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行也鹤

11、生死之交

　　夏云意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说：“他叫……”

　　“这位客观，门口有人找你。”店小二说。

　　夏云意心一寒，不会是公孙师兄现在就要带她启程了吧？

　　到了门口，夏云意看到一个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的人——何眉生。

　　何眉生瞧着她，眼里透着些瞧不起，却似乎又不得不来：“这几日你可有其他事情？”

　　夏云意没说话。

　　“再过几日就是宫宴了，我们人手不足，你来帮一下忙吧？”

　　“我……”夏云意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地就说了句，“好。”

　　何眉生瞧她答应下来了，也松了口气，虽然老板不在，但是进宫的机会她不能错过，所以她组织了之前的姐妹且摆脱其他人的关系弄到了进宫表演的机会，只差那么两三个人，不得已才找到夏云意这个唱曲跑调的生手。

　　回到二楼，夏云意就把这件事跟公主说了，莫溪川眼睛眨了眨，吃糕点的手和嘴巴同时停下：“坏了！今日是颜妃娘娘的生辰！我得赶回去了！”说完莫溪川和身边的小丫鬟一起匆匆跑掉了。

　　刑司里，花月贼苏云春坐于拷问椅上，沈锦珩坐在他对面，无论沈锦珩如何逼问，苏云春除了对自己的盗窃行径供认不讳之外，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其余二位，苏云香和莫春芳也一个字都不敢说。沈锦珩觉得此事变得相当棘手。

　　莫溪川离开之后，夏云意也离开茶馆。天空中飘起绵绵细雨，打在脸上，冰冰凉凉。街上的行人撑起伞在雨里逃窜，摊位上支起篷布。雨势渐渐加大，她借包子铺屋檐下一站。她望着细雨，想着云溪山的师兄妹和老师傅，想着不知在何处的沈锦珩，想着自己未来究竟还会不会再一次下山，她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一直留在云溪山吗？

　　等着锦珩哥回来找她？

　　可是她也想游历山下，踏遍山川湖海，可老师傅会不会舍不得她，若是将来云溪山上没有人了，老师傅是不是就要孤零零的自己守在山上，那该多可怜？

　　想着想着，前方巷子尽头走出一道身影，男人银装束发，手举一伞，一只手背在身后，侠骨尽显。伞渐渐上移，她瞧见伞后的脸逐渐清晰，隔着细针般的雨水，她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沈锦珩，像从前一样，温和一笑。

　　夏云意愣了愣，觉得那就该是沈锦珩，她脚踩进雨水，溅起一朵雨花，跑到巷子下时，忽然从墙边落下一阵急雨，她擦了擦脸，再放下手臂时，前方已无人影。

　　她跑过去，跑出巷子口，左看右看，雨水哗啦啦地瞧在墙壁、灰瓦、篷布上，却真的再也不见那道身影。

　　傍晚，紫华殿。蝉鸣匆匆忙忙地叫，热火朝天。

　　刚从麻烦的淑妃的生辰宴回来的莫溪川跺着脚走进来，沈锦珩刚换上一身干衣服出来，迎面看到妹妹，眉头皱起来：“整日没大没小，毫无礼数。”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皇兄，我宁可跟你回云溪山也不想待在这里。”莫溪川坐下，拿起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眉心微皱，“什么茶真苦。比颜妃生辰宴上的还难喝！”

　　沈锦珩没理会，觉得她不根本懂品茶，懒得跟她掰扯，坐到另一个位置，问：“找我又有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我那个云溪山妹妹的事情啊！”

　　沈锦珩一愣：“云溪山？你妹妹？何时成你妹妹了？”

　　“患难与共，生死之交，怎么就不能是我妹妹了？”莫溪川说，“还是云溪山的人，我对她非常有好感。所以我一定要帮她找到她要找的人，哪怕是尸体。"

　　“……”

　　“哈哈我当然不是咒人家，我只是举个例子。”

　　沈锦珩就差当场翻个白眼。

　　“上次让你去问人家要找的人的信息，你给忘了，我今天又偷偷溜出去找她，结果也没问成，我觉得这样不行，这样显得我很没有义气，皇兄，要不你再带我出一次宫，咱们一起去找她！”

　　“再出去一回？”沈锦珩，“今天不是很有本事吗？自己能溜出去。”

　　“今天不一样，今日曲班来宫里试演，我可以偷偷跟出去，她们又不能天天来。”

　　公主被劫，皇上直到昨日公主回宫才知道，虽然在那伙人放出消息之前就把公主救回来，且将花月贼捉拿归案，皇上却不免因他带莫溪川擅自出宫而生气，奖惩抵消，可最近定不可以明知顾犯，否则前脚刚迈出去，皇上的人就追出来了。

　　宫内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兄妹俩的人数不胜数，一步错步步错。

　　“再出去一次，你想把兄长的命交代给你？”

　　“皇兄……”

　　任凭莫溪川如何撒娇，兄长都不同意了，她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兄长自己再去问，反正总而言之要帮她做到仁义，答应之事绝不出尔反尔！

