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山顶》砚铃泉

3、肺癌

　　他叫王兴渝，是前来支教的老师。

　　［按理说，我还没毕业，这里是我的实习地点。］

　　家里没有一次性茶杯，我刷干净碗，拿过暖水壶倒一碗水给他。

　　［你是从城里刚回来的吗？我之前没见过你。］

　　我点头算是应声，并不想透露太多。

　　王兴渝话有点多，性格也有点外向。

　　他一直说话，搞得我有些应接不暇。

　　幸亏放学时间很快到达，大门被敲响，那阵孩童的欢声笑语再次出现。

　　王兴渝跟我道别，被那群孩童簇拥着离开巷子，我阖上门，抬步走回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的野花愣了神。

　　咳嗽──止不住的咳嗽。

　　我蜷缩在床上，捂着唇试图防止咳声出口，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撕心裂肺的咳持续五分钟，额头渗出冷汗，我松开手，忽略掌心的血渍，脱力地平躺着。

　　窗外传来蝉鸣声，我侧过头，被阳光刺得闭上眼，空气中一片死寂。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了婚，我跟着母亲，母亲有了新的家庭，我又被转送到乡下的外婆家。

　　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外婆抚养费，我被供养到高中毕业，领取大学通知书那天，得到外婆去世的噩耗。

　　我没去报道，我将外婆安葬后，只身前往城里的一家电子厂。

　　流水线工程很无聊，工作时间很长，所幸工资不错。

　　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休息时间太短，我躺在出租屋里，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思索着。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心声。

　　在一个周日的早上，我突然高烧不止，晕倒在厂里，被好心同事送往医院。

　　等我醒来后，整个病房只有我一人。

　　医生问我有没有家属陪同，我摇摇头，他沉默半晌还是说出我的病症。

　　肺癌、晚期。

　　存活时间3月──一年不等。

　　我平静接受，甚至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怜爱。

　　我向同事表达了感谢，辞去了工作，用积蓄去周边旅游，等到积蓄花到差不多的时候，回了外婆的房子。

　　依山傍水、经济落后、风景不错，安安静静死在这里也不错。

　　可我没想到会碰到王兴渝。

　　他又来了，这次是独自一人。

　　［你愿意来学校教学吗？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他手里拿着不太正规的聘请书，我想拒绝，但他脸上的笑太刺眼，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他冲我一笑，伸手朝我挥动着，边后退便朝我笑：［明天记得要来，早上八点上课。］

　　王兴渝是故意的，这个学校是我的母校，老师虽然不算多，但足够用。

　　我怕了，我不敢去。

　　那些老师都认识我，我不想讲话。

　　我脚步停在学校门口，转过头时却撞到了一堵人墙。

　　王兴渝的笑从头顶传来，我猛地后退两步，垂下头不吭声。

　　［怎么不进去？］

　　［算了吧，我没做过。］

　　我怕跟人交流，哪怕是孩童。

　　［别算了啊，你自己在房间里闷着不难受啊。］

　　王兴渝攥住我的手腕，炽热的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