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之前》峤亭

2、解药与机会

　　晓雾初散，朝露欲滴。

　　等江枝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早晨。

　　“桑桑？”江枝试着出声打探。

　　没听见外面的回声，她这才惊觉自己身上没有了昨日的痛感。

　　她刚掀开被子试图出去看看如何，桑桑就端着个盆从外面进来。

　　“桑桑怎么回事？”现在她迫切想知道昨晚之后的事。

　　桑桑来不及解释，只能先顾眼前的要紧事，“小姐，现在应当快快漱洗去拜见侯老夫人。一早已经催过一遍了，由着侯爷的话顺过去了。”

　　桑桑替江枝梳妆打扮着，江枝按住她的手，“昨日的毒怎么解的？”

　　“侯爷给的解药，昨夜喂完小姐药就一直睡到现在。”

　　听到答案，江枝此刻思绪万分，她拿不定主意，想不通究竟为什么林恒之要把解药给她。

　　“小姐？”

　　江枝想得出了神，被桑桑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桑桑又重复了一遍：“现在要去给候老夫人奉茶。”

　　“好。”

　　此刻江枝回想昨晚上的情形，他冲自己叫江若，岂不是这一家人都以为是江若嫁了进来。

　　那侯老夫人这一关恐怕是有些难过了。

　　在远远的地方，侯老夫人止不住的笑意便一路传到了赶来的江枝耳朵里。

　　“新妇江枝见过候老夫人。”江枝按理下身行礼。

　　江枝？侯老夫人也是一头雾水，递了个眼神给在场的林恒之。

　　林恒之微微点头，向侯老夫人传达这个既定的事实。

　　得到证实，侯老夫人快快将跪在地上的江枝扶起，“起身吧，家里没有这么多个规矩。”

　　“谢谢，侯老夫人。”江枝起身。

　　林恒之趁着这间隙走到江枝身边，当着侯老夫人的面搂上江枝堪堪一握的腰。

　　江枝抬眼，神色里充满了匪夷所思，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故意对上江枝的眼睛，装出了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别这么生疏，既然拜了堂就得喊娘了。”

　　江枝也没折，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侯老夫人期待的眼，也只好硬头皮，生涩涩地道：“娘。”

　　“哎，过来，枝枝。”侯老夫人摆着手招呼她过来。

　　江枝顿时察觉到腰间的那只手使了一把力将她推过去。

　　她虽然踉跄了几步，好歹也安稳走到侯老夫人跟前。

　　侯老夫人端着在她脸上瞧上了好几番，看她细眉杏眼的样子就开心，取出手中的镯子就往她手上戴，“枝枝，这个家没什么好的只能给你这些了。”

　　江枝小时候没少见做工精美的首饰，只是长大后不曾拥有罢了。

　　她虽推脱着却也还是收了，余光瞄了一眼林恒之，他张扬的抬眉，似乎说着：看你怎么玩。

　　侯老夫人趁将镯子戴进她手里好好的摩挲着，“戴着吧，是我的心意。”

　　江枝也没办法，装作乖巧懂事的样子，颔首点头。

　　她原以为这个封王侯府更期待江若嫁进来，现在看来这个家是完全不在乎是谁嫁进来，或许就如林恒之所说是一场完完全全的阴谋。

　　“恒之，看过我就可以了，带着枝枝走吧不说还有事？”侯老夫人也想不耽搁年轻人的事，看到人心里就放心许多了。

　　林恒之拉过江枝，暗地拽着她行完礼后出门。

　　离开侯老夫人的视线外后，江枝也不和他假扮什么齐眉案举的夫妇。

　　向外扯出自己的手，“昨天为什么那样做？”江枝质问他。

　　他开口：“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谈？”他的目光在院子里移动。

　　江枝也注意到因为自己过大的声音引来下人的视线。

　　“跟着我。”他的语气不屑一顾，像是讽刺她的无知。

　　江枝跟着他来到一处偏院，虽说墙体零零散散爬着青苔，内里却比别处精致，一看就是有讲究的地方。

　　林恒之熟门熟路，推开金环檀木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

　　江枝倒是真没想过会在他的带领下来这。

　　院里装着这两年间个顶个的倌儿，这些倌儿面上也毫无诧色。

　　江枝没见过这场面，身后桑桑的更是没见过，凑到耳边：“小姐，这莫不是进了什么男人窑子。”

　　果然传闻不假，江枝心想：这就是他人面兽心的地方。

　　林恒之向前走了几步，察觉她没跟着，头都不转地说了声“走了。”

　　江枝每走的一步都如履薄冰，好似踏入了他的禁地，每个动作都被人盯得死死的。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江枝不想陪他玩什么游戏，要是想让她死就快点。

　　“到了，你进去。”