　　沈锦珩低头翻书，“嗯”了声，一点不积极。

　　莫溪川有些恼，觉得他对她的朋友真不上心，打了他的书一下，随即跑了。

　　沈锦珩无语地勾了勾唇。

　　要是别人，帮忙找当然可以，可是……他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

　　两日后，何府。

　　何眉生的父亲在京城也是名小官，有独立的住宅，春香曲阁关闭后，只能来这里排练。令夏云意郁闷的是何眉生经常挑她的毛病，说她能不能找找调，之前几天莫春芳教的压根没进脑吗，最后……她被何眉生安排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

　　练到天快日落，何眉生才让众姐妹姐妹散了，夏云意住在不远处的客栈，她出了何府，走在街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捉小偷，只见一道跑得跌跌撞撞的身影从眼前溜了过去，后面跟着一位老奶奶，使劲跑也追不上，夏云意条件反射转头调转方向，去追那小偷。

　　经过山下这几日的历练，她武功进步不少，比在希冀城捉小偷的速度都快了。当她把追回来的银子还给老奶奶时，心里有不小的满足感，她想，这才是她习武的意义。

　　至于花月贼，世界上有善就有恶，有恶就有善，没有绝对意义的非黑即白，这是老师傅从前讲的，她现在才算领悟到一点。

　　老奶奶从钱袋里掏了几两银子给她，算是报答她的酬劳，她拒绝，老奶奶却应塞给了她，她摸着那些银子，嘴角微微笑起来。她之前的东西都丢了，被锁在春香曲阁，她拿着这些银子去铁匠铺，让老板给她铸了一把剑，拿到新剑，她心满意足。

　　回到客栈，洗了热水澡，她就早早躺下睡觉了。练了一天的曲儿，她嗓子都干了，还有些疼。

　　睡到迷迷胧胧时，窗外忽然传来街上的吆喝卖糖葫芦的声音，她惊了一下，发了些汗，以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她听到窗外似乎有脚步声，她狐疑，警惕地推开窗子，看到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一床被子，被风吹得呼啦呼啦响。她关上窗子，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过了许久，窗外走出一道身影，在窗纸上晃动，那道影子坐到外面瓦片上。

　　沈锦珩靠着窗而坐，下面是街市，要到了京城最热闹的时辰了。他久久坐着，不愿离开。似乎从念念来之后，他经常陷入到过去那段贫苦却快乐的时光里。

　　念念。

　　身后传来小姑娘梦中说话的声音，沈锦珩条件反射站起来，想拉开窗子进去。手到了窗边突然停下，慢慢的放下来。

　　-

　　翌日。

　　“什么？！花月贼跑了？”紫华殿内，侯澈高声喊道。

　　相比之下，沈锦珩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早能预料般。

　　“公子，这怎么办？”公孙礼，“这人武功太强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铁链子都没拆就能跑，你说他是不是会缩骨功啊?还是妖精变的？”

　　沈锦珩手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那妖精估计另有其人。”

　　公孙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的帮手不止春香曲阁，他的野心也不止春香曲阁。”

　　公孙礼：“什么意思？”

　　沈锦珩抬眼瞧他：“意思就是很麻烦，必须尽快将他捉回来。”

　　“明白！”公孙礼看着侯澈，“我师妹，公子的妹妹夏姑娘就交给你送回云溪山了，我要去捉捕花月贼了。”

　　后澈想说凭什么你给我下命令，公子还没说话呢的时候，公子发话了：“来不及了，她我自己去送，你们都留在这里。”

　　“公子！”

　　“公子，这不行吧！”公孙礼，“您要撇下我们单独行动啊，那花月贼可记恨着您呢，要是城外蹲你们可怎么办?”

　　沈锦珩起身，整理夏袖口，准备现在就出发，也准备好了跟夏云意坦白一切：“没什么不行的，遇见了就打，照做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沈锦珩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浑身上下像是被蚂蚁噬咬。在公孙礼与侯澈的眼里，沈锦珩显示表情怪异，随后竟倒在了椅子里。

　　“公子！”

　　皇帝坐在紫华殿外殿，太医跪了一屋子。现下只知道九皇子中了江湖上有名的奇毒，治疗的药方也有，唯独没有制药的药材。因解此毒的药材稀有珍贵，常生长在荒无人烟的悬崖峭壁，连皇宫都没有保存，目前尚存于的地方，大概只有老江湖的人之手里。只是这些人大多是也都隐世避居，跟着江湖一起消失了。

　　“消失了……”皇帝咬牙切齿，“那要朕如何，要朕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床上吗？”

　　“皇……皇上，”太医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下毒之人，说不定就有解药啊！”

　　皇上望着前方，迟迟没有说话，忽地，他似乎想到什么，看向公孙礼。公孙礼吓了一跳。

　　皇上：“云溪山的弟子，应该有本事找到制作解药的药材吧。”

　　公孙礼褪去往日的吊儿郎当，双手抱拳：“只要有药方，在下一定能找回来！”

　　“好！”皇上站起身，“若是你能救我珩儿，我从此对云溪山另眼相看。”

　　皇帝离开。

　　公孙礼从太医那里接过药方，忽地犯了愁。这么多药材，他认不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