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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切脉 ...

  •   在得到姜邑的允诺之后,韩叔晋的心才稍稍地放回到肚子里去。

      也抽时间到有梅间看过楚琰和他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子,还都安好,因为韩伯与,楚琰始终悬着心,不过几日的功夫,人已瘦了一大圈。

      自从那日换了刘大夫,府里又请了位徐大夫,徐大夫为楚琰调理了几日,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就是人仍旧日渐消瘦下去。

      霁璃夫人也是无可奈何,整日里愁眉苦脸,偶而露出个笑来,也不过是哄人的。

      韩叔晋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免有些着急,本想去问问姜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自己能帮上什么,却又不想给他平添什么负担。

      说到底,姜邑是侯府为他请来的先生,如今家里出了事,总去麻烦他,韩叔晋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坐在书房,韩叔晋时不时地偷瞄姜邑,但一直没有说出心中的症结所在。

      这些哪能瞒过姜邑的眼睛,他佯装不知,坐在窗下看着书,品着茶,显得异常悠闲自得。

      被韩叔晋盯得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得开口:“此事急不得,要徐徐图之,你且耐心等上一等。”

      对姜邑一眼就能将自己看穿这件事,韩叔晋心里有些矛盾,他既有些欢喜,觉得姜邑了解他,又有些难以名状的排斥,被他看穿就意味着自己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

      可谁心里没藏着一两件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他没说话,轻哼一声又继续读书。

      阿言从外头跑进来:“公子,霁璃夫人来了。”

      姜邑闻言,把书放下,起身相迎,没到门口,霁璃夫人就和芸姑一同进来了,跟在后面的几个丫头婆子则等在院中。

      “夫人,”姜邑谦恭地上前。

      韩叔晋从书本后面探出脑袋来:“母亲,您怎么来了?”

      霁璃夫人对着姜邑温声一句“姜先生”,转而走去书桌旁边,看了看韩叔晋在读的书,是《孙子兵法》,她宠溺地斜了韩叔晋一眼:“来看看你不成?”

      这话任谁听了都知道是敷衍之词,早饭间还坐在一起,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她此来应是为着姜邑。

      韩叔晋没搭话,眼皮下垂,继续读自己的书。

      看儿子较之先前,虽仍显顽皮,但也长进不少,霁璃夫人感觉欣慰之至。

      她转向姜邑,在一旁坐下,又请姜邑坐了,她才开口:“今日我刚得知一件事,是关于先生的,先生可愿听听?”

      埋头苦读的韩叔晋,听到母亲说起姜邑,瞬时竖起了耳朵,想把他们的话尽数收进耳里。

      “夫人但说无妨。”

      霁璃夫人含着一抹让人莫测高深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显侯府主母风范,接过阿言捧上来的茶,抿上一口,才又继续说下去:“先生也许有所耳闻,侯府近日算得上是多事之秋,许多事我也是力不从心,无法周全,竟不知当日大奶奶平安生产一事,乃是先生妙手回春......”

      姜邑急忙告罪:“未经夫人应允,贸然出手用药,是在下行为乖张,望乞夫人原宥。”

      霁璃夫人端坐一侧,端详着姜邑,眼中多有审慎:“先生莫要误会,那日的情形我是再了解不过的,若非那一剂药,大奶奶和孩子恐怕都难以保全,按理来说,先生于我侯府是有大恩的,只是,我一直知道先生博学,竟不知先生在行医用药上也堪称华佗再世啊。”

      “夫人谬赞,应兮不过是闲时多读了几本医书罢了,实不敢承夫人‘大恩’二字,”姜邑对霁璃夫人早有耳闻,知其是个聪敏机变的女人,所以应对起来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应兮得侯府青眼,邀至帝都,又承蒙侯爷夫人体念,赐居于这浣新苑,念及于此,叫应兮心中时常不安,大奶奶之事,应兮能略尽绵薄之力,亦是应兮之幸矣,还望夫人切莫放在心上。”

