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允肆

6、她说的第六句话

　　“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后来两人就陷入了长达一个月的冷战时期，魏雨缇觉得许诺还没消气，肯定也不想见到自己，所以尽量都是绕道走。
　　许诺觉得魏雨缇没那么在乎自己了，能一个月不去找她。

　　直到被许母发现不对劲，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安静的出奇，也不拌嘴了，这很不正常，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
　　等许诺气呼呼回房间后，许母边擦桌子边问魏雨缇：“吵架啦？”

　　魏雨缇皱眉，随后还是点头。

　　许母拍拍他的肩，轻声细语：“有矛盾要及时解开，等隔阂深了就再难恢复如初了。”

　　就在魏雨缇以为许母发现了什么时，就听见许母又说了一句。
　　“你们将来啊，娶媳妇的娶媳妇，嫁人的嫁人。趁现在还有时间，可不得好好相处。”

　　魏雨缇沉默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一句其他话也没说，也回自己的房间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母狐疑的说：“这两人今天都瘟神附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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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卧室后，魏雨缇去把拉开的窗帘关上，是之前许诺每次来他房间玩电脑时觉得太黑了，说他死气沉沉的去打开了。
　　自己仍然还是适应黑暗的环境，许诺曾经指责他：“你是吸血鬼吗，这么见不得光。”

　　魏雨缇戏谑的笑了一下：“嗯。”
　　见许诺还真信，魏雨缇宠溺了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真可爱。”

　　魏雨缇坐在书桌前，手撑着头在思考什么，想的入神。以往耳朵再好，门关了许诺来的时候他都知道。可现在，门是打开的，许诺来到门口他也没发现。
　　直到魏雨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还响了一阵让人措不及防的铃声。

　　许诺吓的浑身一抖，差点撞到旁边的架子。
　　还好不是自己的电话，她想着要不要回避，又想起以往魏雨缇接电话从不回避自己，所以她就继续躲在那里。

　　“喂？”魏雨缇接起电话。
　　对面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深沉和稳重。

　　“魏雨缇吗？下周四记得提醒一下家长来医院再检查一次。我们刚才已经告知过家长了。”

　　“好。我知道了。”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挂断的时候，对方问了一句。
　　“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他们的对话内容许诺能听的一清二楚，但她还是懵懵懂懂，不明白一个陌生男人半夜打电话给魏雨缇说去检查什么病，可是他们一直同住于一个屋檐下，她也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

　　她忍不住皱眉，认真去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乖巧。

　　过了不知多久，许诺以为魏雨缇觉得这人问的那啥觉得无聊挂断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

　　魏雨缇淡淡的，毫无感情的：“没，我想死。好想好想死。”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估计只有他和许诺两个人听得见。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喂？听得到吗？”

　　魏雨缇苦笑了一下，表情好像是在自嘲，他说：“没什么，最近没什么不开心的。”

　　他习惯了将所有痛苦都咽在肚子里，自己咬碎了嚼进去。所以当自己的发病征兆越来越明显之后被许母发现带他去看了医生，最后查出了抑郁症。

　　他们都瞒着许诺，主要是怕她担心，是魏雨缇不让他们告诉的，况且告诉她也是给她徒增烦恼。

　　许诺听到后感到不可置信，魏雨缇说他想死，他明明很开朗啊，为什么想死。
　　她逃避似的退回自己的房间。

　　不小心弄出声响，旁边的柜子被她撞倒，她慌乱着想要跑出去，没来得及扶正柜子。
　　可尽管在门边，她好像迈不出那一步，因为她听到了那声。

　　魏雨缇闻声出去，看见黑黝黝的房间里，在门口的位置有一个被其他房间的光所照亮的身影，是她。
　　“若若。”

　　他没问她在这里做什么，也没问她听到了什么。
　　看她的手在摸膝盖，他忍不住皱眉，想上前一步关心：“你腿怎么了？”

　　许诺心中还有气，控制不住情绪的喊道：“关你什么事？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
　　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感觉到，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变得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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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许诺总是吃饭的时候盯着魏雨缇看，眼睛一眨不眨的，像被噬魂了一样。

　　她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
　　“也许，你也想找到自己的归宿吧。”

　　魏雨缇没听清她说什么，倾过身子去问：“在说什么？”
　　许诺缓缓摇头：“我是说，小鱼变得更帅了。”

　　魏雨缇轻轻挑眉，邪气的问：“以前就不帅了？”
　　许诺又看着他沉默，如果不是因为昨晚那通电话被她偶然听见，也许她还会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魏雨缇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她强颜欢笑的说：“现在比以前更帅。”

