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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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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佳节,天气晴好,家里人按照惯例,一同到连家老爷子的疗养院中聚餐。碧空万里之下,湖水在微风中荡漾,后院土地平整,绿草茵茵,宽大的长条桌上摆满了新鲜的食材,女眷在左包粽子,男人在右烤全羊,其乐融融。
陈稳来得晚,刚结束了一台心脏外科搭桥手术,进来之后,先去了老爷子跟前报到,又去跟谷阳撒娇。
谷阳避着人群悄声问她:“你跟你哥又怎么了?”
陈稳摇摇头,继而晃晃她的胳膊:“没事,好着呢。”
连战穿着衬衫长裤在湖边打电话,湖风吹动他的衣角,显得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加落拓。
陈稳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这么忙,越来越忙,钱越多越忙。
她回过头去洗手,脱下外套递给身边的佣人,只是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连战也刚好回头看她,唇边话语一顿,电话那头有人追问,连战收回目光说:“没什么,你继续说。”
陈稳加入了包粽子的队伍,身边长辈笑容和煦,看眼神有些询问,但是碍于连战也不敢开口。
他俩的事情虽然如今在家族里众所周知,但说到底,也不算什么体面的事。
连战打完电话回来,瞟了陈稳那边的方向一眼,瞧她垂头,面容温和恬静,心里放心了些,倒是没过去。
连营站在他旁边吃坚果,手肘捅了捅他说:“怎么回事,你俩这是又怎么了?”
连战熟练地掂起铲子扒了扒炉里的炭,又给羊肉刷油,淡道:“没事。”
“少来。”连营翻了个白眼,“你俩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吵架了?还是……避嫌?不是吧老弟,你俩都多大了,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瞒着也就算了,现在证都领了,还装什么,你嫂子昨儿还问我你俩要不要办婚礼呢。”
连战手下一顿——婚礼?
继而摇头轻笑,那可能都是下辈子的事儿了,不说陈稳,其实他也没什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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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他俩坐在正对面,连战还时不时给她夹菜,看在各位长辈都在的面上,陈稳也没有拒绝,反而大大方方接受了,只是依旧不理他。
饭后,大家都在说笑,连战被几个长辈和晚辈拦住说了不少话,大都有求他帮忙的意思。陈稳听也不想听,拾起外套就先走了。刚走到门口,连战的电话传来,她犹豫了一下,刚接通,那头说:“先别走,等我一会儿。”
陈稳这人,毛病不少,其中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一项就是不听话,越让干什么越是不干什么,其中以连战的话为最,或许也只对连战一人这样。
连战出来的时候,环望一圈,她的车不在,听了佣人的汇报,气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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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回到了四合院的家中。下午时谷阳看出二人之间的端倪,聚会散场之后见不着人影,就严肃着一把嗓子给两人各打了一个电话,下了命令——今天晚上谁不回家来住,以后就都不用回来了,我也不用你们养老。
陈稳不情不愿,但基于谷阳的要求,也没敢表现出来。连战更是乐得自在,省得他费事,还得跑医院捉人。
四合院面积不大,环境清幽雅静,西厢房一分为三,正中一间是两头卧室共用的客厅。夜半时分,陈稳出来喝水,黑灯瞎火,连战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吓了她一跳。
她在连战面前向来无所顾忌,张口就骂:“有病,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人。”
连战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灭,笑得意味不明:“我在客厅,又不在你的房间,这也要说我?”
陈稳冷哼一声,端起水杯走了,连战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后起身跟了上去。
“我让你进来了?”陈稳坐在床边,水杯当地往床头柜上一放,斜眼看他。
连战少见地笑容里有些讨好,没说话,倒是反手关上了房门,并拧了锁。
陈稳不说话,但是盯着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有不甘的怒气。
连战坐到她床边,企图去摸她的手。床榻下陷,陈稳一把甩开:“滚开!”
连战摸了摸鼻子:“怎么脾气越发暴躁了。”
陈稳听了这话更想发火——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是他把你惹怒的,反过来怪你情绪不稳定。
王八蛋!
