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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你人高马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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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宴没想到林雾齐会这么说,脑子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没有它我也能做出更好喝的饮子,只要有人愿意喝。”
可能觉得最后一句有些暧昧,说着,他连忙转换话头,将篮子递回去:“这份礼太贵重了,我……”
“拿着吧。”
林雾齐不愿再推辞来推辞去,转身往外走,“三勤还等着我清点东西,就不同你在这儿客套了”。
说完,他直接离开房间。
高宴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茶具。
瓷器莹润如玉,杯沿带着凉意,指尖轻轻一碰,心头那点儿郁结,好像被温水慢慢泡开了,软乎乎的。
屋外。
三勤正踮着脚往屋里瞅,见林雾齐出来忙问:“公子,他收了?”
林雾齐“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高宴立在门口,正低头把玩那套茶具,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容。
做的东西那么好喝,还缺喝饮子的人么。
至少他很喜欢喝,目前为止,没有一杯不爱的。
他转过身,朝着三勤道:“把东西都分出来,方便大家拿。”
“是。”三勤麻利应着,手脚不停地开始分东西。
几匹色泽素净却质地细密的棉布,是给赵白芹的;一沓莹白细腻的纸,专给高文练字用;还有一小包用油纸裹好的烟叶子,是给高学才的。
主仆两人收收捡捡,赵白芹和高学才在灶台做饭,高宴在高文屋里说话。
直到暮色四合,高家的堂屋才点燃烛火。
饭做好了。
但是高昌还没回来,大家只能都等他回来。
趁着这个空当,林雾齐将分好的礼一一递过去,赵白芹接过那几匹布,指尖抚过柔软的布料,脸上立时堆起笑。
白天站在坡上盯着他们赶骡子,丝毫不搭把手的那种冷漠荡然无存。
“亲家母身体怎么样呀?”
她开始问起林雾齐回门的情况,热络得像是换了个人。
“挺好”,林雾齐随口应着,目光转向一旁的高文。
他将那沓纸递过去。
高学才在旁瞅见,眼睛一亮,伸手捻起一张纸来,指尖触到那细腻如绸的质感,不由得啧了一声:“这可是好纸,寻常文儿练字哪舍得浪费。”
“放着不用才是浪费”,林雾齐侧头看高文一眼。
高文朝他笑笑:“谢谢雾齐哥”。
“不用谢,你若不想在上面写字,拿来画着玩也是可以的”。
听林雾齐这么说,高学才微微叹气,把纸递给高文,语气郑重几分:“拿着这纸写字,定要用心些,万不可糟蹋了好东西。”
高文捧着纸,用力点了点头:“爹放心,我晓得。”
说到写字,这话倒提醒了赵白芹。
她拍拍大腿,给林雾齐倒了杯茶:“说起来,先前叮嘱你的事儿,你在林家河打听得如何了?”
“什么?”林雾齐故意问。
“就是文儿想去林家河学堂念书的事!”赵白芹凝眉提醒道。
林雾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已打听到些眉目,只是学堂那边规矩严,要入学还需些时日来回周旋。”
听到此处,高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话半真半假,貌似在用心为高文入学走动关系,实则又有想留个由头,日后好再回林家河的嫌疑。
赵白芹自然也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听出来了,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几分。
却碍着刚收了礼,实在找不出由头发作,只得淡淡地“嗯”一声。
高学才在旁轻轻咳嗽一声,朝她递了个眼色。
刚收了人家的礼,总该有所表示。
赵白芹不情不愿地磨蹭半天,才站起身:“我去厨房再蒸碗鸡蛋来。”
说罢,转身往灶台去了。
没多时,高昌回来了。
油灯昏黄,映着四方桌旁围着的高家一家子人。
有腌豇豆、蒸鸡蛋和麦饼。
麦香在狭小的堂屋四散开来。
高文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嚷:“娘,今儿这饼子格外香!”
说着又抓了一块,低头大啃一口。
麦饼的碎屑跟着往下巴落。
高昌撕了一角慢慢嚼,瘸着的右腿在桌下轻轻点着:“是比往常的有嚼头。”
高宴大咬一口,麦饼酥脆咸香。
他不经意地扫了眼对面林雾齐。
林雾齐小口咬着,与三勤低头不知道在聊什么,眼尾带着笑。
高学才咬断一根豇豆:“隔壁宝财叔送的,他从毛镇回来了。”
“毛镇?”
高文抬起头,嘴角还挂着饼渣,“难怪这么好吃,城里就是好呀。”
高学才敲敲筷子,瞅了眼高宴:“说起来,宝财叔还带了个口信儿来。”
“爹,什么信?”高宴顺嘴问。
高学才笑道:“他做工的那户人家,正缺个杂工,他特意先来问问咱家,看有没有人想去。”
“去毛镇做工?”
赵白芹提声道,眼里闪过一丝奇怪:“城里能开不少眼界,宝财咋不让他自家大贵、大武去?”
“一个野得管不住,一个还要时常去北乡替他照看几亩茶园,宝财哪里能让他们去?”高学才哼了一声,“这才想着咱们家”。
话落,桌旁静了静。
赵白芹先开口,目光扫过高昌:“要不,让老大去?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高昌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娘,人家招工,哪会要个瘸子?反正我不去。”
高学才叹口气,也默认了高昌的话。
赵白芹被自己的儿子噎了一下,又看向高文:“老三?”
高文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我要念书,秋里还得考童生呢。”
赵白芹瞟了眼高文,那眼神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仿佛在说:“算了吧,你,考这么多年也没个起色。”
当然,这些话她万万不敢在高学才面前念叨的,这是高学才的逆鳞。
高学才以为高家培养出一个状元为己任。
高昌不行,高文也不行。
屋里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剩下的高宴。
只有他了。
高学才看向高宴,眼里带了期许:“老二,你去?宝财叔说了,你人高马大,模样周正,主人家一看准喜欢。”
高宴没说话,只闷头扒饭,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羹。
“他不能去!”
赵白芹的反应太激烈了,好像什么东西被踩了尾巴一样。
她将筷子猛地往桌上一拍,大声道:“家里上上下下,茶园的活,哪样离得开他?他走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高学才被她吼得眉头一皱,筷子置到桌上,脸色沉了沉。
高宴眉头微皱,始终没抬头。
光亮的油灯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晃,映得半明半暗,甚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