　　他想做什么，江枝一概不知，只能按他说的做，毕竟现在的她就是砧板上的肉。

　　房间倒是个普通的房间，桌子，椅子什么都不缺。

　　江枝环顾完一周，打算转头质问林恒之，发现屋里除了她和林恒之其他人都隔离在门外。

　　令江枝觉得诡异的是，这个房间与外界隔开了，听不见动静。

　　江枝心里有的害怕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

　　自从江枝进侯府来，说的最多的就是问他干什么，时有时无的胁迫感让她没有安全感，至少在江家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心里还有底。

　　林恒之最喜欢看她这样慌张却强装镇定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江枝被他步步紧逼的向后推，直至抵在身后的墙上。

　　江枝双手撑在他的胸前间隔他们的距离，手心传来他平稳的心跳声。

　　江枝还没做好在这里献身准备，紧张得语气略带有些喘：“你不是断袖吗，也好这一口。”

　　林恒之一听，故意朝耳边吹气，压低声线：“我，不介意女人。”

　　……

　　江枝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闭上眼睛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林恒之看她这样，也没心思逗她，触发墙上的机关。

　　这一面墙上打开了一道门，里面是一间密室，而此刻里面正坐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华贵坊坊主——顾垚。

　　顾垚扇不离手，手里握着一杯上好的竹叶酒。

　　江枝睁眼，眼前只剩一片空气，转身跟着向密室里走。

　　他们两人坐着，只留江枝一人站在一旁。

　　顾垚看不下去，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招呼着她：“坐啊，别傻站这了。”

　　他边倒酒边说：“江枝，江府的二小姐，几乎不被人知道的二小姐，早年间你娘私通外人，而你则被视为通奸所生，被家里按着消息才没走漏风声，江家对外称你娘病死，你也因病不出门。”

　　顾垚说的太多，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不过今日一见，这人不是好得很嘛”

　　江枝听着他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来历，捏着酒杯，靠近嘴边抿了一口，“这些是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的，我想我们在这里见面不是讨论我的。”

　　昨夜顾垚也是听林恒之亲自说嫁过来的不是他们提前了解的人物，而是一个从未得知的人物才匆匆派人去打探。

　　“你还挺有意思啊”顾垚一股子玩乐味。

　　“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只想一个人好好活着。”江枝握紧手中的杯子，指尖微微泛红。

　　林恒之听她这话，讥笑起来：“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你什么意思？”

　　顾垚也听的一愣一愣的，晃过神来，不可思议地指着林恒之：“你不会对她下了凉花毒吧？你的心还真是狠啊。”他也是没想到林恒之竟然对他新过门的夫人下毒。

　　下一秒顾垚就对上江枝那双什么也不知情的眼，一个没注意口水呛到他自己，“咳咳，凉花毒边塞人常用的一种毒，一共发作两次。第一次发作身体会疼痛难忍，第二次发作就会死掉。”

　　江枝扭头看向林恒之，有些气愤，“你昨天不是给了解药？”

　　顾垚算是明白了，又解释说：“谁说解药一次就能治好的，这个毒可不一样，得两次才行。”

　　江枝算是明白了，他无非就是不相信自己昨天说的，今天故意给自己这么一个下马威。

　　真相江枝知道了，心情就不再有什么起伏，直接地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顾垚就是个看热闹的，什么也不知道，无辜地耸肩。

　　林恒之想要的很简单，他把整个事情算盘托出以及向她承诺：“皇后赐婚的背后没那么简单，明日便是你的回门宴，只要你明日能够得到什么消息，解药就自然会给你，到时候我也可以给你找个理由让你离开这里，如何？”

　　江枝不傻，他们既然知道这件事与皇后娘娘有关，整件事情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她说：“恐怕我做不到，我没这个本事，如果这件事轻松想必你们早就知道了，一天时间连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

　　顾垚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他开始对江枝产生了兴趣。

　　林恒之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既然她拒绝了，那她的死期就快到了，反正也是一个理由能糊弄过去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林恒之说完就打算离开，走之前还叮嘱顾垚记得别被人发现。

　　江枝不敢相信她的命对他们来说就这么渺小。

　　冲动胜过理智，江枝一把抓住林恒之的衣服下摆。

　　林恒之斜着头，发出一声“嗯？”

　　“只要你给我解药，之后我一定帮你们找出皇后娘娘的目的。”

　　正如她所说，林恒之的确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目的，不过他自己的实力总比江枝的实力强。

　　林恒之蔑视她的挣扎，轻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我给过你机会。”

　　江枝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至少这次她会有机会，失望让她的手渐渐脱落。

　　顾垚总感觉江枝身上有一股韧劲，或者说是一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感，不然谁能在那种家里待这么久。

　　于是开口劝说林恒之，“林恒之，就给她这么一次机会吧，你要是想要她的命那还不是很简单，到时候没成功我就可以帮你要了她的命。”

　　江枝听着他们把自己的命说的如此轻贱，内心也在暗自嘲笑她自己。

　　林恒之停下脚步，虽然没回头，顾垚也能想象得出他顶着一脸随意的表情说出“随便”二字。