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藏冬

12、番外二 扶摇

　　番外篇之二扶摇

　　呼呼的寒风嚣张地穿梭在大街小巷。城郊的废墟中，他拼命的将自己缩进墙角，好躲避刺骨的寒风。

　　他心想：啊！看来他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抬头看着天空飘扬的飞雪——多美呀！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饿，也不会冷，更不会被人打骂了。

　　笑着闭上眼，，一阵风吹过，他心中暗笑——他快死了吧！连风也变得暖和了。

　　接着他感到自己被抱起来。

　　咦？他疑惑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天地间，最美的脸。

　　然后，黑暗包围了他……

　　在一个充满绿意的藤床上醒来，他一度以为他已经到了仙境。可脚上的冻伤提醒他——他还活着！

　　忍着痛跨下床，他惊异的看着一片春光明媚。在他脚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暖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有多久没感到温暖了？

　　接着，他屏息——一个仙子向他走来。没错！一个仙子！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拥有这样完美的容颜。

　　“你叫什么名字？”仙子问他。

　　“轩辕夜……”他呆呆的回答，连口水流下来了都不知道。

　　“我叫柳扶摇，是一只妖。”她说，无双的面容泛笑……

　　没错！她是妖，最柔美的妖，最善良的妖。她收留了他，教他习文、习武……她教他许多许多，历史、神幻。只要是她教的，他都努力的学，只求搏她一笑。当他十三岁时，他从书中得知——他爱上了他的救命恩人：柳扶摇。

　　他在她身边十年，时光飞逝，他成为少年，而她容颜不改。她是妖，但他不在乎！

　　月明，星稀。

　　轩辕夜和扶摇仰躺在花海中赏月。扶摇畏寒，总紧紧挨在他身边。只有这时候，他才放纵自己幻想她是他的妻子。

　　“我想学法术！”他突然说。

　　“呃？你想学道？”扶摇抬头看着他惊讶的说。

　　“不！我只是想找一种老得慢，又活得久的方法。”这样才能多陪她一会儿。

　　“呵呵呵！我还以为只有女人会想找这个方法，想不到男人也爱美呀！”她糗他，笑得花枝乱颤。

　　“我不是说笑！我想学法术！”他急了，大声吼道。

　　扶摇蓦地停止大笑，看了他半晌。突然，她撑起身子俯视他。由于她背着光，轩辕夜看不清她的表情，然后他听见她说：“你想学法术，我成全你。”

　　第二天，扶摇带着轩辕夜来到一个大门前，门上高悬着一块牌匾，匾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玄天宫

　　扶摇看着玄天宫，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妖气，气锋直指玄天宫。这一刻轩辕夜才真正意识到——扶摇是妖，不折不扣的妖！

　　玄天宫的大门突然打开，涌出一群黑衣的劲装男子。一道黑影从他们的头上掠出，轻飘飘的落在他和扶摇面前，仿若天人的气质让他有一瞬恍惚。

　　看清他的面容他心里狠狠撞了一下——天下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除了一头白发似雪，平添他的冷漠外，他是年轻的。俊美、沉稳和经历过淬炼的精锐，让他更形挺拔出色。他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无法让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天底下可以让人把视线转移的，恐怕只有扶摇了吧！他转头看向扶摇，他不觉一惊——他从未看到扶摇这样的表情，如此魔魅，如此摄魂，如此绝色，却又如此……复杂。

　　对！是复杂！她看那男人的眼神那么复杂，复杂得让他心惊！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却灼热而苦涩。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再来找你。”扶摇也笑着，笑得那么妖异，眼神高深莫测。轩辕夜突然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扶摇。

　　“他想学法术，他觉得你得修为是人类中最高的，你收了他吧！”她指着他，仿佛收徒弟和收白菜一样简单。

　　“要我收了他，那么容易吗？”男人……宫无命说，语调无比寒冷。

　　“收了他，我为你做一件事。”扶摇淡淡的说。

　　宫无命眼中大放异彩，“哦？”

　　扶摇被他盯得烦躁起来：“废话那么多！收不收？！”

　　“好！我收了！”男人仍然冷漠，却一扫前态的爽快答应了。

　　扶摇看着他说：“他叫宫无命，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他明白了，他根本不懂扶摇。她的过去，她的内心，她的一切，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自作多情。

　　含泪看着她，他问：“扶摇……我们，我们还会见面吗？”

　　“有缘吧！阿夜，你懂很多事，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她意有所指的说，“呆在我身边，是害了你。你我生活十年，我一直把你

　　当弟弟看。我能给你的不多，今天就算我给你的临别赠礼。”她站起来，看着宫无命说：“不论是谁都有他要去做的事，现在我要去做我
　　逃避已久的事。你还年轻，有很多路要走。”

　　说完，扶摇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回头看宫无命，他看着他，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搓搓手臂，他摇摇头——是他想太多了吧！

