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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刘妍出了自己的惜音小宅,刚走到听竹院恰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郭栝,两人皆是一楞。
      “爹。”刘妍低头叫道。
      “你身体好了?”云儿方才在出来告诉他小姐淋了雨,有些头疼,不过没什么大碍,他正准备吃完饭去看她,又碰上万俟林风从外面回来,浑身湿透,下摆更如在泥里泡过似的。他这师弟自小讲究仪表,鲜少如此狼狈。当下他只好先跟着他来换了衣服,喝茶细谈,然不管如何询问他只是笑而不答,推说无事。他也不好逼迫,闲聊两句也只得起身。正待要去看刘妍,不想却在此处碰到。
      “喝了姜汤,好多了。”
      “那就好。”郭栝点点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林……还扇子。”
      “扇子?林风的?怎么在你那里?”怪不得他刚才觉得怪怪的,此时想来正是万俟林风手中少了那把扇子。
      “我在路上拣的。”
      听她如此回答,郭栝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连这一向不离身做兵器使的紫竹扇掉了下来还不知,可见他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他把刘妍拉到一旁的亭子内,问道:“这扇子你是在哪儿拣的?”
      “郊外。”知道瞒不过去,她当下将一个月前借穿衣服并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瞒下了对刘福父子发火和自己当时的心情。
      听到那女子姓名,郭栝也是一楞:“你说她叫莫忘?”
      刘妍点点头:“怎么,爹也知道她?”难道和林风有什么的当真是那貌不惊人的得了怪病的女子?
      “九年前见过一面。不过我记得她当时身体并无不妥,可听你的形容,她那样子还真没变多少。”
      “恩,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
      “呵呵,如果真是她,现在也该二十四五了,不过我听说她是许给了漱芳斋的现任当家李玉生的,怎么说没嫁呢。”
      “这我可不知道。”
      郭栝沉吟了片刻:“去吧,既然已经来了就把扇子给你师叔还回去吧,我刚从里面出来就不过去了。”
      刘妍应了声,却不挪步,迟疑了下,才问道:“爹清楚……恩,师叔以前的事情吗?”
      “他小时侯的事情我还清楚。这些年的,虽知道些,却不能说清楚了。怎么,有事?”
      “不不,我也只是好奇。那……师叔他擅长丹青绘画吗?”
      “呵呵,这小子从小就喜欢附庸风雅,舞文弄墨。师父留下的那些才艺,我学的不过一分,他却得了八分。若不是师父去世的早,他此时的成就又岂只是如此。你呀,对那个什么应景的画如痴如醉,要我说呀,真有兴趣倒不如和你这个师叔学学。”
      刘妍低下头,抿嘴一笑,恩了一声,道:“我送扇子去!”说罢快步向听竹院走去。郭栝看着她走远方才想到一把扇子怎么她还自己跑过来送,连个丫鬟也没带。
      刘妍进了听竹院,万俟林风正依靠在窗前玩弄自己的竹笛,见她来了微微一愣:“有什么事吗?”
      刘妍低下头,轻声道:“我能进去么?”
      万俟微微一笑:“当然,门没锁。”
      刘妍进了屋,扫了一眼四周。这是她在一天内第二次进这屋子,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这屋子没变,她却变了。不过也许她也没变,只是比几个时辰前更明白自己,也更明白这房间此时的主人!她深吸了口气:“我来给你送扇子的!”
      万俟扬了扬眉:“原来被你拣到了。”直到郭栝走后他才发觉自己从不离身的扇子没了,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回来,哪怕掉在了城外也要去找回来。这扇子,从没离开过他的身子,自九年前她送给他那天起就没离开过,包括那段颓废荒唐的日子。他纵酒欢歌,嬉戏作乐,流连于楚馆秦楼之间,酩酊大醉之即不知丢了多少银两珠玉,这扇子却从未丢过。第一次丢失却是在再次见到她之后,是上天提醒他是忘掉的时候了么?扇子丢了,是不是那缠绕他的身影、声音也可以淡漠下去,消失不见呢?他犹豫着,没有去找,此时却又被人送了回来,这代表什么?忘不了?不管怎样都忘不了。就算不去想,那影子也会自动的缠绕过来,正如这扇子,就算丢了也会被人送回来么?
