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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未尽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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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里家的女孩伤得不轻。
神里屋敷中，旅行者终于见到了神里家的现任家主。神里绫人向旅行者仔细讲解了他们兄妹二人的计划，社奉行忙于幕府工作，原本由神里绫华负责的调查，有关公务的部分让托马代劳，其余的则转交给了荧和派蒙。
一夜过去，绫华从昏睡中醒来；虽然碍于内伤行动略有不便，人倒是精神了许多。
听见她们彼此告别的声音，另一边，盘在踏鞴砂的树上的风间华松了口气：看来阿华下手还是留了力的，只是留得有限。
“按绫华说的，我们接下来是去花见坂的烟花店找人吗？”
嗯嗯，花见坂的长野原烟花店，人脉很广的夏祭女王宵宫……风间华比对记忆，翻出了一个活泼奔放讲义气的、黑白通吃的少女。
“不。在那之前，还有件大事要做。”
“嗯？什么大事呀。咦，旅行者，你为什么这么看我——啊啊啊！”
“啊啊啊！”
突然降临的晕眩感袭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风间华一头栽倒。咚的一声，额头瞬间贴近了大地，少年狠狠栽倒在灌木丛里。
“那面好像有动静！”
“什么人？”踏鞴砂守军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少年趴在地上，苦着脸，迅速化成一滩粉末随风飘走。
“奇怪，有血迹……”
“会不会是反抗军潜入？我听说他们连八酝岛上的封印都破坏了，别是想在踏鞴砂故技重施。”
“应该还没走远，叫二队过来一起搜索，有情况。”
“那要通知……”
“嘘——这事得保密。两军停战多日，昨天刚做完第一次谈判。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要是今天这事被揪着小题大做，和谈肯定没指望了。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哪只鹰没抓住猎物，放跑了一只竹鼠呢？”
“也是。那就随便搜搜……”
三里开外，风间华在一处山坡上再度化形为少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嘈杂的信息乱流在他的感知中回荡，远处虽然还能感应到派蒙大致的位置，却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而且这种联系还在越来越弱。
荧发现了他留下的“眼睛”？他怎么会暴露的？
来不及多想，风间华将注意力投放到踏鞴砂的守军中。在历史上，踏鞴砂的归属权被三奉行争来争去，十分混乱；现在守军迫于局势和幕府军站在一边，却属于两不相帮的状态。
注意到风间华的那支小队找人帮忙搜索，过了好半晌也没查出什么。但他们并未作出新的举措，将此事就这样放着了。
“警惕性好差……”看见守军随便糊弄了事，风间华不禁翻了个白眼。
倾奇者要是知道守护踏鞴砂的兵士尽是些乌合之众……他只能说，幸好倾奇者还没回来。
“唉。”他揪着头发，“和谈已经陆续推进了，说好的要看一眼呢？怎么还不回来？”
看自己监视的各处没出什么问题，闲着也是闲着，风间华尝试感应他放在倾奇者身边的晶尘。不同以往，那一点感应愈发鲜明，熟悉的气息向他靠拢——过来了——他要到了——
风间华欣喜地转身朝后望去：远处，黑衣少年迅捷如电，拎着一大团模糊的什么东西贴近。
他整个人顿时僵住。
倾奇者，他把什么拎回来了？
风间华惊恐万状地瞪着少年手里的那个东西，它在他的视野中慢慢放大：有手有脚，一头长发，部分躯体裹着纤薄的黑色甲片。
胸口还有一个大洞。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被谁打的。
少年汗流浃背地看向倾奇者，抿紧了嘴巴。倾奇者把手里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青年丢在地上，风间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充斥着元素力光芒的堇紫的眼眸盯住风间华，“现在才慌张，背着我和别人勾搭在一起时想什么了？”
风间华心虚地移开视线，“什么勾搭……”
“哒！”
木屐踩在了倒地的青年的甲片上，一声脆响让风间华心里一抖。趴在地上的阿华一缩身体，承受着肩部的重压，悄悄向上抬头，想要打量倾奇者的脸色。
大白腿……
他无声地抽气，默默把头埋回地上。
“起来，别装死。”倾奇者拿脚尖踢了踢他，目光紧紧盯着风间华，语气笃定，“你背着我和多托雷合作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风间人偶。”
