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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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戈带着沈郃回到了自己常待的那座矮山。
他记得这里有一个好地方，就在沈郃捡到他的地方附近。
凭着对这座山的熟悉，莫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颗巨大的榕树。
除了他无人也无妖邪可以靠近。
莫戈带着沈郃进入了这颗巨大的榕树内部，他动用灵力，再借树精之气，为沈郃化了一台棺椁。
这样一来，便可保住沈郃的……身体。
沈郃应该还是会想要回家的吧，回到余临那个他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家。
他应该也想要能以原本的面貌回去吧。
莫戈亲手替他卸下了那破烂不堪地盔甲，将他轻轻放在了那棺内。
“本来不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这儿的。”莫戈眼底微红，在沈郃额上落下一吻，“等我帮你查清了，就来陪你睡。”
又向下在他鼻尖上一啄：“想来你也是不会反对的。”
一颗晶莹的水珠从沈郃眼下滑落到耳边。
不是沈郃的，是莫戈的。
榕树外有杜鹃啼血，终是为此处孤寂的哀歌落了幕。
他站在那里看了沈郃好久好久。
真不想离开啊，明明他几乎半步都肯离开沈郃，可偏偏就在自己不得不跟他分开的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
可以的话，其实他真想留在这里陪沈郃一起睡。
沈郃看上去睡得很宁静，可看上去又很孤独。
没了那银色的轻铠，他里头只穿了一件已经很旧的蓝衫。
莫戈遇见他那天时，他就穿着这件衣裳，应是从余临带来的，平日也总爱穿。
胸口一下又一下的钝痛一直没有停过。
忽然，莫戈身后化出了一条白色的虎尾，被他自己一把抓住，以灵力作势，毫不犹豫地割下了手掌长的一节！
但莫戈除了脸色微白外，却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断的不是他自己的尾。
倒是断尾的疼，让莫戈心里隐隐好受了一些。
虽然聊胜于无。
他甚至还能分出神来将喷涌而出的血细心敛住，集于一处，防止弄脏了沈郃休息的地方。
莫戈轻轻一翻手，将那一小节断尾化作了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老虎。
沈郃捡到他时，他就这么大一点。
莫戈将那小老虎捧在手上，终是支撑不住地滑坐到了地上。
他还是哭了。
在沈郃面前哭了。
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沈郃啊。
为什么是他最喜欢的沈郃啊……
手上的小老虎在他眼里已经模糊起来，但那轮廓分明与沈郃捡到他时，自己的大小一模一样。
也是那么小。
“沈郃……这里又有一只小老虎，你能起来把他捡回去吗？”他哭着说。
可是再没有第二个沈郃来捡这只小老虎了。
莫戈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只是最后，他还是变回了之前那副平静的模样。
只有泛红的眼角和未干的泪痕彰示着他方才的状态。
莫戈走过去，将那只小老虎放在了沈郃的颈边。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能来捡这只小老虎了没关系。
小老虎可以自己去你身边。
先让他替我陪着你吧。
可当小老虎睡到沈郃颈边时，他腰侧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竟在此时忽然垂落，与树棺相碰，发出一声有些突兀的声响。
莫戈一愣，过去将那玉拾起，认出了这是沈郃阿娘留给他的那一块玉佩。
沈郃之前从那西里千身上扒下来一块一模一样的，一直颇为在意，应当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莫戈眉间微蹙。
手上的玉触手升温，是块顶好的白玉，可是……为什么触碰之后，它一直在隐隐吸收自己身上的灵力？
莫戈将这块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可除了灵力在持续被缓缓吸收外，暂时没有看出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这让他有些低落，是突如其来的对奇迹的幻想无法得到证实。
又让他有些懊恼，对自己能力的恼。
他总是这样，一些明显有问题的事，他身为灵虎却看不出原因……
莫戈眸色微沉，还是将这块玉佩收到了自己这里。
怕沈郃因此不高兴，他还拉着沈郃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手柔声道：“等我查明了，就带着这玉佩一起来找你。”
随后，他将沈郃那身已经破陋不堪的轻铠穿在了自己身上。
做好一切后，莫戈轻铠下的脸竟忽然开始变了模样——
他竟将自己化成了沈郃。
“我要走了，沈郃。”莫戈声音轻柔地说。
他用了沈郃的声音来道别，似乎就像是沈郃其实还在。
只是听见这道声音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时，莫戈不可避免地微怔。
而那块被他收起来的玉佩，也在此时紧贴着他的腰产生了一些类似于回应的微弱动静，但莫戈全情地看着眼前的沈郃，没有注意到那微弱的反应。
最终，他还是咬牙踏出了这个树棺，独自向着来时路返回。
……
蒋肃音是被李山叫人往担架上抬的时候醒的。
一醒来，他就被肩上的一阵阵剧痛疼得龇牙咧嘴。
李山听见他的抽气声，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不少：“感觉怎么样？”
蒋肃音连忙想要起身，却被李山按住，只能瞪着眼睛问他：“我弟弟呢？”
李山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见他这般神情，蒋肃音便知道了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沈郃呢？”
蒋肃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沈郃，莫名觉得非常心慌。
李山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奇异，他说：“沈将军也受了些伤，但他居然自己走着回去了。”
说完，他便叫人来把蒋肃音也抬回去，可他刚一松手，蒋肃音就捂着肩膀一溜烟爬起来自己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跑。
李山看得目瞪口呆，蒋肃音都跑远了才回过神来喃喃：“这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身强体健……”
蒋肃音一路小跑到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弟弟的位置，可过去之后却没有看到人。