      刘妍把扇子从手帕中取出,却不递给他,沉吟了片刻抬眼凝视着万俟,缓缓开口:“我心为花痴,问花知不知!”她说的很慢、很轻,但却无比的坚定。
      万俟林风心中微微一震,更添了些忧虑。刘妍知道这句题词他并不吃惊,扇子被她拣去,岂会不打开看看?他烦恼的是此时对面少女的眼神。这眼神他不知见过多少。那些迷恋他容貌的闺中少女,希望借他之名抬高身望的江湖女侠,被他的一掷千金所吸引的红楼花魁……都曾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如今,这眼神又出现在这个名义上是他师侄的少女眼中。他曾经为这样的眼神而自我陶醉、得意过,也曾视若无睹过,更曾冷眼嘲笑过,然此时,他却不由得有了些烦恼,思忖片刻他微微一笑:“呵呵,我这个做师叔的是真的丢脸了,这样的红粉之词竟被小妍看到,师兄知道了非骂我不可。”
      “爹早就知道了!”
      “呃?”万俟一愣。这扇子他从未交到谁手里过,平时也习惯以另一面示人,而另一面不过是几棵竹子罢了。
      “八年前他就知道了!”
      “什么?”万俟大吃一惊,脸色一变。
      “忘了她吧!忘了她吧!”刘妍叫道:“她不懂你!不知你!不管你付出多少她都能视而不见,不管你怎么做她已经不会回头了!”
      万俟垂下眼睑,叹了口气:“师兄对你说的太多了。”即使已经知道了全部过程,又何必告诉自己他人?
      刘妍此时更无怀疑。“不是爹告诉我的!爹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全部都知道!”
      “恩?”
      “你的画!蝶双飞!我全都有!每一幅我都收藏了下来,每一幅!虽然上面只有两只蝶,只有两只蝴蝶,但我能从中看出一切!我心为花痴,问花知不知!世上的花不是只有那么一朵,蝶也不是那么一只。蝶为花痴,花心同样也是会为蝶痴的!”她一口气说完,喘着气。圆脸通红,双眸波光流动凝视着万俟林风。
      万俟沉吟了片刻,看向刘妍:“你说的,是应景?”
      “是应景,也是你!我知道,那是你,我知道!不要骗我,我认得出来。这词我看了八年,不会认错!”
      万俟摸着手中的竹笛管身,嘴角露出一死苦笑。摇了摇头:“你还是弄错了。你收藏的画不是我画的,这扇子上的蝶,也不是我画的。”
      “骗人!”
      “我没必要骗你,把扇子还给我吧。”说着伸出右手去接扇子。刘妍却紧紧的抱着,瞪着他:“骗人!我问过爹的,你擅长丹青,我知道!我知道!”
      万俟叹了口气,收回右手:“天下擅长丹青的太多了,难道都是应景?何况,师兄应该见过你买的那些画吧。”
      刘妍点点头。
      “我可以说是师兄照顾大的,会的东西大多都是师兄教的。我的画风如何师兄会不知道吗?难道见了会认不出来吗?”
      刘妍一愣,想他说的也是有理,咬下嘴唇,随即道:“你和爹分开这么多年了,风格变了也说不定。”
      万俟摇摇头:“也许吧,就算我是应景好了,那又如何?”
      见他承认,刘妍先是一喜,听了他的问话又不由得一楞。是啊,那又如何?这么多年关于应景的一切她早在心中勾勒了无数遍。容貌、风度、情思、心意。她认为自己对应景的了解绝对超过所有人。而应景在知道了她的了解也应该了解她的了解,也应该感激她的知心,更应该、应该和她……少女梦幻的情怀关于那些场面不知想了有多少。她从未想过当应景知道了她这些年的收藏了解之后会无动于衷。
      不是说人生但求一知己吗?如果有人了解她、懂她、知她、怜她她一定会感激会激动会为那人奉献一切,但为何此时万俟林风却如此冷淡,哪里出错了?还是他仍放不下那个女人?她咬着下唇,蓦地拉住万俟林风的手:“你来!你跟我来!”
      万俟林风微一失神就被她拉了出去。怕用力伤了她,当下只得先跟着,问道:“做什么?”
      “你来!我让你看!我知道!我懂!”刘妍头也不回,只是死命的拉着他向自己的惜音小宅跑去。
      见她如此激动,万俟也只得跟过去:“你不用拉我,我去看。”
      刘妍闻言松开手,两人到了惜音小宅。
      “看!”到了刘妍的书房,她推开门,领万俟进去,有些得意的喊道。
      万俟看着墙上的画,从第一幅到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他缓慢的转移着视线,脸色却越来越白,白的发青,白的怪异。刘妍先是欣喜这变化,慢慢的不由得怕了起来。她直觉这不是见到知音人的脸色,直觉这变化是不正常的。她上前拉了拉万俟的袖口:“怎么了?你怎么了?”