雷光降下，瞬息间卷住风间华的咽喉；他收紧元素力的锁链，隔空拎着少年的脖子，逼他仰头看着自己。倾奇者的话音如深泉一般幽冽：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风间华抿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我可以解释，你先消消气……”
“消气？我可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生气。”倾奇者恶语相向，“和多托雷那种货色混在一起，你真不挑。”
被雷光缠绕的少年身形陡然一垮。风间华变成更幼小的体型，玉雪可爱的小孩子抱住了倾奇者的大腿，对他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没有……我真的只和这个风间联系了。你别讨厌我。”
“狡辩。”倾奇者掐住他的脸，“这种时候了，你以为装装可爱就能解决问题吗？”
“不如让我来说吧！”阿华翻身坐起来，一斜身，像风间华一样抱住了倾奇者的大腿，“我一定知无不言。他不听话，以后别要他了，我替他留在你身边，我才是本体嘛。”
听了这话，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空白了一瞬。他不自在地看了风间华一眼，神态中怒意未消，却混入了一点茫然和手足无措。
嚷嚷着要丢掉他，真的出现第二个选项，他又立刻退回了风间华这个选项旁边，生怕他真的退出竞争，成全他们。
倾奇者掩饰似地眨眨眼睛，恶狠狠地在二人脸上剜了一眼，“哼，看你们诚意如何了。”
他拎着两个风间回了自己在踏鞴砂的住处。借景之馆本已被塌方掩埋了入口，现在的通道还是半个月前刚动手挖出来的。
纤细的少年一左一右把两个青年拎在手里，看起来十分古怪；膝盖时不时会被磕到地上，然而青年们不敢有任何异议。
拎就拎了，至少能让被骗的小人偶解气些。这次他们可能有点太欺负人了。
阿华瞥见风间华的脸，顿时觉得好不公平：倾奇者明明要求他变成和阿华一样，同一张脸，他现在却长得这么好，肯定是偷偷把自己变得更帅了点儿。
狡诈的家伙！
腹诽着，他却不得不放开对自己的遮掩，主动向风间华递出自己存在的信号。
“怎么办？你和博士大人的约定暴露了。”
风间华乍一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声音，略一怔愣；看倾奇者没有发现他们，他向阿华传递心音：“不慌，我有预案。”
“散兵大人可不好骗。”阿华提醒他。
“小倾奇认为你出现是因为我和博士做了交易，但事实并非如此。新的计划里，我是你的目标，但那个家伙恐怕还有第二层打算——博士并没有顺从我，他只是默许我主动补全备选方案，他还在打倾奇者的主意。”
“……”阿华被绕得有点晕。
“虽然我们确实有所约定，但迄今为止的所有迹象表明，博士仍在按原计划执行。”风间华眸光闪动，“包括你在内，倾奇者其实仍未发现任何真正的异常。”
博士突然停止的力量汲取，风间华不知去向的璃月之行，行走世间的黑棺傀儡，傀儡针对稻妻和旅行者的阴谋暗算，以及与他相谈甚欢的风间华……
固然可疑，但这些证明不了任何事。
“他在诈我们？”
“大概率是。”
“万一不是呢？你如何保证你们的行动绝对保密？他有能力发现更多的痕迹。”
“如果……只能提前试一下清洗记忆的效果了。”
对话告一段落，不等他们再交流什么，倾奇者把两人推到茶室里，推得他们脚步踉跄，“当着我的面偷偷交流，很开心吗？要不要再给你们准备些茶水点心？”
少年在茶桌一侧坐下，不知是觉得他们串供，还是委屈他们聊天不带他，看起来脸色阴沉沉的。
风间华瞄着他的表情，拉着阿华在他对面坐好。
“说吧。”倾奇者首先看向风间华，“你和博士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没有交易。”青年摇了摇头。他神色坦然地直视倾奇者，“是他带来了这将近五百年的痛苦，我不会与他为伍。我和你站在一边。”
“哦？”锐利的眼神刺入浅蓝灰色的瞳眸，“你当真记得？”
“……”风间华的眼睛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落下，又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你也知道，我拥有无数次轮回中的记忆，它们纠结为一团，为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他颇不自然地笑了笑，“博士带来的痛苦远不止这数百年。我不会忘。”
倾奇者将目光扫向阿华，后者近乎空壳的躯体低垂着头，像在回避什么。
少年无声地握紧了拳。
那个恶劣的疯子……这份痛苦横亘于此，他相信风间华远比自己更恨他。
他将自己的呼吸压得平整，冷静地继续询问：“好。那你在璃月消失的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风间华再次被倾奇者盯上。茶桌遮掩之下，他攥紧了自己的衣摆。
