从手腕上摘下一个东西，“这个给你，作为交换，从今以后，你每天负责烤鱼给我吃，我的衣服脏了你也要负责洗，外加洗脚捶背……”
　　我抬眼朝那东西一看，“啊！电子表！”可不就是个电子表吗？还是个幼稚的米老鼠外观的。瞬间，这个电子表就象打开阿里巴巴宝库的魔咒，二十一世纪的所有回忆在我脑海中闪现。
　　“你、你知道电子表！”少年震惊的叫道，“天哪！你是穿越女！”
　　“你是穿越男？！”
　　异口同声：“我才是主角！别抢我的戏！”
　　然后，就是打招呼——
　　“吃了吗？”
　　“你从哪一年来的呀？”
　　“1998年。”少年说。
　　“哦，那你比我早。我从2006年来的。”我说。
　　“快给我说说2006年发生的大事！”
　　“《武林外传》正在热播。苹果新款的iPod即将上市。兰蔻口红周末打折……”
　　“天哪！你就不会关心点国际新闻吗？”
　　“国际大事，小女子我管得了吗？男人就会穷操心。”
　　“女人啊女人！上帝为什么要把你们造得这么无聊兼麻烦？”少年仰天悲叹。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穿越到什么时代了？”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也就是东汉末期了。”少年说。
　　“你的历史知识不错嘛！”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刁单娟。”
　　“刁单娟？”少年眼珠一转，“娟者，美女也，与‘单’字合起来，就是一个‘婵’字，哈哈——！”少年笑倒在地上，“你竟然叫‘貂婵’！怪不得你穿越到三国时代了！哈哈——！”
　　我生气了，“你觉得我的名字很好笑吗？那你到说说你叫什么？未必比我好到哪儿去。”
　　少年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扭扭捏捏说：“郭佳。”
　　“哈哈——！你叫郭嘉！”现在轮到我开笑了，“怪得不你也穿越到三国了。”
　　一个是郭嘉，一个是貂婵，两位伪历史名人的历史性相会，绝对值得后代纪念的一刻！（当然是作者恶搞出来的。）
　　——郭嘉？这个名字象在心里触发了什么，蓦然，一股莫大的悲伤席卷而来。我忘记的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吗？还是一段想要遗忘却刻骨铭心的——往事？我该怎样去寻找失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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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蓝啊！”吃饱喝足，我躺在草地上长长哼了一声。美景、烤鱼、朋友为伴，人生得意啊！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少年附和说。
　　“喂，郭佳，我好象回到古代很久了，可是怎么来的，来了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迷茫的说。
　　“失忆在现实生活中是很常见到的，但经过文艺作品的渲染，往往使人真假莫辨，现代医学说记忆为既往事物经验的重现，它是一种非常基本的精神功能，记忆的神经生理基础涉及皮质的感觉联络区、颞叶、丘脑和整个大脑皮质，这些部位受损可引起记忆障碍。记忆障碍可分为遗忘和记忆错误两大类。脑外伤有时会对记忆有影响，临床上称为‘短暂性全面遗忘症’的症状则是患者突然出现短暂性近记忆障碍，他对此有自知力；谈话、书写及计算力保持良好。无神经系统其他异常。发作可持续1～24小时。一般认为是大脑某些动脉缺血累及有关组织所致。”
　　“你长篇大论的说这些干什么？显摆自己知识丰富吗？”我听得头都大了。
　　“意思就是，我有办法医治。”少年说。
　　“怎么治？”我连忙凑上去。
　　他诡异一笑，“就象——这样。”咚的一声，一块大石头砸在我的脑袋上。昏倒中……
　　“怎么样？还想不起来吗？”少年贼笑，“那么，还有一种失忆，这种失忆纯粹是由于心理因素所致。在癔症与反应性精神病中，可以出现一段时间生活经历的完全遗忘，此前与此后的记忆保持良好，称为阶段性遗忘。阶段性遗忘的时间有数日至数月，偶有达数年的。另有一种选择性遗忘或创伤情境性遗忘，一些令他极伤心的事，他会忘得一干二净，叫人很费解。如果问他，他还会极力否认曾有这件伤心事发生过，类似与自我催眠。如果你是因为这种原因产生的失忆的话，也许，最好的做法是不要恢复记忆。”少年的脸上显出超出年龄的成熟。
