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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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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梦想得很好。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和宿傩战斗的话,怎么都不会消耗过量咒力的。譬如说研究如何打开屏障,最多就是让咒力耗空,然后身体自然而然地会感到饥饿。这样他就可以去找两面宿傩,问他饿不饿,并争取把饭更多更多地喂给对方。
多么完美的计划!
偏偏羂索把两只咒灵带过来了。
他决定今天就开除羂索的朋友籍,羂索都生了好几胎了,难道不知道孕期要养胎吗?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尤梦正准备把羂索扔出去,两面宿傩却看向羂索:“你把他放出来的?”
羂索:“是尤梦自己出来的。”
尤梦本来想要反驳这个说谎的坏人,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承认下来的话,更显得他厉害。于是维持了高冷的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和羂索很像狐朋狗友。
全都满嘴谎言,而且莫名喜欢生崽。
所以他俩很快被两面宿傩一起打包丢了出去。
羂索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没什么理由留在这里,而尤梦完全不会因为这一点事情生气,非常熟练地支起身爬回去。
“过段时间帮我个忙。”羂索平静道,“我知道怎么得到宿傩剩下的手指。”
尤梦点点头。
羂索知道触手心中只有一件事。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尤梦的皮囊自然是很好看的,据说在诞生的那时候有经过一些调整——尤梦觉得宿傩喜欢吃女人孩子,自然也会喜欢这样的皮囊。
但尤梦完全不理解人类的想法,不知道以“食物”的脸来捕猎,是一种更加冒犯、更加羞辱的行为。
大名鼎鼎的诅咒之王,居然被一个长得如此弱气的生物给……而且尤梦可是特级咒灵,从当时已经沉睡的诅咒之王身上散出的负面情绪构成的咒灵,绵延千年都没有消散。
怎么看,宿傩都很在意。
话说回来。
对触手来说,食欲和爱欲有什么区别呢?
……
两面宿傩还在反胃。
从一开始的荒唐,震怒,到现在都化作了一种疲惫似的平静。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将能量提供给肚子里的玩意,甚至身体在替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发声——它们饿了。
需要进食。
太可笑了。
正巧尤梦已经从外面爬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窥了一会儿,似乎在担心自己又被丢出去。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身体上有诅咒构成,而这个世界里,诅咒的来源基本是因为负面情绪。尤梦也开始能够感受到别人的负面情绪。
很明显,现在宿傩在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刚才被咒灵挑衅吧。尤梦想着。他知道宿傩虽然没怎么看重过诅咒之王的称号,却还是很得意自己能成为最强的。也很在意别人轻视、挑战自己。
还好,现在有更幸福的事情,能够对冲一下方才令人不悦的事。
尤梦:“不幸福吗?”
“你要当母亲了,宿傩大人。”
一千多岁老来得子,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他甚至都想要公示天下,告诉全世界,他马上就要有幼崽了,而且还是和超强的诅咒之王生的幼崽,想必其他的触手也会羡慕他开局就拿下如此强力的苗床。
他真是一条伟大的触手。
“你很在意生命延续吗?”两面宿傩很平静地问。他已经被触手弄得没力气生气了,反正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想要把触手给彻底杀死。而现在他并没有这个能力。
做不到的时候,愤怒就是可笑的情绪。
他深知这一点——在自己对手身上常常看见。
“触手的本能就是这个呀。”尤梦见宿傩没有要把他丢出去的意思,心情很好地往里面挪,“吃饭,繁殖,我觉得这两件事超级幸福的。”
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触手还是极其低级的生物,完全没有成长。
“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尤梦一顿。
他是在很幼崽的时期被丢过来的。触手就是这样的生物,不会养育幼崽,甚至会因为幼崽刮分自己的食物而感到烦躁。所以一旦幼崽出生,就会想办法丢到别的世界,让幼崽自生自灭,就算死亡了也不要紧——就这样进行种族的延续和传播。
会有一些基础的知识,通过血缘传播。
这些事情他曾经告诉过宿傩,因为宿傩看起来对其他世界很感兴趣。在知道他现阶段没能力离开时,又不感兴趣了。
“怎么了?”尤梦不理解宿傩的意思,“你想去别的世界看看吗?等幼崽孵化之后,我应该也会获得打开世界通道的力量,如果你愿意,可以随着幼崽去看看。”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孩子。”
尤梦绞着触手羞涩道。
其实按照习俗不用养育也可以,反正都是一窝一窝生的,总有崽能够活下去。愿意养育真是令触手受宠若惊。
这样看,两面宿傩真是一个优秀的母亲啊。
他的欣喜肉眼可见。
“真令人恶心。”宿傩低声道。
触手完全是一种肮脏的生物,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坦诚地实践本能,从来不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每句话都冒着绝对诚实的卑劣。
洁净的恶。
尤梦已经靠得很近,触肢卷上他的脚踝。半透明的触肢,将晶莹而黏稠的液体涂抹得到处都是,前端舒展着触腕的弧度。
他几乎是一种笃定的语气:“你饿了。”
不洁到极致,便成了另一种剔透。
甚至算不上“恶”。
存在,即欲望本身。
存在,然后下意识地污浊他人的欲,将一切都扭曲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嘴上说着最擅长给猎物带来快乐,实际上根本就是以折磨为乐。
他最开始就发现这点了。
然而,如果这一切全都是本能,确实称不上“恶”。眼前的这只生物,不过是花了很多时间,终于披上人皮的劣等生物罢了。就像是窗外咿咿呀呀的低级咒灵,根本犯不上思考他是否有更高一级的灵魂。
“为什么要抗拒呢?”尤梦还是不太能理解,“饿了,就应该寻找食物,你不是也一直这样做吗?”