      “怎么了?”万俟转过身,神情呆滞,双眼发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喃喃着,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见他双眼怪睁,青筋爆跳,刘妍不由得退后两步,咽了口口水:“你,没事吧……”
      仿佛被这话惊醒了似的,万俟的双眼恢复了正常,只是一张脸还白的吓人。他笑了,先是低沉的闷笑随即是朗声大笑,好容易才收住笑:“没事!没事!我再也没有现在这般开心!”
      刘妍听了心中也是一喜,双颊泛出红晕。
      “小妍,你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比你……很好!”他连说了几句很好,蓦地转身掠出房间冲出惜音小宅,正碰上接到报告赶来的郭栝,两人迎面撞上,黑影里郭栝见一人从刘妍院中纵出,正要拦截,那里万俟已看出是他,叫道:“师兄!”
      “林风?怎么了?”郭栝收了手。
      “哈哈!哈哈!不要拦我!不要问我!”他叫着,已掠过郭栝,向府外奔去。
      此时刘妍也冲了出来,见郭栝对着前方发愣,一时情急也顾不得遮掩什么:“他呢?他呢?”
      “他?”郭栝一愣,见刘妍此时神情,心下不由得有了几分怀疑。
      “林风……师叔。我见他冲了出来。”
      “是,他走了。”
      “走?”刘妍一惊。“走到哪儿?还回不回来?他的扇子还在这儿呢!”
      郭栝看着她,心下的怀疑更添了几分忧虑。又要开始了?这悲剧又要再次上演了么?让刘忠立陪着她真的错了吗?但,就算不是刘忠立也不能是万俟林风啊。除去辈分不说,他那个小师弟已经心有所属了啊。“不知道,应该还会回来。”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领着刘妍回到惜音小宅,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刘妍面色一红,眼中闪着疑惑:“我也不太清楚。”
      “你不是送扇子去的吗?”
      “是,我送扇子,领着他来看画。”
      “画?”
      “应景的蝶!”说到这里她面色发光,激动的开口:“爹!你知道应景是谁么?”
      “谁?”
      “他!林风!万俟林风!”
      郭栝一愣,随即失笑:“怎么会是他,你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就是他!”说着将扇子展开,递了过去。
      郭栝接了过来,看到扇面上的蝴蝶不由得吃了一惊,片刻道:“这词的确是他写的,不过这画却不是他画的。”
      “词是他写的,画就是他画的!您和他这么些年没怎么来往,他的画风变了也有可能。”刘妍执拗道。
      “这倒是。”郭栝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可以肯定不是他画的。”
      “爹!”
      “一个人的画风是有可能变化,但其中的细节,落笔的力道,关注的角度却很难改变。正如人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也就很难再有大的变动。这么多年他的字也有了变化,但我还是能看出是不是他写的。而且,从这扇面来看,这字并非近来所写,应该也有几年了,这画看来也是同一时间完成的。”
      “那么我收藏的那些画呢?上面的词和这是一模一样的!”
      “不错,内容是一样。但并非林风写的。你别急,那字和林风的是很想了,我当时也以为是他写的,细看两眼才知道不是。”
      刘妍闻言更是急噪:“怎么不是?哪里不同了?”
      “感觉不同。”郭栝微微一笑,万俟是他自小带大的,他字中的狂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画上的字虽同样的遒尽飘逸却少了份傲气,不过这些说给刘妍听她也不会明白,见她红了脸还要驳斥,当下问道:“你既领他来看画,想必是问过他了,他承认了吗?”
      刘妍摇头,随即道:“但这不用他承认!我明白的!”
      郭栝叹了口气:“有些事,并非你认为明白了就好啊。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听说他在这里又叫又笑,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他看了这些画就变成那样。”随即将方才的情景大概的说了一遍。
      郭栝闻言,沉吟片刻,看看手中的扇子,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抬眼看了看刘妍,见她正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叹了口气:“睡吧,这扇子等我还给他吧。”
      刘妍口唇翕动了下,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起身送郭栝出了房间。
      郭栝刚出了惜音小宅就见刘福父子已等在了那里,见他出来,忙迎上:“我听说小姐这边有动静,没事吧,啊,没事吧。”
      “没什么,不过林风有些失态罢了。”
      “二爷失态?”刘忠立跨步上前:“他做了什么!”
      郭栝笑笑:“看了一个旧友的画一时高兴大笑了几声。”
      父子两人闻言虽还有些疑惑,但也放了心。刘忠立再次退到自己的父亲身后。郭栝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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