　　“不！我一定要想起来，否则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那你就慢慢想吧。”少年说着，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本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我探头一看，哇！英文版的模糊数学。即使我是学外语的，看着也头大。“喂，郭佳，除了电子表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我扒了一把他的包，结果，除了数学书还是数学书，除了当柴火烧，一点用处都没有。“郭佳，你几年级了？怎么看得懂这些书？”
　　“大学四年级。怎么？不相信？”少年看我一脸不信的表情，“我正准备直升数学博士呢，都计划好啦，我的博士论文就是歌德巴赫猜想的证明。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崇拜我？我是神童。”
　　“神经病儿童。”我不以为然，“好好的童年被教科书毁了，你的人生真失败啊！”
　　少年很生气，“象你这种低智商儿怎么能理解我的崇高境界？套一句三国名言就是‘雁鹊安知鸿鹄之志？’”
　　“我虽然智商没有你高，但情商绝对比你这个刻薄自大的小屁孩高得多。我敢说，你在学校里肯定没人缘。”看他没有撇嘴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哼！谁怕谁呀！神童就了不起吗？“你打算在这个时代做什么？我看高等数学在三国完全没用。”
　　“当然是改变历史，还用说吗？这是每一个穿越男的必然任务，用现代科技在古代大显神威，没事就象项少龙一样来一句：‘我比你们多了两千年的见识！’三国是造英雄的时代，穿越到这个时代简直爽呆啦！”少年跃跃欲试，双手在空中不住比划着，慷慨激昂，“你呢？你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觉得这时代——”。鲜血、画戟、残阳、面目全非的头颅，一张飘拂在迷雾中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脸，在脑海中翻覆，还有随之而来的令人无法呼吸的痛，“如果，天下太平多好！女孩子们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谈恋爱啦！”
　　“女人啊！真是标准的感情动物。没见识！没志气！”少年不屑一顾。“爱情是什么，就是一条大狼狗，看起来很忠诚，其实随时有可能背叛，最没意思了。”小屁孩呸的一声，做了个鄙视你的手势。
　　“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历史呢？不过是穿越小说里千篇一律的YY罢了，而且即使改变了，那也已经不是我们的历史了，太空洞！人人都想着作英雄爽一把，怀着这种游戏心情的人又有几个能称为真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追求我自己的幸福生活，也许这种想法和你的比很渺小，但我作为一个人更真实的活着，这不就够了吗？”
　　少年不再说话，低着头想了半天，“那我们就当坐时空大巴在三国旅游吧？最好能找到方法回去我们的世界，我还得解世界名题呢！”少年笑着说，脸色旋即又变得凝重，“你刚才说话时的样子很动人，说不定真和历史上的貂婵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你最好离吕布远点，作貂婵很没前途。我也不想作郭嘉，年纪轻轻就死翘。”
　　这时，远方传来“呜——哇——”的声音。
　　“那、那是什么声？”少年跳起来。
　　“应、应该是狼吧？”我颤抖的说。
　　紧跟着，象呼应我的回答似的，嚎叫四面八方响起。
　　“我、我们好象被狼群盯上了。”少年带着哭腔说。
　　“没出息！”我啪的打了他一把掌，“这时候你应该英雄救美。”
　　“我不是英雄。”少年立刻否定，“我是还没走上社会的青涩大学生。”
　　“你不是很聪明吗？知道的知识那么多，狼的习性你知道一点不？”我问。“我们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狼是很坚毅的动物，它能一直跟踪猎物好几天不放弃，我们绝对耗不过它的。”少年说，“不过，一旦它们吃饱了，很少主动攻击别的动物。”
　　这话一出口，两人彼此看了一眼。这小屁孩越看越象一盘北京烤鸭！他看我的眼神也有点不对了，就象在看一只道口烧鸡。
　　“女孩的肉比较香。”
　　“小孩的肉比较嫩。”
　　“跑啊——！”
　　我撒腿就跑。少年别看腿短，跑得也不慢。
　　“你这小孩跑得还不够快。”我说。
　　“没关系，只要跑得比你快一点就够了。”少年说。
　　狼群在身后奔驰，看样子是甩不脱了。
　　“你赶快躲起来吧。”我说，“我把狼引开。”