　　魏雨缇显然是被取悦到了，他状似随口一问：“若若以后想嫁什么样的男生？”
　　许诺疑惑但还是回答：“没想过，我现在还小，不考虑这些。”

　　魏雨缇嘴角弧度又深了一些，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许诺皱眉问：“你一直在笑什么？”
　　魏雨缇“嗯”了半天，才说：“我在笑，若若怎么能这么可爱。”

　　许诺没忍住笑出声，“小鱼，你怎么总夸我可爱啊？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萌？嗯？”
　　她用食指按按自己的脸肚子，脸颊肉凹陷进去又弹回来。

　　“嗯。你……今天。”魏雨缇欲言又止，像是在想如何很好的说出口不让人感到奇怪。
　　“怎么了？”

　　“很美。”他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好久以来一直想说的话，也顾不着去看她惊奇的目光。

　　刚才许母回家一趟，是她买的水果，匆匆来又匆匆回去。

　　本来公司事物就繁忙，结果上周股票跌了不少，许父许母也就没时间在家陪伴他们，只能在外维持生计。

　　许母提来了一袋柚子，包装都完好无损，看许母累成这样还直喘粗气，魏雨缇心里五味杂陈。
　　他拿出一个很大的柚子出来，用刀从表面切下几刀，使劲掰成几瓣，把上面的皮一点点沿着果肉剥下来。

　　没过多久，盘子里就装满了剥好的柚子。

　　许诺惊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确定没用科技？怎么剥的这么匀称，都没有碎的。”
　　她就在魏雨缇旁边坐着，是知道他没用啥高科技的。
　　魏雨缇低头闷笑一声，连夸人也这么与众不同。

　　外面风刮的凶狠，树被吹的往一边倒，好像要被连根拔起。

　　魏雨缇和许诺并排坐在沙发上，许诺正大口吃着柚子。
　　“嘶-”她面目狰狞，眉头紧皱，嘴巴大大张开。

　　魏雨缇开口刚想问酸吗，酸就对了，他就是故意的。
　　许诺趁机把柚子塞他嘴里，顺便补充了句：“好甜。”

　　魏雨缇慢慢嚼着口中的果肉，只一下就被酸出痛苦表情。“现在柚子都这么酸了吗？”
　　许诺轻轻摇头：“不是，只有这个酸，其他的都是甜的。不信你尝尝。”她又塞了一块给魏雨缇。

　　“还不错。”他肯定的点了头，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最终只好盯着许诺的手。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吗？”魏雨缇紧紧捏着衣角，问出这个问题已经花了他莫大的勇气。衣角被捏出褶皱，看起来很不平坦。

　　“啊？”许诺正认真享受美食，还没太反应过来，接着她哦了两声，明白“他”指的是谁，“是的，你们见过，不过后来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他，就没介绍你们认识了。”

　　是啊，是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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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小鱼……”许诺将玻璃碎片插入自己的胸口，直到穿透身躯，她嘴角噙着笑，眼尾猩红，眼眶含泪，碎片插入的越深，她的笑意越明显。

　　魏雨缇瘫坐在地上，地上有刚刚被许诺摔碎的玻璃瓶，他强忍着悲痛缓缓站起身来，快速冲过去阻止。“若若！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
　　世人常说，女子最爱哭，而男人当自强，宁可流血也不流泪。

　　可是，不是这样的。

　　许诺释然一笑，嘴角有血迹：“小鱼……好好活下去，去过自己的生活，别再喜欢我了…… 我……一点也……不值……得你喜欢……”还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好不甘心，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只是她真的没有办法。
　　他不是故意的，她都知道，只是有些事情都发生的太过巧合，这样就使人解释不通了。
　　她的手垂落下来，眼睛也缓缓闭上，瘫倒在地板上，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娃娃，全身没一处完整，总是缺一块少一块。

　　魏雨缇声线颤抖：“若若，若若！你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忘记你！”他蹲在许诺旁边，奋力哭喊，可却再没有人应他了，她不愿再醒过来，不想再停留在这个世界。

　　他把许诺搬到床上，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许诺的，一秒也不舍得放开。
　　“若若，哥错了……哥不应该拆散你们，哥去陪你好不好，哥给你们赎罪……”他抵着许诺的额头，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掉到许诺的眼尾，顺着她苍白瘦小的脸颊上滑下，泪痕明显。

　　魏雨缇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人已经麻木，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她湿润的泪痕。