他有些着急地在周围寻找，却仍旧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这里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就当蒋肃音拉住了一个正在帮忙抬伤员的小将士准备问问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道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弟弟我已经叫人抬到你帐子了。”
是沈郃的声音。
在蒋肃音的记忆里，他最后一次见到沈郃就是他带着了一部分人赶来这边的战场支援。
他当时看着骑在马上踏风而来的沈郃，觉得真好，他总算是撑到沈郃赶到了，他可以放心了。
可是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晕过去了？
蒋肃音顺着那道声音看去，确认了那是沈郃。
可沈郃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沈郃的反应也是他未曾预料到的。
若是往常，自己愣在这儿半天，沈郃一定会笑呵呵地打趣他是不是被赤乌人打傻了。
可沈郃这次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继续指挥着收拾战场。
蒋肃音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沈郃的脖子上缠着绷带，还隐隐渗出些红。
他向沈郃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脖子怎么伤的？”
这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涩，根本不像是他会跟沈郃说话的态度。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难受？
沈郃转过身，仍旧很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不小心和敌方的刀擦过，我及时闪开了。”
蒋肃音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他方才听到沈郃的声音会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了。
沈郃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不管对谁。
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沈郃的语气从未显得这么……
淡。
是了，是淡。
沈郃这个人，在蒋肃音心里，认真严肃也好，说笑打闹也罢，情绪和状态总是会从细枝末节让他能有所察觉。
但现在的沈郃，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莫戈知道蒋肃音或者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像沈郃。
但他的的确确不是沈郃。
莫戈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为了替代沈郃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为了隐瞒沈郃已死的消息。
他只是不想让沈郃在此时回去被冠以军情判断失误的头衔。
事实上，赤乌这一次的处心积虑几乎不可能被任何人察觉到，若非要论责任，指挥司才应该首当其中。
但沈郃一个常年与国都没有联系的边关将军，与一直在国都待着的指挥司总指挥，主要责任会被推到谁头上显而易见。
在和沈郃有关的事情上，莫戈谁都不相信。
而且他也想要帮沈郃把他想做完而没做完的事做完。
等该死的人死了，他和沈郃还要相见呢。
所以他不打算刻意地去模仿沈郃。
他也希望始终有人能记得曾经的那个沈郃。
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大都总是乐呵呵地减轻别人的压力，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了的沈郃。
那个为了调查母亲的死因，又不想连累他人，多次独自踏入明知有问题、甚至有危险的赤乌内部的沈郃。
那个已经逐渐把安州当成第二个家，宁肯把自己的事儿往后放一放，也要以安州的安危为第一的沈郃。
可还是慢了一步。
沈郃的调查慢了一步，指挥司的察觉慢了一步，莫戈的觉醒也慢了一步。
所有人都慢了一步，其实就是输了。
输在了赤乌不知酝酿了多少年的诡谲计谋之下。
莫戈看向面露疑惑的蒋肃音。
他并不觉得沈郃的死是蒋肃音的错，沈郃应当也是这么想的。
在莫戈因为第二次强行震动灵核而灵力爆发后，他才真正看清了一些赤乌手里捏着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是灵虎和蛊。
赤乌的手里还有一头灵虎，甚至……不止一头。
而且这些灵虎在赤乌恐怕绝不是被豢养那么简单。
因为莫戈在每一个活着的赤乌人身上都发现了同族的气息。
是活着的赤乌人。
而那群宛如行尸般，一波又一波不要命地赶在前面往上冲的赤乌人，根本就不是人。
是蛊。
莫戈方才也顺着气息找到了蒋肃言的尸首，和那半具蛊。
赤乌以灵虎的血作引炼出了这种诡谲的蛊。
这种蛊原本应该只是可以操控人的意志，甚至蛊惑人的认知，而中蛊的人就算发现了什么奇异的现象，也会因为认知从根本上被诱骗了，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中蛊了。
而灵虎血可以肉白骨。
所以被灵虎血滋养过后的蛊，竟有了那样悚人的能力，让蛊能够直接吸食宿主的血肉，从宿主的身体里爬出来长成一个新的个体……
这些源源不绝的赤乌“人”，其实都是从死掉的赤乌士兵的身体里爬出来的蛊。
赤乌为了攻下安州，甚至不惜以自家将士的身体为养料，在死后任由蛊吸食他们的血肉，替代他们的人生。
除了这个，还有那些东田玉。
如果没猜错，那些玉应该是赤乌想夏国投蛊的载体，因为蛊没有载体是无法存活的。
可玉不同于活体，蛊被封印进去，除非玉碎，否则蛊是无法自己爬出来钻进人体的。
但……若是被灵虎血喂养长大的蛊呢？
想到这里，莫戈心中微沉。
指挥司那个姓陆的看着精明，知道不少事，他们内部应当也是有略微懂蛊的人的。
可他们趁着乞巧节无人注意，将那么大一批东田玉往国都运送，可见他们现在并不知道灵虎血的事儿……
莫戈忽然愣住了。
他怎么突然知道这么多事情？
莫戈细细查探了一番，发现这些东西在自己灵核爆发时便同里面被封印的灵力一起被自己获得了。
为什么自己在战场上驰骋了两年，从来没有成为赤乌的攻击目标？
因为他的灵核和气息，甚至能力都被有意隐藏和半封印了，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到他是灵虎。
除非是同族或者其他妖族。
也是这个原因，才导致了莫戈之前的修炼总是受阻，尤其在稳定身形方面，出奇的差。
虽然比之普通的虎族仍然要好很多，但莫戈猜测，这作为灵虎来说很可能是不正常的。
可究竟是谁封印了他的能力呢？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小老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