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鸟入冬》千重梦

86、番外二

　　某大型超市零食区。

　　百川皓推着推车，乐栖岔开腿坐在推车的小座位上，胖乎乎的小手正试图从货架上拿走那包水果硬糖，眼看着就要成功，一只大手隔绝了她与糖果的最后一丝距离，乐栖不满地撅起嘴巴，“果冻不能吃，糖果也不可以吗？阿皓。”

　　因为最后这句称呼，乐栖喜提一个脑门爆栗，她捂着自己的额头，瘪着嘴巴，“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打我。”

　　“如果你爸爸知道我捍卫了你千疮百孔的蛀牙，他会感谢我的。”

　　“哼，小气鬼阿皓！”

　　百川皓捏着乐栖的脸颊，“没大没小，你要叫我叔叔。”
　　“叫声来听听。”

　　“不要。”

　　“为什么？”

　　乐栖圆滚滚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百川皓，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要就是不要，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们大人真奇怪。”

　　百川皓叉腰，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乐栖，“这孩子随谁呢？”

　　“反正不随你。”乐栖眼疾手快，趁着百川皓双手离开推车，她将那包糖果抱在自己怀里。

　　“乐栖。”

　　乐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就想要。”

　　“我不会给这包糖果付账的。”

　　乐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我有钱，嘿嘿，没想到吧。”

　　下一秒，得意的小脸因为百元大钞被抢走而垮掉，乐栖气得小手发抖，“你怎么能抢我的钱……那是爸爸给我的钱。”

　　“你爸现在给我打工，你顶撞他的上司我，扣工资。”百川皓推着推车离开了这片乐栖的快乐老家。

　　今天难得大家都有时间，于是白槐就组织了一场家庭火锅局，当然这买菜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这个较为清闲的人身上了，他正在生鲜区比较两款大虾哪个更合算，身后传来的熟悉吵架声，让他无奈地回过头去。

　　“乐栖，爸爸怎么跟你说的，要叫叔叔。”

　　乐栖看到白槐，憋着的委屈顿时发了出来，她朝白槐伸出手去，白槐熟练地将乐栖抱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爸爸，他抢我的钱。”

　　乐栖的哭声引来了路人的吸引，有好心人上前来问白槐需不需要帮忙，看向百川皓的眼神也充满警惕。

　　百川皓被当做怪蜀黍，也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白槐，你女儿这么小就这么磨人，等长大了，那还得了啊。”

　　白槐没搭话，只是温柔用指腹擦掉乐栖挂在眼角的泪珠，“好了好了，叔叔跟你闹着玩儿呢，怎么还掉起金豆豆了？”

　　“呃……”乐栖哭着哭着打起了嗝儿，白槐为她顺气儿，乐栖渐渐不哭了，她乖巧地趴在白槐的肩头上，大半张脸被白槐的肩膀所覆盖，“可是他说，要扣你工资，爸爸，你不要跟他玩了，他是坏人。”

　　“小没良心的。”百川皓走到她跟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今年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包了多大的红包？才拿你一百块，就不要我了？”

　　“那不一样，那是我的，你拿的是爸爸给我的，你不能欺负我爸爸。”

　　白槐斜眼看着百川皓，后者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下意识飘走，“随口说说的，哪能真欺负你爸。”

　　一大一小，同样的如黑葡萄般的大眼，一起直勾勾地看着百川皓。

　　百川皓很快败下阵来，“错了错了，我刚刚说错话了，你不是小没良心的，你是你爸的贴心小棉袄，我嘴欠，我检讨，我忏悔。”

　　“哼……那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百川皓叹息一声，白槐笑出声来。

　　百川皓拿胳膊怼白槐，“你笑什么啊？你看看你闺女学的都是什么，不就送到解安两口子那儿几天嘛，都学会勉为其难了。”

　　“说明乐栖聪明啊。”白槐佯装没听懂百川皓话里的潜台词。

　　百川皓恨恨地摇摇头，“你就装吧。”

　　超市里的插曲耽搁了一会儿，等白槐他们拎着食材到家时，解安已经将那口大的不像话的锅架了起来。

　　距离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解安是他们这群人里变化最大的，也不知道从那天起，他心血来潮想要蓄长发，这一蓄便是大半年，如今半扎着发的解安一点也不像是个搞金融的精英，更像是一个搞创作的艺术家。

　　解安听到动静，他走过去接过白槐手里的东西放到递菜口，顺便抱走了百川皓怀里的乐栖，乐栖非常喜欢解安，每次见到解安都要粘他好久，甚至有时候睡觉也要解安陪着。

　　刚开始白槐还没觉得有什么，后来他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他忽略了乐栖与毕晓在一起的那几年被灌输的思想，等他找到解安想要商讨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发现乐栖对解安的粘变了。

