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宜》绯烬

6、第 6 章

　　沈栖颐闻言，不由眉眼微沉。

　　而后几番思虑，她这才抬起头，一脸凝重地对着沈栖章说道“既然昨日太子已派出了张何，说明这件事，他定是同意的。可今日他们又佯做视而不见，那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才迫使他改变了主意。”

　　说到这儿，她眉头愈发紧皱。

　　突然间，她似意识到什么，猛然双眸一睁“大哥，快，趁现在太子还在动摇中，你快去找他问个明白，争取能让他改变主意！事不宜迟，大哥，你现在就动身！”

　　沈栖颐的话说得较为急迫，但是沈栖章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太子本打算帮助他们，但后面却又无故改变了主意。

　　那怕不是淮王那边已等不及下手了。

　　所以，他们要尽量赶在淮王那边对这件事彻底掌控之前，谋得太子的帮助，以求逃脱此次的劫难。

　　或许是意识到事情迫在眉睫，沈栖章在吩咐奴仆备马后，便匆忙骑行而出。

　　这边，沈栖颐看着兄长愈发远处的背影，原本胸膛上那颗扑通直跳的心，非但没有片刻缓适，反而越发急促。

　　她，有种不安的预感！

　　或许，此次太子的示态，正是那人给他们沈家的下马威！

　　一时间，她竟不敢去想象，如果连太子都不帮他们，那以如今这样的局势，他们沈家最终又会落得何种下场！

　　……

　　正当沈栖颐还在为沈家的未来忧虑时，蓦然间，宫里又传来了沈贵妃的召见。

　　沈栖颐闻言，不由黛眉颦蹙。

　　这个要紧的关头，姑姑又召见她做甚？难道她还嫌不够乱吗？

　　但为了避免沈贵妃召见于她是何要事，沈栖颐决定还是先去宫中面见沈贵妃再说。

　　永仪宫。

　　沈栖颐刚踏入内室，便听见了一番絮叨交杂的谈笑声。

　　凝眸望去，只见陆允霁正在与一女子言笑晏晏。

　　两人相对而立，衬色如出，言语相调之下，仿似一对浓情蜜意的眷侣。

　　见着沈栖颐来了，那正与陆允霁谈笑的女子，停下了说话声。

　　而后转头看向沈栖颐，眼中蓦然闪过一道挑衅之色。

　　这名女子，沈栖颐自然也是认得的！

　　骠骑大将军何氏的三小姐，何娴瑢。

　　要说这何氏，其实它本身倒不站立任何一位皇子，但它却又十分巧妙地与各个皇子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比如，太子的后宅中，有何氏出身的侧妃，淮王的母家中，有何氏联姻的族女。

　　如今，到了景王这儿，何氏派出了大房嫡出的何娴瑢，其心更是可彰！

　　而这何娴瑢以往便冲着陆允霁，只是当时因着沈家还未失势，所以陆允霁也并未怎么搭理这何娴瑢。

　　但是，如今，何娴瑢出现在这里，还与陆允霁这般打情骂俏。

　　怕是沈贵妃因着沈家近日之事，意图依附何家！

　　沈栖颐见此，眼里不觉闪过一丝晦沉。

　　但基于世族的教养，她最终还是姿态从容地上前，给正坐于高位的沈贵妃恭敬行礼道“姑姑安好！”

　　此时，正斜卧于榻椅上的沈贵妃望着自己这个颇为沉稳的侄女，心中难免有所惆怅。

　　但念及最近发生的事，为了大局，为了霁儿，她也不得不狠下心！

　　沈疏澜对着面前的沈栖颐轻轻地挥了挥手，将她拉至身前。

　　打量着她此时波澜不惊的模样，沈贵妃没有多言。

　　只是仰起头，对着边上一旁正与陆允霁调笑的绿裳女子温声说道“瑢儿，你与霁儿先出去吧，姑姑还有话，要跟栖颐说。”

　　这边，绿裳女子闻言，却有些不乐意。

　　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上前扯着沈贵妃的衣角道“母妃，咱们都快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事是瑢儿听不得的吗？还是说，母妃这是把瑢儿当做了外人？”

　　她这番话，明面上听着是女儿家的娇气，可言语下的威胁却难免让人触心。

　　但即使何娴瑢这般，沈贵妃面上仍是一副和蔼的样子“哎呀，瑢儿，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咱们自当是一家人，母妃又怎会将你当做了外人？只是栖颐自小也是在我身边长大，你也知晓，可能再过些时日，本宫或许就见不到栖颐了！”

　　何娴瑢自然也听出了沈贵妃的弦外之音，她脸上的得意早已溢流于面。

　　只见她眉眼微扬，而后转过身，对着身旁的陆允霁意有所指地说道“殿下，你难道不想与沈姑娘说说话吗？毕竟，再过些时日，你们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旁的陆允霁自然也听出来何娴瑢话语中的深意。