他支着触手思考。
“你好像说过我虚伪。”关于那些爱的言论。
“你现在这样违背本能的抗拒,也算是一种虚伪吗?明明就很想补充能量,却忽视身体的渴求,用自以为更高一级的想法,来鄙夷本能。”尤梦很少这样大段大段地说话,他仰起头,银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疑惑,近乎天真,“诚实一点有什么坏处吗?你就是没有办法摆脱我,我们也不是只做了一次,我知道你没那么抗拒。”
“因为你是强者,所以有能力放纵自己的一切。不,我虽然不知道你没成为强者时的模样,但你的性格应该一直如此。而我也一样,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我都会顺从自己的渴望。”
“我就是想要你。”
“我们应该是同类。难道你的放纵,比我的放纵更高级?”尤梦歪头,“如果单单以强度来分辨高低,现在的我,绝对比你更强。”
“难道……你在羞耻吗?”
“弱者就是应该顺应强者。”
触手按在两面宿傩的胸口,听里面的心跳。
又按在小腹,提醒对方那猛烈的饥饿并非幻觉。
尤梦想了想,很快补充道:“当然我对你们的强者之争没有任何兴趣,我也不喜欢战斗,所以你不是弱者,你是诅咒之王。”
“你说得对。”两面宿傩竟然认同了这一点。
他睨了尤梦一眼,声音低沉:“那就给我吃一口。”
尤梦大喜:“随便你吃!请尽情吃!”
还不等他掏出触手准备投喂,两面宿傩倏然低下头,唇齿印在他的颈侧。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牙齿嵌入他的身体。
尤梦的身体里没有正常的血液,只有大量的触手汁液,充盈着咒力,顺着伤口被吸吮而出。
那味道很奇怪,和正常的血肉完全不一样。
但只是吞咽的第一口,巨大的快乐就攫住了他的全部思维——
就像是久经饥饿的人终于品尝到第一粒米,味蕾在爆炸。不是苏醒,是重生。唾液汹涌喷发,像枯井突然找到了地下泉。以至于连眼球都在震颤,视野边缘泛起白金色的光晕。
耳中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被放大一万倍,在灵魂中炸起模糊的闷响,顺着脊椎骨一路敲到尾椎,每一节椎骨都在共鸣。
“不够。”
这念头不是思考,是生理反射。
他下意识抓住尤梦,将他粗暴地按在了地面,完全忽视了附近那些蠢蠢欲动的触手,一心一意只有眼前的食物。
多日忍耐,构筑的防线轻而易举地被瓦解。
甚至意识的深处在发出嘲笑:顺从兽性就是可以这么爽,何必进行可笑的抗拒,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很尊重人性的家伙。
进食本身就是极乐。
何必在意太多其他。
“还要。”
这个词从思维深处爬出来。胃袋因满足而痉挛,新的饥饿却不是从胃里升起的,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更尖锐,更聪明。两面宿傩慢条斯理地咬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将更多的咒力逼出来。
思维似乎也在分裂。
一方面在冷静地计算,到底还要吃多少才能得到暂时的满足,另一个正在退化,退化成只有口腔和食道的管道生物,除了吞咽再无其他,又似乎还飘在天花板往下看,漠然地观察着这个顺从渴求、贪婪吞食的自己。
尤梦起初还觉得高兴,主动送出自己的咒力,怂恿对方继续吞食。
但很快就感觉有点不对。
难道正常情况下,不是触手去榨取别人的魔力吗?一边刺激,一边偷取对方的力量,让猎物再也没有反抗的空间。
怎么到了他这里,变成了投喂。
想不通。
可能是因为其他触手的老婆们还没怀孕吧。尤梦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本来就和别的触手不一样,宿傩和别的猎物也不一样……比最可怕的魔女还要辣。而且毕竟怀孕了,想多吃一点很正常。
身体里的力量在流失,他却感到餍足。
仿佛抓住了凶兽脖颈上的锁链,牵引着对方,迈出了驯化的第一步。
让猎物感到快乐,减少猎物的抵抗,一步步降低防线。这是刻在触手DNA里的攻略法则,这么多年触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他之前从来没在宿傩身上成功过。
而现在,虽然他没能让宿傩在那种时候上瘾,却能让宿傩吃他的咒力吃上瘾,也算是成功把自己的一部分灌入对方身体了。
尤梦:“……”
又爽又不爽的。
不知道两面宿傩还剩下多少理智,他偷偷用出手抚摸对方的后背,也没有收到任何抗拒。
触手心情大好。
饥饿是无法被满足的。
喂给它越多,它就长得越大。尤梦知道,这不是投喂,也不是进食,而是在喂养饥饿本身。
迈出第一步,它就会变成一只尝过血味的野兽。
他会期待下一次投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