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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一个凶手 ...

  •   “不可能!”梁句北下意识道:“我上周还看过任小妹踢——”

      这一瞬间,两段曾经作为旁听者参与的对话,呼啸着涌入梁句北脑海。

      第一段对话是电影结局的讨论,陈青杉和傅棠玉是一队,任千颐和周月年持相反意见。

      第二段对话是姐妹兄弟的讨论,陈青杉、傅棠玉和任千颐是一队;周月年持相反意见。

      ——任千颐:“蒋影帝的演技确实没话说,因为我觉得,她最后的眼泪也演出了绝望的、永远困在幻境的悲凉感。”
      ——周月年:“啊啊啊啊啊,学霸,我们英雌所见略同!”

      ——周月年:“所以你只有两个姐妹兄弟,不是三个。”
      ——陈青杉:“是三个!我有两个妹妹,加上我,不就是三个吗?千颐你是学神,我来问你,你家中有几个姐妹兄弟?”
      ——任千颐:“两个。”
      ——陈青杉:“包括你在内两个,对不对?哈哈哈,学神终于和我们一样想法了!”
      ——周月年:“苍天啊,昨天的我还能和学霸同仇敌忾,今天就孤立无援了!我明明问的是「家中有几个姐妹兄弟」,又不是「母父总共有几个小孩」,你们怎么都把自己算进去?难道真的是我脑回路清奇?”

      第一段对话能得知,任千颐和周月年有着相似的思考方式。

      当被陈青杉问“包括你在内两个,对不对?”时,任千颐其实并没有回答。

      因为,她实际和周月年一样,不会把自己算进去。
      ——任千颐家中有几个姐妹兄弟?
      ——两个,我有两个妹妹,包括我在内是三姐妹。

      一个妹妹会踢足球。
      另一个妹妹死于二月自杀。

      梁句北情不自禁想起一个人,一个宣称只能将她们投送到二月一日沙盒世界的人。

      不,不能说她是人。

      教学楼天台上,梁句北声音颤抖,惊讶地得出一个事实:“泽塔,任千颐的另一个妹妹是……”

      文敬望向天空:“企鹅鬼。”

      *

      5月22日,周一。

      当老虎和狐狸还沉浸在揭晓企鹅鬼身份的惊讶中时,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北中拉开了资源回收比赛的序幕。

      第二次参加的梁句北不似现实世界那样尽心尽力,倒是文敬一反常态,从第一天就号召班上同学积极响应,硬是把回收量抬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高二三班在前三日稳居榜首。

      犹记得现实也是这样,三班一路拿着第一,最后一刻被应秋的班级超越。

      梁句北本来释然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不忍看文敬做无用功。“泽塔,应秋她……”

      “我知道。”话被对方自然地接下去。倚靠天台围墙的文敬语调沉稳,仿佛在说一件重要的事。“我有做两手准备,这次三班会赢。”

      你,会,赢。

      “可以赢吗?”文敬轻轻一问。“这不算重大改变,影响不了沙盒。可以吗?”

      “问我做什么?”梁句北不禁有些好笑,一顿。“和我有关?”

      文敬装作忙碌地数飞机,虽然根本没有飞机。“如果你允许,我可以制造新的好的回忆,包裹你的旧的坏的回忆。”

      “包裹?不应该是舍弃或遗忘吗?”

      “好的回忆、坏的回忆共同塑造了今天的我们,我们不必舍弃或逼自己遗忘过去。但我们可以用好回忆包裹坏回忆,这样以后想起某人某事时,先碰到的都会是外层的、新鲜的好回忆。至于要不要费劲地穿过好回忆触碰深层的、残旧的坏回忆,那就是各自的选择了。我希望你……咳咳,我希望你永远有得选,咳咳……上课铃是不是响了?下一堂是老班的课,走了走了。”

      “什么?没听清。你希望我什么?”

      “没啊,我没说什么。”文敬装聋作哑。“上课了,走吧走吧。”

      下楼时,梁句北的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消息。“沈晓央回复了。”

      梁句北在商圈的人脉,除了任千颐与她背后的沈家,就是文敬与他母父的投资共司了。

      六人定律作用下,梁句北托文敬托文妈妈托文妈妈的生意伙伴托生意伙伴的女儿,加上了沈晓央的微信。

      她想问一件事:任千颐作为沈家继承候选人,沈蕴为她布置的时间表内卷之王看了都流泪。按照计划,任千颐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北鄄,更不会在北中读高二?