　　闻言，他不由低垂下眉，略带一丝纠结。

　　虽然表妹是个很好的女人，也很适合成为他景王府的女主人。

　　可谁让，沈家偏偏在这个时候出这件事！

　　而且，舅父居然还妄图想去投靠太子！

　　真是荒缪！

　　他陆允霁可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去对别人俯首称臣，更何况那人还是一直压他一头的太子！

　　想到这儿，陆允霁不由余光扫了眼沈贵妃身旁正沉默不语的沈栖颐。

　　真是可惜啊，像表妹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他都还没有尝过她的滋味，她就要死了。

　　不过，这也怨他这个表兄无情，要怪就怪，表妹她自己时运不济！

　　最终，陆允霁定下心来，他看向身旁的何娴瑢，眼中尽显宠溺道“瑢儿，你才将会是我景王府的女主人，什么表姐表妹的，哪来你重要！”

　　这番表态，明显地让何娴瑢心头一喜。

　　仗着此时的陆允霁和沈贵妃有求于自己，何娴瑢愈发肆无忌惮“沈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既然殿下都这般说了，那我与殿下就先出去了。”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而后又带着几分奚意打量着沈栖颐，继而轻鄙地说道“毕竟殿下说了，我才会是他的景王妃，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怕是连我们景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沈栖颐闻言，并未回话，她只是那般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何瑢润。

　　如若不是姑姑和表哥的示意，对方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

　　沈栖颐大概也知晓了沈贵妃的意思，所以她也并未与何娴瑢起正面冲突。

　　而这边，何娴瑢眼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该奚落的人也奚落完了，便颇为得意地与陆允霁相携而去。

　　直至两人走远，沈栖颐这才回过头，对着沈贵妃极为心寒地问道“这是姑姑的意思吗？”

　　沈贵妃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到底为了霁儿，为了大局，她也不得不先委屈一下自己这个侄女。

　　“颐儿啊！姑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你也不是不知道，霁儿他前不久才遭人陷害，让陛下生了厌。如今，沈家又发生这种事，你让霁儿怎么办？你让本宫怎么办？”

　　沈贵妃说完这话后，见沈栖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明白，便连忙再做解释道“颐儿，只有等霁儿登上了那个位置，咱们沈家才救啊！但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有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你相信姑姑，如今这一切真的都只是权宜之计，咱们先把霁儿推上皇位，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贵妃这话说的倒是信誓旦旦，可沈栖颐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被她这话给哄骗过去“权宜之计？姑姑，沈家是你的母族，能不顾一切支持你的也只有沈家。你现在打算背弃沈家，拉拢何家。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或许是意识到沈贵妃意欲抛下沈家，所以此时的沈栖颐也再无对她以往的恭敬，她只是那般凉寒地看着沈贵妃，无比刺心地揭露沈贵妃的自私与愚蠢。

　　而沈贵妃在她的面前落了面子，也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那沈家找太子那件事，本宫都还没有找你们算账呢？要知道，霁儿可是以后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你们沈家凭什么要去投靠太子，这不是打霁儿的脸吗？打本宫的脸吗？”

　　看着沈贵妃面上蓬勃的怒火，沈栖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姑姑，如今沈家这个事，唯有投靠太子这一个办法，淮王势必不会放过沈家，他亦不会放过表哥。如果我们再不联合太子，那届时，不止是沈家，就连表哥都有可能死在淮王的刀下。”

　　沈栖颐耐心地向沈贵妃解释了沈家这样做的缘由，可奈何沈贵妃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她与陆允霁自然不甘屈于人下，所以对于沈栖颐的种种说辞，沈贵妃也是全然不信。

　　“不会的，这次沈家出了事，只要本宫弃车保帅，向陛下表态大义灭亲，不仅沈家的事会与霁儿无关，且因着本宫的这种做法，到时候陛下也会高看一眼霁儿。届时，霁儿又有了何府的支持，那登上帝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说到这儿，沈贵妃垂下眸，颇有些惋惜地握住了沈栖颐的手“只是暂时先委屈一下你们了。颐儿，你放心，待霁儿登上皇位，我定会让他为沈家正名！”

　　“正名？是啊，只是，在那之前，我们沈家一百多口人就早已尸埋黄土，任人唾弃！”

　　沈栖颐无情地戳破沈贵妃这番话的虚假，而后不带一丝犹豫地抽回自己的手。

　　“姑姑，沈家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难道你真的不懂吗？先不说，表哥是否能登上皇位，就说表哥如若真的登上帝位，难道就能保证何家不会去父留子吗？”

　　看着沈贵妃面前那固执己见的神情，沈栖颐愈发失望“姑姑，其他事也就罢了。可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犯糊涂啊！即使你与沈家撇清关系，可何家又哪会真心实意待你与表哥，如若你们赢了，那未来的帝王定会是何氏的子孙，若是你们输了，那他何氏又不止何娴瑢一个女儿！横竖他何氏都屹立不倒。”

　　说到这儿，沈栖颐猛然止住了话头，与此同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眼直怔怔地看向了沈贵妃，话语间更是带着些许沉重“可姑姑，你有没有想过，何氏不管怎样都可以脱身，但你和表哥的今后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