      “先生实在客气的很,子寅这些日子得先生教诲,很有长进,我与侯爷一直想来当面感谢,只是近日不得闲,”霁璃夫人稍稍放下一些戒心,她看的出姜邑是个聪明人,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姜先生,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想劳烦先生移步,为大奶奶再看一看。”

      听了这半天,韩叔晋早就觉得心累了,没想到母亲找姜邑帮忙竟能迂回至此。

      “大奶奶怎么了?听子寅说大奶奶已经好些了。”

      霁璃夫人苦笑一声:“这分怎么说,嫁了人的女子,哪个不想着为夫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可惜大奶奶这次生产伤了身子,大夫说她怕是再难有孕了,知道这件事,大奶奶心里悲戚不已,觉得对不起子齐,无论我与二奶奶如何劝说,都不中用,她现在身子虚弱,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子齐又不在身边,我是真怕这孩子想不开难为自己,我想着以先生之能,比之大夫更甚,故而前来叨扰,望先生莫辞辛劳,去看看大奶奶。”

      姜邑沉吟片刻,才答应下来:“既然夫人如此说了,应兮自当竭尽全力。”

      霁璃夫人喜出望外:“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两人将将起身,书桌后面的人就坐不住了。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也去。”

      这是后院里妇人的事,若不是要姜邑帮忙,霁璃夫人也不会有此请求,可韩叔晋就不同了,他是男子,又尚未娶亲,这样的事如何能让他跟着掺和。

      她这厢正要斥退他,没想到姜邑先开了口:“就知道你坐不住,跟着一起去吧,回来再好生读书。”

      韩叔晋跑到姜邑跟前,两眼放光,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是自然。”

      姜邑开口了,霁璃夫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韩叔晋这个样子,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

      霁璃夫人和芸姑走在前头,后面是姜邑与韩叔晋,再后头则是随时听候使唤的丫头婆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有梅间。

      站在院子门口,姜邑抬头看看“有梅间”三个字:“这个名字倒是有趣,是谁取的。”

      “三子所居之所都是由得他们自己胡乱取的,子齐取的有梅间,子阳是赏兰坊,青竹轩则是子寅在住,画菊园是孙儿沐礼在住,以梅兰竹菊为眼,各自取的,学人附庸风雅罢了,让先生见笑了。”

      姜邑随着霁璃夫人踏进院内,确见院中栽种着许多梅花,只是时节未到,还看不见花的影子。

      “梅兰竹菊都是品性高洁之物,几位公子亦如是,真可谓是相得益彰啊。”

      自己的儿子被人夸奖,霁璃夫人的嘴都笑不拢了,她拿眼觑着身侧有些自鸣得意的韩叔晋:“先生过誉了,子齐子阳确都是好孩子,就连沐礼也乖巧懂事,知道读书上进,偏这个混世魔王,叫人头疼。”

      嘴角的笑僵在那儿,韩叔晋如何也没想到母亲会突然提他,在姜邑面前评判起来更是丝毫不留情面,还拿沐礼那个毛孩子与他相提并论,这让他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姜邑含着笑:“子寅性子不过活泼些,倒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重情义,识大体,现在也知道在书房中上进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总会有所成的。”

      别人也曾夸过韩叔晋,可进到他耳朵里,就是耳旁风,唯有姜邑说的让他觉得心里舒坦,他一扫方才的阴霾,脸上又阳光灿烂起来。

      “知我者,唯先生耳。”

      霁璃夫人笑笑,紧着到了屋内。

      引着姜邑来到楚琰的房内,霁璃夫人到床边轻轻唤了声“琰儿”。

      楚琰躺在床上正独自伤心,听见下人说霁璃夫人来了,她忙擦去眼泪,可眼眶红红的,却是藏不住了。

      她就着丫头的手,慢慢坐起,倚在靠枕上,勉强笑着:“母亲。”

      霁璃夫人瞧见,心下了然她刚哭过,为的什么她也知道,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坐在床边握住楚琰的手:“好孩子,我特地请了姜先生来为你号脉。”

      侧过脸去,楚琰看见堂下站着姜邑和韩叔晋,韩叔晋上前唤了声“大嫂”。

      楚琰点点头,视线一直在姜邑的身上:“听小钰说,我和孩子能够平安,全仰仗先生,先生活命之恩,可叫我如何谢呢。”