　　往常，乐栖会粘着解安叫他宝宝，而现在被解安抱着，会乖乖地叫解安叔叔。

　　白槐问过解安原因，解安给出的答案很简单，阎冬扳过来的。

　　至于阎冬是怎么扳过来的，大概只有乐栖与阎冬知道。

　　不过乐栖并不怕阎冬，白槐见女儿的心理还是健康的，便没有对这件事情继续问下去。

　　为了这顿火锅局，解安还新买了一个巨大的圆桌，他的原话是，大锅配大桌，人多要吃爽。

　　百川皓手上得了空便钻进厨房去帮阎冬备菜去了。

　　要说这帮人里，谁跟谁是最不熟的，那一定非百川皓与阎冬莫属了。

　　这么多年，两人从未正面对上，不过每一次见面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芦笋要削皮。”

　　“解安现在很开心。”

　　阎冬拿着刮刀准备递给百川皓，百川皓这句话一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怪异起来，“你想偷懒？”

　　不等百川皓说话，他直接拿过百川皓手里的芦笋削起皮来。

　　百川皓看着阎冬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脑回路是接在十二指肠上了吗？”

　　“没你脑回路奇怪，我哥跟在我面前一直很开心，不是现在，是过去与未来，他都会很开心。”

　　阎冬将削好皮的芦笋放在案板上，“不会削皮会切片吧？如果这都不会，给你身后的专业人士让让道儿。”

　　百川皓闻言回头，白槐正挽着袖子，“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把这少爷替走。”

　　“阿皓，你去陪乐栖玩吧，解安下楼去接鲁杰他们了。”

　　本来百川皓还想对阎冬这番嘲讽的话发作一下，但在听到白槐的话后，一言不发离开了厨房。

　　白槐拿起菜刀利落地切起菜来。

　　“对不起，阎冬。”

　　阎冬削皮的盾一顿，他赖赖地靠在冰箱上，哼笑一声，“怎么着啊？他脑回路接到小肠上去了，你呢？”

　　“想往前看了。”

　　阎冬嗤笑一声，“既然想往前看，就别管以前了，今天能坐一桌吃饭，不容易，少整这一套。”

　　“哦？”白槐看他这幅模样，起了坏心眼，“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请你们吃饭的时候，在路上，你不是好奇我跟解安说了什么吗？”

　　刚刚还一脸无所的阎冬，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白槐状似要放下过去，叹息一声，“本来想告诉你，当时你问的，我们两个都没说实话，既然你说别管以前了，哎，那就不提了，不提了。”

　　“说说。”

　　白槐疑惑地看着他，“说什么？我都忘了。”

　　“同学一场……”阎冬神情越来越严肃，语气也正式起来，一瞬间他仿佛成了什么代表会议的发言人。

　　“哈哈哈哈哈。”白槐笑得见牙不见眼，“不逗你了，当时我问他，他是gay吗？”

　　“你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回答我就好了，结果他非要扯到你身上。”

　　“啧啧……”

　　严肃的冰山因为白槐的一句话瞬间融化，即便阎冬掩饰得再好，白槐也能看见他因为窃喜而上扬的唇角。

　　白槐有点后悔告诉他了。

　　让他在这儿暗爽上了。

　　客厅里传来吵闹声，白槐刚准备说快点准备，一会儿就能开饭了，殊不知因为他刚刚那番话，备菜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再待在厨房里了。

　　“我出去看看。”

　　阎冬撂下一句话便出了厨房，白槐手握菜刀觉得有些手痒，“可恶的恋爱脑！把活儿干完再走啊！”

　　阎冬绕到客厅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吵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互相指着对方，一开始阎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解安走过来靠在他肩膀上给他答疑解惑，“一个程怀宁，一个程少屿，你猜猜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没意思。”

　　阎冬的手自然而然地搂上解安的腰，他低下头在解安垂落的发间吸了一口，“苏子叶好难闻，还是你好闻。”

　　解安闻言身子一僵，随后毫不客气地将阎冬推开，他抓起发间闻了闻，“阎冬，我新洗的头发，注意你的动作。”

　　“吃火锅还是会沾染上味道。”

　　“那是我爱的食物。”

　　百川行本来指望着阎冬能过来劝劝这傻登登的两兄弟，结果他跟解安又开始打情骂俏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走到程怀宁与程少屿中间。

　　“停停停，有什么事情能等吃完饭再说吗？”

　　鲁杰在一旁打着配合，他对其中一个说道：“对啊，老大，咱们是来做客吃饭的。”

　　程少屿没好气地说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老大。”

　　“啊？”鲁杰仔细端详了一下两人，试图辨认。

　　程怀宁一巴掌呼过去，程少屿也不甘示弱，梗着脖子跟程怀宁喊起来，“好啊！你趁我在国外上学，你在国内干什么？！撩汉儿？还打着我的名义？！今天要不是我突击回家，妈妈说漏了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呸！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撩汉儿了？”