“我与博士对峙，想要从他手里夺回一些东西。”
他微微侧头，看向另一个自己。
倾奇者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二人，“你要夺回黑棺中的这具身体，以及你的神之眼？”
“是。”至于夺回他、与他融合之后他们要做的事，那无关风间华之外的任何人。
“阿华脱离了博士的控制，却不想认我为本体。所以我们两个能共处，但还有一定的分歧。”风间华对着阿华眨了眨眼，“对吧？”
“不对！”阿华义正辞严地否认，“谁要和你共处，要不是为了散兵大人，我才不想靠近你！”
再怎么不想承认，风间华无限趋近于完整。若是融合，“阿华”这个被神之眼剥落的碎片，会以此刻的风间华为主。
踏鞴砂的阿华，获授神之眼的、倔强又高傲的少年，他难以接受自己会变成风间华这样的存在——爱应该让人变得英勇，它是铠甲而非软肋。风间华的脆弱让他反感。
倾奇者还想问些什么，然而茶桌对面的二人已经吵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才是，我怎么会变成你这样。你到底有哪里值得喜欢？”阿华一开口便说个没完，“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在散兵大人身边撒娇的恋爱脑，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你以为自己很能干吗？”
说着，他用带着浓浓怀疑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来回扫视风间华。
“我当然能！我技术好得很，不信你问他啊！”风间华抬手指向倾奇者，后者倍感无语地移开视线，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阿华目光呆滞了一瞬。他觉得对方说的好像和自己说的不是一个意思。齿轮咔哒运作的声响中，他重新挑衅：
“我作战能力比你更好！”
“说得好像你多厉害一样。”被这么看待，青年愤愤不平地抬手，伸进傀儡胸前紧挨着神之眼的巨大空腔比量，“你很能打，你‘掏心掏肺’地和人比划？你这么大的‘心眼’是怎么来的？”
不太能消化复杂比喻的阿华一噎，卡了好半晌，沙哑的嗓音磕磕绊绊地解释，“这是特例……受制于体内线路，我在毫无防备时物理防御较差，发现是散兵大人就更……我的力量是为保护他而生，不该用来伤害他。”
吵嚷的二人一默。
倾奇者放下了揉按额角的手，借机屈指敲了敲桌面。他忽然觉得没有必须询问的必要了——风间华要做什么，他很清楚。
时间或许所剩不多了。
只要他不和多托雷站在一起，没有背叛……他允许他的小心思。
“黑棺傀儡……阿华，是吗？”
青年立刻丢下身旁的另一个自己，正襟危坐，对他露出笑容，“是的。如果您有什么其他喜欢的称呼，也可以向我说明并随意呼唤。”
这个态度……风间华心下发起牢骚：他这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嘛！
“愚人众有什么计划？”
谈及正事，风间华的坐姿也端正了一点。他竖起耳朵，听他细细讲解：
愚人众在稻妻的目的与在其他各国一样，主要是神之心。
负责获取雷神之心的是执行官“女士”，阿华在脱离博士之后，作为散兵的风间副官前来辅助。
“我的任务是，配合女士制造乱局，以便女士探听神之心的所在；在恰当的时候制造机会，让女士能带走雷神之心。”
“那神之眼呢？”
“女士大人的主计划——眼狩令。我们计划通过眼狩令制造混乱，使稻妻左支右绌，降低行动阻力。同理，袭击旅行者也是为了阻止她干预眼狩令的执行；我还为她留下了一些东西，以便将她的调查引向他处。”
倾奇者脸上的表情却不见轻松，“所以，神之眼没有问题？”
“是。所有的死者都是我伪造的假人。神之眼不会弑主。”
“此外呢？海祇岛发起的战争是你们在幕后推动？八酝岛的封印至今仍未修复，是女士那个魔女在背后干预？”
阿华摇头否认，“海祇岛会定期发生圣土化问题，这是引发内乱的好机会，只要锁国令执行，战争在所难免。
“八酝岛的封印确实是愚人众唆使反抗军解除，我们听说反抗军的首领珊瑚宫一直试图修复封印，还为此抓紧了对祟神的研究，但始终没见到反抗军行动。”
执刀人皱起眉头。
阿华茫然地眨了眨眼。
电光石火间，风间华想起了许多：难解的异常现象，魔神残渣……魔鳞病……还有传闻中的预言与诅咒……
“你在担心深渊吗？”
“……嗯。”倾奇者低声细数，“如艾莉丝信中所说，边界不稳，深渊异动。各国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稻妻本就位于边缘地带，临近暗之外海，不够稳定。必须做好警戒。”
“别担心，过去的悲剧不会轻易重演的。”
倾奇者不置可否。
“至于神之眼，”少年看向阿华，正对上后者略显僵硬却无比温和的笑脸，“信你一回。”
他遗憾地瞥了他们一眼，“便宜你们了，这次让你们蒙混过关，下次必将一一清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