      姜邑略施一礼:“大奶奶客气了,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略懂些岐黄之术,见大奶奶有难,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先生大义,”楚琰微微颔首。

      “夫人担忧大奶奶的身子,遂唤我来为大奶奶切一切脉。”

      楚琰把手伸出:“有劳先生了。”

      姜邑略略躬着身子上前,搭上楚琰的脉,默默片刻,又看看楚琰的神色,他收回手,转脸看向霁璃夫人:“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大奶奶说,不知可否请夫人移步外间。”

      霁璃夫人不安起来:“是琰儿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吗?”

      “还请夫人稍待片刻,应兮自会与夫人讲明的。”

      韩叔晋接到姜邑投过来的眼神,马上意会,不消分说,上去便拉住霁璃夫人:“既然先生有话要同大嫂说,我们就先到外间等上一等吧。”

      等人都出去了,楚琰才惶惶地开口:“不知先生何意,可是我的身子......”

      姜邑神色凝重:“大奶奶,你的身子并无不妥,只是你刚生产不久便神思郁结,这于你的身子极为不利啊,若我没猜错,你方才应是刚哭过对吗?”

      “只因子齐身陷牢狱,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前两日子寅来同我说过,他去天牢看过子齐,说一切安好,可是一切安好,子齐为何还不回来,我母家人来看我时,也是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实情,我想子齐的事情一定不简单,他若有个好歹,让我可如何自处呢?”

      说着,她又要哭起来。

      “大奶奶,大公子的事我与子寅已有计较,还请你宽宽心,大公子虽不能马上回家,却绝无性命之忧,若他回来,看见你这般,你叫他又如何自处呢?”

      楚琰的眼中突然明亮起来,一如清晨冲破夜幕的第一束晨光。

      “你说的可是真的?”

      姜邑被楚琰的真诚深深打动了,他点点头:“大奶奶乃聪慧之人,理应知道何为伤人伤己,你若再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便犹如置大公子于不义之地,故而,不管是为着大公子,还是刚出世的孩子,大奶奶都理应振作起来。”

      楚琰眼含热泪:“我会的,只要子齐能回来,我一定会保重我自己,不叫他担心......”

      “且我与大奶奶说的这些,还请你一定要保密,切勿对他人提起。”

      楚琰立马答应下来:“我答应先生,不会说与第二人知道。”

      姜邑稍微有些怔仲,这或许就是希望的神奇之处吧,在无尽的绝望中看见一丝希望的曙光,就会紧紧跟随,不顾一切地去相信,不管那是谁的话。

      他拿过桌子上的药碗,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大夫开的药是极好的,大奶奶只要宽心,按时服药,很快便会没事了。”

      “那我,我还能再怀孩子吗?”楚琰说完还有些犹豫,不知如此问出口是不是不妥。

      “世人都想子孙满堂,儿孙绕膝,可殊不知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常态,如果事事如意,天底下又哪来那么多的不甘呢,”姜邑认真地看着楚琰,“换个思路想想如何?”

      看楚琰仍是不解,姜邑继续说下去:“因着这样的遗憾,好好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一时刻怎么样呢?”

      想了想,楚琰笑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姜邑:“先生的教诲,楚琰明白了,多谢先生。”

      姜邑笑笑,然后转身推门出去。

      等在外头的霁璃夫人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看见姜邑如同见着了救星,她马上上前去:“怎么样了姜先生,大奶奶她如何了?”

      “大奶奶虽不能再有身孕,可到底是想开了,有大夫的药调理着,应当很快就能恢复。”

      “可当真吗?”霁璃夫人和肖钰两人劝慰了好些时候,都没能让楚琰看开些,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开了?

      “不敢欺瞒夫人......”

      韩叔晋担心母亲会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赶忙插话:“大嫂这边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母亲你快去看看大嫂吧......”

      说完不待霁璃夫人言语,拉着姜邑就往外跑。

      霁璃夫人望着韩叔晋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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