　　少年惊讶的望着我，“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没这么深的交情吧？”
　　“你不是要平定天下吗？总比我这个胸无大志的人有用吧？快走，要不然一会儿狼来了，我一害怕，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少年跑掉了。
　　我迎着狼的叫声。记忆中似乎我也曾经走过很长很危险的路，也象现在这样害怕的遇到了猛兽，然后怎样了呢？——银色的画戟，还有一个男人响彻天地的豪情一笑。再然后呢？怎么又想不起来了呢？
　　身后响起踢踢蹋蹋的脚步声。
　　“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我埋怨的对少年说。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少年说，扭脸扭开避开我的注视，“你很了不起，并不是所有人面对死亡时都能做出选择。既然我们都是穿越来的，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比我们更孤独的人了，你要是——”他哽咽了一下，“我连个伴儿也没有，独自活在这个世界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能不能改改长篇大论的毛病？”我梆的一拳敲在他的大脑袋上，“这时候了，脚比嘴好用，逃啊！”我大叫一声，拉起他的手飞跑起来。
　　眼前出现一条大河。“哇！总算得救了。”我高叫道，“快跳进去。狼不会下水追我们。”
　　没想到少年这时候却闹别扭，“不，我绝不下水。你知道吗？水是穿越的媒介，一下水，我们不知道又穿越到什么时代去了。”
　　“你当你是尼罗河女儿啊！下去吧！”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然后，真相大白。闹了半天，原来这小子是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偏找出这么多理由掩饰。“小孩，咳咳，别掐我脖子！”我骂道，“放松，我托着你呢，难道你想我和你一起淹死？”
　　河水夹着我们顺流而下，狼群被抛在后面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我们湿漉漉的爬上岸，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郭佳，你的书呢？不是用塑料布包着吗？”
　　“你要干什么？”
　　“生火。冷死了。”
　　“什么？！”少年抗议，“焚书煮鹤啊！那是我的宝贝数学书！你不如把我一起烤了吧。”
　　“得了吧，赶快把火升起来，要不然感冒了，这时代缺医少药的，等死吧你。”我一把抓过他的包，点起火来，一本本厚书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为灰烬，看得郭佳直吐血。
　　“歌德巴赫猜想到底是什么？我听说是什么一加一的问题。一加一不就等于二吗？有什么值得证明的？”我无聊的问，好歹共患难一场，找点共同语言吧。
　　“1742年，德国数学家哥德巴赫在写给著名数学家欧拉的一封信中，提出了大胆的猜想：任何不小于6的偶数，都是两个奇质数之和。这就是数学史上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 1920年，挪威数学家布朗证明了定理‘9＋9’，由此划定了进攻‘哥德巴赫猜想’的基本思路。所谓‘9＋9’，翻译成数学语言就是：任何一个足够大的偶数，都可以表示成其它两个数之和，而这两个数中的每个数，都是9个奇质数之和。从这个‘9＋9’开始，全世界的数学家集中力量缩小包围圈，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攻克了‘1＋2‘，也就是：任何一个足够大的偶数，都可以表示成两个数之和，而这两个数中的一个就是奇质数，另一个则是两个奇质数的和。这个定理被世界数学界称为‘陈氏定理’。当然了，最后的目标就是‘1＋1’，而这个定理将被称为‘郭氏定理’。”少年向往的说。
　　“任何偶数，都是两个奇质数之和。”我笑道，“这不就是爱情公式吗？奇质数是最孤单的数字，象孤单的人一样，当两个奇质数加起来，就成双入对了！”
　　“也可以这么说，爱情是最完美的数学。”少年笑说。
　　火苗摇晃中，湿漉漉的空气变得扭曲，他隔着火焰的脸看起来显得异样。我发呆的瞬间，人影一闪，嘴唇被飞快的碰了一下。
　　少年红着脸，“我不嫌你老。”
　　“呸！我还嫌你小呢！”
　　“抗议！我是成年人！”
　　“抗议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