      沈晓央发来60秒的语音。

      X’s:“看来你们都知道了。没错,她威胁二姨不让她回北鄄就断绝母女关系、一拍两散!二姨气得哟!两人吵了一架,我从来没看过任千颐忤逆二姨,也从来没看过二姨为谁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恶,任千颐!她们母女约法三章,任千颐回北鄄读高中是只此一次的破例,毕业后必须对二姨言听计从。这次二姨精明了,找人草拟了合同。白纸黑字无从抵赖,任千颐等于是将往后的人生卖出去了。唉……”

      读完沈晓央的“语音转文字”后,梁句北哀伤道:“果然。”

      任千颐果然是不惜违抗沈蕴也要回来的北鄄。
      ——她认定了自杀案另有隐情。

      一个自杀案的隐情会是什么?
      压力?抑郁?外部因素?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是令人痛心惋惜的。
      但前两个原因,如无意外,很快就能推导出来;外部因素则不安定许多,能使一宗自杀案蒙上血淋淋的阴影,变成另类的谋杀案(如,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应该不是因为五学妹的霸凌。

      北中校风严谨。虽然不免发生过一些霸凌事件,但校方对此非常严厉,一旦发现必定严惩,按情节严重性执行退学或开除。霸凌者姓名会被共示,讲究一个从重处理。若学生因为霸凌自杀,那必然是瞒不住的。

      尤曼樱等人都以为企鹅鬼转了校。这种说法应当获得了家属授意、校方同意,以免引起同学恐慌。不然让家属知道学校避重就轻势必不会妥协,闹一闹就会有风声流出。可事实是没听说过。

      退一万步来说,假使校方存在包庇,梁句北与五学妹对峙时,她们何至于那么慌乱?

      对比任千颐的态度也能看出端倪。她对五学妹有明显敌意,但对校方正正常常。暂时能归结为,企鹅鬼确实在五学妹那里受了委屈,任千颐为她出头却没有死缠不放,泳池事件后平息到了现在。这能侧面佐证尤曼樱等人纵然可恨,霸凌不是真相,校方的立场目前没有问题。

      梁句北和文敬没想到,当她们在调查任千颐坠楼案时,任千颐也在调查企鹅鬼自杀案。

      两件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人吗?
      企鹅鬼的自杀和后来的坠楼案有关吗?

      这是一起案中案。

      有一个凶手,一直潜伏在暗处。
      或者,终日行走在阳光之下,只是她们没有察觉到。

      *

      5月26日,周五,早上十点。

      “姐姐、哥哥……?”任小妹应声开门,看清来人时顿感错愕,急忙确认手表上的日期和时间。“你们这个点不应该在学校吗?我大姐呢?”

      “你大姐还在上课。能让我们先进来吗?”梁句北表面看着和风细雨,内心已经死透了。从幼儿园保持至今的“从不逃学”纪录,愣是为朋友打破了。

      壮烈牺牲的出勤率:我的死,重于泰山!

      任小妹知道她们不是坏人,点点头,放她们进屋。

      “大人不在家吗?”梁句北听了一会儿,整个任家安安静静的。

      “奶奶和许看护吃过早饭,推爷爷去散步了。”

      梁句北松一口气,太好了,不用和长辈长篇大论旷课的原因。

      “你呢,不去散步吗?”文敬好奇。“说来,这个点你也应该在学校吧?”

      任小妹低头咕哝,似乎也没打算让人听懂:“I讨厌散步,别逼ME散步。这不是MY爱好,这爱好不是MINE。”

      接着敞亮道:“上周六学校运动会,今天补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文敬闲散一指:“她说来我就来了。”

      就这样?任小妹咋舌:“你都不问吗?”

      “重要吗?”文敬理直气壮,绕口令一般:“她的事,都重要。”

      “没错,很重要。”梁句北煞有其事:“首先,旷课肯定是不对的,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妹你说是不是?”

      “是……”

      “这就对了!我们要救你大姐。”

      “啊?”任小妹的脑袋转不过来,转了三转还是转不过,又重复一次:“啊?”

      “简单来说,我是个算命的,算到你大姐会因为你二姐的事遇到危险——”

      甫听到“二姐”两字,任小妹着急地扑上来盖住梁句北的嘴,半晌才慌忙挪开。“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爷爷不在家。爷爷和二姐的关系很好,我们到现在都不敢告诉他二姐去世了,怕他受不了刺激,又、又寻短见。”

      难怪来了几次都没听任奶奶说过企鹅鬼自杀的事,原来是顾及任爷爷的情绪。

      梁句北暗骂自己忽略了这点。“不,是我太莽撞才是,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非常抱歉。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梁句北,他叫文敬,我们都是北鄄中学高二生,你呢?”

      “任千缇,缇幢的缇,宁涉体校初一。”

      “诶,你和你大姐在宁涉读的学校不一样!”

      “嗯,大姐读的是宁涉一中。”任千缇又极小声地碎碎念起来:“I又不是为了大姐考去宁涉的,I是为了MY足球梦,别逼ME骂北鄄没有体校……”

      随即战战兢兢地绕回话题:“姐姐你说算到大姐出事,是真的吗?”