　　十年后——

　　他终于明白当初的恶寒是怎么回事了！

　　从他踏进玄天宫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就变成黑白的。头七天，他就明白，在玄天宫里，只要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至昏迷，他必须
　　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他要学习拳术、剑术、法术、咒术……，另外还有一堆堆的古代史文和各项知识的课业要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他没有任何放松的时间。在宫内学习两年后，他开始跟随宫无命出宫积累经验和实战练习。八年下来，他已经成为顶尖的除魔师。但他明白，他和宫无命的距离还很遥远，一个除魔师不但要有高强的武功，坚韧的毅力，天塌不惊的定力和高深的法力，还要有天分。宫无命就是天之骄子，他是天生的除魔师，不但学全了历代玄天宫宫主的所有咒术和法术，还可以举一反三，无中生有。

　　但这么一个奇岜却无心道术，所有人追求长生不老，是为了滚滚红尘。他追求长生不老，是为了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

　　没错！宫无命爱上了扶摇——一个拥有千百年寿命的妖！为了她，他一生苦心追求长生之术，大概是老天可怜他，让他食了千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的“天寿”。让他有了不死之身，但凡人吃了这样的东西是不合自然伦理的。所以每年宫无命都会出现假死状态，熬过去了就算平安，熬不过去，就是魂飞魄散，灰飞湮灭。

　　想到这，他对他的怨恨就不自觉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羡慕和怜悯。八年来看尽了人世的恩怨情仇，多少人抛妻弃子，只为富贵荣华，多少人最爱的永远是自己。贪婪、欲望，人有时候比妖还可怕。爱情对于这个世道的人来说，是多么虚幻而易碎的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当少年时的爱恋渐渐沉淀，他明白了扶摇的痛苦。自己拥有千百的寿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年华老去，最终只能死在自己眼前。明明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弃的难过。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却又是朝不保夕的脆弱。

　　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但是！

　　捏皱手上的信纸，他咬牙切齿的狂吼——“老不死的臭老头，竟然将玄天宫丢给我承担，一个人和扶摇私奔去了！就会来阴的！”瞒了我十年，好家伙！怪不得对他的课业死催活赶的，有了异性没了人性的死老头！成天只会装年轻的死人妖！明明已经活了七十几年了还一副近三十岁的脸，简直是变态嘛！

　　“宫……宫主……”一个怯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转头一看。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黑色的斜襟短袍，是初入玄天宫的学徒。

　　少年看到他面目狰狞的看着他，吓了一跳——“宫宫宫宫……”

　　“好了！什么事？”他赶快调整面部肌肉，摆摆手，阻止他再“宫”下去，又不是公公！

　　“当、当朝宰相杨国忠派人请宫主过府一叙。”

　　玄天宫十几年来早在江湖中淡去，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杨国忠怎么知道这地方？

　　“告诉他，我今日不便，请改日再来。”看到小菜鸟逃似的背影。他耸耸肩，不以为然。

　　看向天边，天边的一颗星子突然在晴空中闪了一下。他一惊，抬手掐指一算，心中发凉——

　　不一会儿，玄天宫爆出一声惊天之吼——

　　“死人妖！你给我死回来——！！”

　　宫无命突然觉得耳朵奇痒，他拼命抓，抓得耳朵都红了。“死小鬼，这么咒我。”

　　柳扶摇瞥了他一眼，哼道：“活该，你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当然要被阿夜骂了。”

　　“我可是他师傅耶……”宫无命低声嘟嚷。

　　柳扶摇嗤笑了一声，“你还算他师傅呀？有你这样的师傅真可怜。”

　　一把搂过柳扶摇，宫无命口气恶狠狠的：“还不是你惹的祸！是你答应我要为我做一件事的！”

　　“自己奸诈的陷害自己的徒弟不说，还推给我。”

　　“我不管！是你害得我神魂颠倒，连师徒之情都顾不了了。你要赔偿我——”

　　“对了，那个水妖真的是龙神转世？我见过他，好象叫——水月吧！那么孤僻阴沉的妖，就除了那股子高傲劲有一点神样。”

　　“没错，当年他可是天庭司水最高阶的神，只要情绪有波动就可以影响一方的天气，是天帝最赏识的左右手。但是他太固执，也太高傲了。
　　为了达到更高的境界，竟然将自己的感情灌注在鳞片上，然后将鳞片丢弃。也正因为如此，他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孤独。”冷哼一声，“扶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上天界吗？”

　　“哼！那些名为神的！高高在上，残酷自私无情，全都被他们占尽了！”扶摇不屑。

　　“没错，因为龙神的强，天帝不安了。他给了龙神一个闲职，明升暗降，从此他就成为一个到处游走的散仙。他游遍五湖四海，看见人世间因为疾病战乱而生灵涂炭。但是对于一个连感情也丢弃的神，他又怎么会怜悯世人？于是，天帝就有了借口，说他太过无情，让他找回他遗失在人间的情感，将他打落红尘。”

　　“好借口！”扶摇冷笑。

　　“而玄天宫宫主注定会和龙神有联系，”向上翻了翻白眼。“我不想和朝廷的人有联系，改天不小心被发现我这种体质可就麻烦了。”

　　仰头看着天，扶摇喃喃着说：“但恐怕已经知道了吧！”

　　“不过，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呵呵呵……”可怜的徒儿呀！辛苦你了。

　　“……无命，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的笑呀！我知道你怕长皱纹，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偶尔笑一下是不要紧的。”盯着宫无命面无表情的脸，柳扶摇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