　　程少屿一把扯过看戏的百川行，“这不是你撩得汉儿？我在地下车库都看见了。”

　　“瞎说，我跟他在地下车库什么都没做。”

　　百川行被这两兄弟扯得头大，他直接一手一个擒拿将两人压在沙发靠背上，程怀宁本来可以挣脱，但不知为何一动不动。

　　“再吵，把你俩都涮火锅了。还有，你俩吵架，不要扯上我。”

　　“知道了，先放开我。”

　　“你手劲儿真大。”

　　百川行闻言放开了两人。

　　一个不耐烦，一个痴汉笑。

　　程少屿没脸看自家哥哥的模样，一脸嫌弃，“出息！”

　　解安在那边口头教育完了阎冬，走出来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不要在闹了哦，再闹的话，就给你们都撵出去哦。”

　　户主一发话，大家顿时乖巧了起来。

　　百川行四处寻找自家的弟弟，“皓子呢？”

　　解安朝厨房那边努了努嘴，“厨房帮白槐备菜呢。”

　　百川行：“阎冬呢？不是说进化成优秀的家庭煮夫了？”

　　“哦，他正清洗手上的苏子叶味道呢。”

　　百川行：“啊？”

　　洗手间内。

　　阎冬一脸严肃地洗着手，洗一遍闻一下，“该死的苏子叶，我与你势不两立。”

　　大家齐心忙活了一通，这顿火锅局终于开餐了。

　　一桌人都是朋友。

　　作为户主，解安站起来发言，“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说感谢吧，太外道了，说过往吧，太没意思了，那我就畅想一下未来吧。”

　　“祝愿我们未来几十年，仍是朋友，仍是兄弟，仍是爱人，仍是家人。”

　　程少屿嘟囔了一句，“你们关系真乱。”

　　不出意外地得到了程怀宁的一杵子。

　　解安：“敬我们。”

　　众人举杯，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敬我们。”

　　碰杯声与欢声笑语重合，火锅的烟火气也未曾遮挡住他们的笑容，桌子下面，阎冬紧紧握着解安的手，在别人高声歌唱的时候，他悄悄贴近解安，“我用薄荷洗手液洗干净了，没有苏子叶的味道了。”

　　“我闻到了。”

　　阎冬笑着捏了捏解安的小拇指，“你闻到了什么？”

　　“你的味道。”

　　那个冬天最开始的味道。

　　凉丝丝的。

　　很舒服，不讨厌的味道。

　　解安将视线从阎冬身上移开，他看着桌子上发疯的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我的人生，本该如此。”

　　阎冬听清解安的话，他低头在解安唇边落下轻轻一吻，“我们的人生，如此开始。”

　　这一吻很轻，但还是惊动了其他人，等阎冬移开，解安不期然地对上其他人的视线。

　　鲁杰捂脸害羞，“哎呦……都不背人了！冬哥！”

　　阎冬脸皮厚，他搂住解安，“我的爱人，我背什么人？”

　　“啧啧啧。”

　　这番发言少不了被人调侃，于是阎冬成为了众矢之的，红的白的啤的混着来，解安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看阎冬越喝越清明，他忍不住问道：“你这酒量？”

　　“早酒文化。”

　　解安无话可说，只能竖起大拇指以表敬意。

　　这一天很长。

　　够大家喝嗨了胡言乱语。

　　…………
　　百川行：你俩把爪子给我撒开。
　　程少屿：听说你把我哥废了？
　　程怀宁：小孩子家家，听谁说的谣言？
　　程少屿：我看见你的检查报告了。
　　百川行：真废了？
　　程怀宁：没废没废！早好了，你试试！
　　程少屿：……啊！
　　百川行：（默默走开并喊了句傻逼）

　　…………
　　鲁杰：白槐啊，上学的时候对你太冷淡了，是我的错，这样，咱们今天就拜把子。
　　白槐：都过去了。
　　鲁杰：来，咱们今天对月结拜，你是小弟，我是二哥，冬哥是老大。
　　白槐：好！
　　百川皓：好个屁！你跟这家伙在这儿干嘛呢？
　　白槐：结拜啊，一起啊，不过你是小三。
　　百川皓：我小个屁的三。
　　鲁杰：错了错了，你是小三，他是小四。
　　白槐：哦，百川皓，你是小四。
　　百川皓：（扛走白槐并骂了句小个屁的四）

　　…………
　　当然，这一夜也很长。

　　够解安将求饶的话说尽。

　　…………
　　解安：妈的，牲口。
　　阎冬：哥，我说我喝多了，你信吗？
　　解安：呵呵，我高考723，你猜我信吗？
　　阎冬：那既然这样，我也不装了。
　　解安：？！
　　阎冬：我摊牌了，我爱你。
　　解安：?( ????` )
　　阎冬：再来一次。
　　解安：(ノ｀Д)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