      “真的。”不,是编的。不能确定任千颐坠楼与此事相关,但沿着这条线查总不会错。

      “我信你!”任千缇握拳,视死如归道:“我可以帮上什么?”

      事情发展过于顺利,梁句北不由打住。“你就这么信了?”

      “你们两个的话,说什么我都会信。”任千缇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或许会有帮助。”

      这也太稀奇了!任千缇是什么指哪打哪、可可爱爱的开荒小天使啊!

      梁句北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份便利。

      任千缇带二人穿过客厅,进入“吉祥如意房”。房里略显拥挤,一张上下铺、两只桌子和一个衣柜就占据了90%的空间。

      看床上摆设,上铺属于任千颐,下铺任千缇。

      任千缇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喃喃自语:“不好意思,大姐搬回来后,东西变多了,我得花时间找一找。”

      梁句北:“不如你描述下外观,我们帮忙找找?”

      任千缇:“是哦!习惯了单打独斗,忘了可以一起上。我在找我二姐的日记复印本,黑白打印,封面是一座冰川。”

      梁句北动手找起来:“日记还有复印本?正本呢?”

      “二姐在绝笔信里说了,日记承载了她的很多回忆,所以她把正本烧了带走,复印本则留下给大家作纪念。警方在她的尸……警方在二姐身边找到一些灰烬,经证实是纸质物品,结合二姐的绝笔信,就当成日记的正本处理了。”

      任千缇突然停下翻找的动作,“但大姐不信。她总觉得那些灰烬不是正本,二姐死因不纯,找出正本就能找出真相。晓央姐和我知道大姐一直偷偷在找,是我们当中进度最快的,可任凭我们怎么问她,她都只是叫我们别胡思乱想,还说二姐自杀就是自杀了,根本没内幕,自己也早就放下了。我觉得她根本没放下。”

      文敬负责书桌一带,仔细寻物途中问道:“说起沈晓央,近期她来过你们家一次,还呆到了深夜。”

      “我知道。”任千缇顿了顿。“晓央姐找到了第三个副本。”

      其余两人同时惊呼:“第三个?”

      “别激动。第一本和第二本是在家里找到的,第三本在晓央姐借出的书里。三个复印本我都看过,是一模一样的。很诡异对吧?为什么要复印出三本一模一样的日记?这件事你们千万别跟奶奶、爷爷和外人提起,奶奶虽然知道二姐去世和留下复印本,但不知道有那么多,知道了会很担心的。”

      “那个。”梁句北听罢,琢磨着适当的用词:“你们怎么确定你二姐……”

      任千缇直言:“是自杀的?二姐是吞药离开的,并且留下了绝笔信和遗言。警方调取了二姐死前的监控录像,一路上她都是一个人,意识清醒,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根据监控、绝笔信和遗言内容,警方排除了她杀嫌疑,确定二姐是抑郁自杀,整件事就是一起悲剧。报社记者隐去了二姐姓名,因为爷爷我们不敢在家里办丧事,去附近的灵堂放三天就让二姐入土为安了。”

      “那你怎么看?”梁句北问。她翻完了橱柜和抽屉,没有复印本踪影。“我这里没有。”

      “问我的话,我宁愿二姐抑郁症走了,也不想她因为经历了可怕的事而被逼得自杀。”

      几缕碎刘海遮掩了任千缇悲愁的眼神。“不过二姐一向很特别,做事不计后果,语不惊人死不休,经常被奶奶责备。所以有一小部分的我,不得不去想象第二种可能性,尤其当她故意藏起了正本。敢说敢做的二姐,像谜语人一样做这件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人没有再说话。

      不久后,文敬出言:“我这里也没有。”

      任千缇率先走出去。“应该在二姐房间。”

      “私人重地房”被打开,一张窄小的双人床、一只桌子、一个衣柜映入眼帘,相比“吉祥如意房”宽敞了20%左右。

      房内一尘不染,小巧而温馨。

      梁句北忽觉一丝心痛,她太了解这种感受了。

      梁耀琦去世后,搬回来的宋岩没有住回原本的房间,自发当起“厅长”。这并非梁句北规定的,而是她和宋岩无需多言的默契。

      梁耀琦的房间独属梁耀琦,不管何时何地何人都不能占有。

      “私人重地房”亦然。绕是任千颐和任千缇的房间再拥挤,这个房间既是二姐专属,就只为二姐所用。

      任千缇一眼就看到桌面熟悉的物品,快速跑过去,因为此前耽误了不少时间,有些腼腆地开口:“找到了。应该是大姐拿过来的,她有时会在这儿呆坐半天。”

      梁句北看到,封面冰川的一角上,抒写着日记主人的名字。

      ——任千悉。

      南极冰川,企鹅,任千悉。

      原来她叫任千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一个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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