连战屈尊哄她:“好了,我这不是来道歉来了?这里也没有外人,随你怎么做,我都接受,只要你原谅我,好不好?”
“又是这一套,你还真想拿这个吃我一辈子是吧?”陈稳冷笑。
她长大了,才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
可是,她却跟以前那个小女孩一样,见不得连战服软,不管他怎么样,只要他一露出柔软的神色,她就情不自禁地心软,眼睛泛酸想流泪,尽管自己还在气中。
她为了截断自己这种情绪,猛地推开他:“你滚,谁要你来道歉?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连战浅笑:“果真是出去的时候久了,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这个不错,倒是用对了。”
“你滚!”陈稳用枕头砸他。
“好了好了。”连战取下她手里的枕头,“我真知道错了,是我不对,什么都不知道就为难你、责怪你。这会儿我真知道错了,真不能给个机会吗?”
“不给!给了一个又一个,你就是当我好欺负就欺负我!”陈稳转过头不看他。
“我欺负你?”连战佯作吃惊,“这句话从哪儿说起呢?”
他不承认。
陈稳气得发笑:“你知不知道,想要别人原谅你,第一步就是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啊?”
连战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什么是什么。”
陈稳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来气,还说是什么来道歉,明明就是来气她的,她双手抱胸:“好啊,想让我原谅你也简单。”她手指窗外,“你现在就出去跪着去,跪到明天早上我就原谅你。”
连战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繁复的窗帘花纹,摸了摸鼻头:“这,不好吧?家里有人在呢,我在房间里跪行吗?”
“滚,没有诚意。”陈稳推开他,自己钻进被窝背对着,不再理他。
连战趴在她身边,手指拨开一点被子,往她耳朵里吹气:“男儿膝下有黄金呢,哪能随便就跪?在外面我还是要点面子的。”
陈稳不耐烦:“走开。”
“真不理我?”
陈稳蒙住被子,一言不发。
“行。”连战起身,淅淅索索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金粉漆竹节纹,气势不凡。拇指顶开,叮地一声,又脆又长,只是蓝色火苗刚跳脱出来就被霍然坐起的陈稳一巴掌拍飞了。打火机掉在地板上,沉重一声响。
“别在我这里抽烟!”陈稳恶狠狠地骂。
连战反而心领神会地笑:“舍得理我了?”
“你能不能去死?!”
陈稳口不择言,但锋利的话语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过分了。但覆水难收。
连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声音平静:“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但我也会伤心的,就这么盼着我死?”
“不,我,哎呀,算了,对不起嘛。”陈稳理亏,飞快而模糊地道了个歉。
“什么?”连战没听清,凑近她,有点好笑。
“对不起!行了吧?”她气呼呼的样子像只小猫。
连战捏捏她的脸,手指很凉:“我不原谅你,那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陈稳震惊地睁大眼睛,拍掉他的手:“你做生意做上瘾了?这是一个性质的事情吗?”她比起小拇指,“我就是一点点点点错就给你道了歉,你那么大一个错,”她在空中个划了个半圆,“一点歉意都没有,油嘴滑舌两句就想让我原谅你?没那么容易!”
连战眼睛里流露出笑意,很多时候,陈稳真的很好哄。
“那你说,怎么办?”他的声音慢慢融入,有一种夜色的温柔。
“我不是说了吗,”陈稳越发孩子气,“你出去,跪到明天早上我就原谅你,多简单的事。大家都睡了,谁也不会让你丢面子,讨厌鬼。”
连战撇了撇嘴巴,装可怜:“稳稳,哥哥年纪大了,膝盖不好——”
他没说完,陈稳气得朝着他的膝盖梆梆就两拳,“膝盖不好!不让你膝盖不好!还膝下有黄金,黄金在哪儿呢,啊,让我看看!”