　　魏雨缇身子摇晃，眼睛已经看不太清周围的事物，他踱步向前，踉跄着走到铺满碎片的地方，蹲下去拣了一块最小最锋利的碎片，又回到床边再次握住许诺的双手。

　　本想让许诺亲手杀了自己，可他明白，以许诺的性子是不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尽管他拆散了他们。
　　他错了，不应该给他们制造如此多的误会，让许父许母憎恶于期，害他们不得不分开。

　　魏雨缇苦涩的笑了一下，将碎片对准自己的胸口，一点点刺进去。
　　“你所遭受的痛苦，我都要同你尝一遍。只有这样，我才会甘心。”他的神情恍惚，灵魂一点点抽离，露出了和许诺一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离开了许诺，他活不下去。

　　他死时，左手抚摸着许诺的脸颊，右手正握着那块碎片。
　　屋里一片狼藉，地板上染满鲜血，许诺的左胸口处有一道刀口，魏雨缇的在右胸口处。还在不停有血冒出。

　　看起来很像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案。

　　“不，不！”魏雨缇惊坐起来，感觉脸上冰凉凉的，用手摸到一片湿润，他茫然的抬起头。
　　许诺和爸妈正在床边照顾他，许诺眼底的慌乱还没来得及收，人也站了好久。

　　她看着魏雨缇满脸泪痕的样子，心被狠狠刺痛，他可能又梦到他的亲生父母了。
　　他的父母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的刺，明明很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一场变故变得满目疮痍。

　　原本，魏雨缇也可以是从小就被爸妈宠到大的孩子。明明他可以陪父母好久好久，可惜天堂的病魔缠身，太严重时有再多金钱和权力都没用，那时还不懂事的他，只以为父母真的变成天空中的两颗星星，还是最亮的两颗，闪一下就是他们看到他了。

　　星星不同月亮那般明亮，相比起来恍若大地上的一粒灰尘和一颗石子。

　　许母见魏雨缇醒了，手撑在床的边缘慢慢站起身，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应该是公司的繁琐事还没解决好，就知道他生病的消息连夜赶回家了。
　　“我去做饭。”
　　许父进厨房帮许母打杂活。

　　他们都离开后，许诺见他还发着呆，衣袖里的手捏的很紧。
　　“小鱼，你是想叔叔阿姨了吗？刚才是不是他们来梦里看你了？”除了他的父母，她想不通还有什么能让他在梦里泪流满面，醒来后仍精神萎靡。

　　魏雨缇好像反应总是慢一拍，不过闻言他并没有说什么，闭口不言，而在许诺看来，他的沉默代表一切。也许，他只是说不出口，心里还在难受吧。

　　魏雨缇感觉心口像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开，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从胸口传来，好像刚才梦中的一切都在现实发生过那般，看见眼前少女明亮的眼睛和担心的表情，那股伤口就被撒了盐，愈合又再次剥开一般。

　　他一直看着许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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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期回忆录，在2019.1.14拍摄结束。

　　这期视频是关于网络上一句爆火出圈的句子的，其实就是许诺很喜欢所以就想着拍了。

　　那句话就是
　　「后来，南山的风吹散了谷堆，北海的水淹没了墓碑。」

　　可能是她太过悲观，虽然还没有恋爱史，可好像通过周围的情侣，她就总能看出一些什么来。

　　网络的爆句层出不穷，可她却对这句话共情至深，就好像自己上辈子也经历过爱情的酸涩。经历了这些是是非非，胸口一股窒息感猛的传来。

　　她掉了一滴泪，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她却觉得这滴泪很值得。
　　她总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压住心中的不安，她和魏雨缇继续拍着回忆录，这期回忆录好像总是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许诺拉了他好久，才舍得挪动脚步，许诺转身想催促他，却在看见他红了的眼眶时，怔愣在原地好久。

　　她表情呆愣一会，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问：“怎么？都给咱们小鱼感动哭了？”

　　魏雨缇张开嘴呼吸，那种窒息感才缓缓减弱，咽下口中的苦涩，他轻轻摇头。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是她很喜欢的那句话。
　　可是并不是，他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学着放手，让自己没那么喜欢许诺。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许诺的那时起，每一刻都无比煎熬。一看见她，心中就忍不住狂喜，却又怕自己没忍住做出出格的举动。看不到她时，又特别想她，想的心里快要发疯，一想到她和哪个男人欢言笑语，他嫉妒的就要发狂。

　　许诺笑而不语，继续面对着镜头，从录像里去看魏雨缇，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

　　　魏雨缇嘴唇微微一动，无声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只是因为看到他。

　　她心里一松，最柔软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