连战三分笑意三分酒醉,握住她的拳头,顺势跟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走开,你身上有烟味,还有酒味!谁让你中午喝酒的,难闻死了!”陈稳手脚并用,连战撑在她上面,暧昧地说:“那我把衣服脱了。”
“走开,讨厌!别摸我,你的手好冰……”
闹来闹去,剑拔弩张变成了调情打闹,怪不得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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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人敲门,是谷阳在外叫吃早饭。
陈稳被从睡梦中唤醒,眼睛都没睁开,意识混沌就应了一声。谷阳隔着门板似乎停了一下,又问:“你哥哥在吗?”
陈稳侧头看了一眼,连战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陈稳脸色一红,非常不好意思地应道:“在呢——”
“那你们再睡一会儿吧,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谷阳的声音跟往日有些不同。
“……”
脚步声远去,陈稳爬起来,怒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
连战把被子拉起来给她围上,啼笑皆非:“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好事。”
“你滚。”陈稳推开他,麻溜地穿衣服到浴室洗漱,只是看着镜中人那红彤彤的双颊,想到了昨夜的翻云覆雨。
明明一开始她是不情愿的,可不知何时就沉醉了进去。她知道,她是不舍得的,那么重要的人,几乎参与了她目前人生的整个进程,所有重大事件的发生他都在,所有几乎改变人生的决定都是他替她做的。离开他,自己就像飞鸟失去了双翅,鱼儿失去了水。
所以,她回去,还是纠结在了那个问题上。
连战在穿衣服,系扣子,他洗澡很快。
陈稳手里还攥着毛巾,问:“你爱不爱我?”
连战回头看她一眼,继而又转过来继续看镜子里的自己,“这话你昨天问了一整夜,八百遍,爱,爱死了。”
“才不是!”陈稳冷哼一声,气冲冲地把毛巾抓成一团砸在他身上。
连战无奈弯腰俯身捡了起来,叹了口气:“我说了你也不信,那你要听什么,不爱?”
“混蛋。”
“是,我是混蛋,那你呢,小混蛋,我们今天闹成这样,全怪我?”
“是,全怪你!”陈稳眼睛红了,动辄又要火起,他们现在就不能好好相处。
连战说:“我不想吵架。”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陈稳抬手挥了他一巴掌:“你就这副嘴脸,忘了你昨天晚上说的话了?睡完了就这样,你把我当什么?!”
连战舌尖顶了顶侧脸,这辈子没挨过的打在她这里通通受了个遍。
“还打吗?”连战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但是陈稳感受到了,他在隐隐压制怒火。
他还有脸生气?想到这里,陈稳更怒了,骂的毫不留情:“你就是假惺惺,你才不爱我,你骗我,把你自己都骗了!你爱我吗?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如果我们没有这层关系,如果我们不会分不开,你还爱我吗?你跟州同哥和王天阳就是一样的人!只是你没有他们幸运,因为我,你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出去花天酒地!其实你就喜欢那样的生活!混蛋,我真情愿从未认识过你,恶心!”
连战十分生气,但不得不压住怒火,但胸膛却因为咽下这份窝囊与委屈而起伏地更加剧烈,眼睛几乎喷火,“什么话都对我说,你有把我当个人吗?口不择言,什么话恶毒骂我什么,不爱你我在这里受你的气?你真当我找不到人了是吧?”
“能找到人你去啊,你找的人还少吗?!”
“你没完了是吧?!”
“是!没完!你指望我不计较,除非我死了!”
……
“怎么又吵起来——”谷阳在外急得团团转,“这俩祖宗,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人家夫妻吵架,吵两句嘴也就罢了,他俩动辄要弄到医院里去,我真是作孽,作孽啊……”
连定国早早出去了,保姆在一旁劝不住,谷阳拿手绢擦眼泪,气得直拍檐柱。
“你说,他俩干出这种事我说什么了没有?外面的流言蜚语多难听!但是他俩要好,行,我权当没听见!偷偷摸摸领了证,气得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都没把他们怎么样,现在又是怎么了!啊,闹闹闹,闹个没完没了!这是给谁看笑话去了?!真是作孽!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